第8節
“那就上一邊兒轉去,別在我面前繞?!苯羟嗤扑?,一副生了氣的樣子,江若茵耍賴趴在她的腿上,她才順著meimei的毛說,“你要是做不了決定,就讓該做決定的人去做。你既不想讓她承擔風險,但她卻未必不想承擔。橫豎是人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關系?!?/br> 江若茵抬頭,伸手去摸江若青的臉,“jiejie都知道了?” “你要是不想我知道,就別什么都瞞著二堂嫂啊。她讓你弄的迷迷糊糊地,自然要來問我怎么回事?!苯羟啻蛳滤氖?,這氣兒她還得裝下去的,“謝二公子送你的那個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跟你說不明白,但總之,我這一步走下去可就是萬劫不復了??晌乙呀浘芙^了周珩,若是不做什么準備,日后……齊王府真的翻起什么風浪來的話,即使是我們家,也未必能安穩的順遂下去?!彪m然江若茵不愿意出口這樣的話,但這已經不是她不說,就能不成真的了。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等待著他們的,就是和那一世一模一樣的待遇。 “可那畢竟是寧遠侯府,齊王府尚且不是什么安穩的地方,侯府就是了么?寧遠侯功高蓋主,多少雙眼睛就等著他出錯,你還參與這種事情,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苯羟嗾f是如此,但她也是清楚的。 真要從侯府和王府選,至少永寧侯是個忠臣。 “所以我才怕,我不敢讓二堂嫂知道。她若是知道了,肯定是會同意的,但我不想拉這一家子下水,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br> “你成不成千古罪人我不知道,但既然是跟我有關的事情,是不是該讓我來做決定?!痹鲁萄┎恢朗裁磿r候來了,掀了簾子進來。 春荷給她備了茶,月程雪倒是懶得喝,直接向她伸手,“拿來,我自己看?!?/br> 江若茵從江若青的身上起來,一臉慌張的,“嫂嫂這是跟我要什么?” “我哪兒知道是什么?總之就是你藏著掖著不讓我看的那個。沒我事兒的時候,你是挺機靈的,但自從你開始為這件事煩惱的時候,就機靈不起來了。你就是心思太重,總是不想傷害到自己人,屁大點個孩子怎么老是想這么多呢?!痹鲁萄┮彩谴蚵犃艘蝗翰艜缘?,江若茵愁了這些日子的事情竟然跟自己有關。 江若茵見月程雪堅持,便到屋里去把那封信拿了出來。 月程雪一把搶過來看了,表情是越來越凝重,最后氣的跳起來,狠狠的將那封信摔在了地上,“天子腳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這你還瞞著我?” 江若茵連忙撲上去捂住她的嘴,“我的好嫂嫂,這話也是能瞎嚷嚷的?” 月程雪把信撿起來折好遞還給她,“燒了還怎的?你選個法子吧。至于這信中所說的事情,其實倒沒你想的那么麻煩?!?/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喜歡的話收藏評論二連吧,愛你們啾咪~ 第11章 山匪 春荷在石桌上鋪了筆墨紙硯,為月程雪細細的研磨。 月程雪說這件事沒有江若茵想的那么麻煩,江若茵不明白,她便給她畫圖。 紙上分了幾處,大約能看的出來是地圖,但卻跟大周的江山分布不盡相同。有些地方連了起來,變成了一個大的城鎮聚落,有些地方卻被分隔成好幾份。 月程雪在京城的地方畫了個圈兒,“這是你我所在的地方,天子腳下,一切皆有禁軍把手,像是江湖大俠飛檐走壁什么的,那隔一天就得抓到城門上面示眾去,所以除了我京中沒有第二個江湖人了。不過話也不能說的太滿,多少還有零星幾個想入仕的,這不重要?!?/br> 她畫完了哪兒,又在北疆畫了一道,“這里是北疆防線,再往上就是薩科爾疆場,都是謝家的地盤,疆場之上就不是中原的勢力了,不用看。而我家離薩克爾疆場也算近的,防線以南向東都是以月家為首,再往下就是江南的地界兒了。既然江南是被余家看著的,那就不在江南動手?!?/br> 江若茵看著那張勢力圖,這才看出月程雪是何意。 江湖幫派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這邊跟著這個,那頭跟著那個。表面上一個作派,私下里又不一定誰與誰交好,這里面的文章,并不比奪嫡黨爭容易多少。 “那嫂嫂的意思,是要讓張大娘子的家人離開江南?可這怎么可能呢,張家是商戶,離了江南就是離了根基,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br> 月程雪擱下筆,那張勢力圖被她畫的東一個圈兒,西一道橫兒的,活像被貓抓過一般,她還煞有其事的用手指指了指京城以下,江南以上,禹州和乜州的一處地界,“離不開也得離開,月家無所謂,但是月家出了手就是帶著江家下水,那對你們家這樣的朝廷忠臣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所以那個小侯爺如果真的想要我們家出手救的話,就必須想辦法讓張家離開江南,只要離開江南我就有辦法?!?/br> 禹州和乜州之間常年有流寇作亂,雖然現下天下安寧,成不了什么大氣候,但去年新科狀元進京慘死的事情還在哪兒,沒過去多久,只要把事情都推給流寇,便也不會叫人知道究竟是誰家做的了。 “嫂嫂你家還跟流寇能扯上關系呢?”江若茵問。 “有啊?!痹鲁萄┯X得站得累了,就在院子里走走,活動活動筋骨,她是個閑不住的人,“禹州和乜州之間的流寇可不止一家,主要是姓齊的和姓馬的兩伙兒,前些年總是齊雷正壓馬濤一頭,后來乜州孫家幫了一把馬濤,這才讓他們旗鼓相當。乜州孫家你是知道的,武林盟的馬屁精?!?/br> 月家雖然與乜州孫家沒什么大干系,但卻與武林盟關系好,這七拐八拐的,饒是別人想猜是誰做的,也沒那么容易猜的到了。 江若茵細細品著這幾個名字,腦中突然閃過了什么,抓著月程雪問:“去年禹州柳家的那件事兒,你可聽說了?那是哪家山匪干的?” 月程雪被她這么一抓當場蒙住了,想了半天,“禹州柳家?那個新科狀元?聽聞似乎是齊雷正干的,怎么了?” 柳家才出了新科狀元,有了臉面來上京說親事,后腳就被人弄死在了路上,高枝兒還沒攀上呢,說慘是真的慘,但聯合張家的這件事來看,卻顯得有些蹊蹺了。 “你說,馬濤投靠了乜州孫家,那齊雷正能壓馬濤那么多年,背后是不是也有勢力在支撐著馬濤呢?!苯粢鸱畔率种械牧Φ?,從月程雪的手臂滑到她的手腕上,低著頭,眼中流光劃過,微微瞇起,目光聚在了一起,盯著月程雪身上的腰封。 腰封的紋樣是出自江南的一家繡坊,“柳家是書香門第,哪就能叫齊雷正看上了。像他們這樣的大匪,除了肥羊過境,這般清貧人家想來也瞧不上,就是搶了能搶幾個錢,搶十個都不如搶一次商戶的?!?/br> “那你的意思柳家是因為要跟謝家結親,才叫人盯上的?”江若青一直沒吭聲,但月程雪已經叫她這個好meimei給繞懵了,她再不開口接茬兒,江若茵的關子就要賣不下去了,“你什么時候開始對這些事情這么上心了?” 江若茵沒理江若青的后半句,只是坐了回去,給jiejie做的東西打下手,“總不會是無妄之災,我覺得這其中有蹊蹺,不然怎么跟謝家扯上關系的都出了事兒?” “那你就趕緊離那小侯爺遠一點,別離了齊王府,又跳進了另一個火坑?!?/br> 江若茵聞言,湊到她四jiejie的身邊,抱著起膩,攪得江若青都覺得煩了,“你怎么最近這么喜歡往人身上膩,眼看著天氣越來越熱了,你也不嫌熱的慌?!?/br> “我不嫌啊,我喜歡jiejie嘛?!苯粢鸨е羟鄵u,她還有為她著想的四jiejie,二堂嫂,父親母親,好像也沒什么可怕的了,這一世她不用受制于王府,也不擔心因為自己而使得家人遭遇毒手,眼下雖然也不算太平,但只要不聲張暗中行事,齊王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對他們做什么,“jiejie也不用太過擔心,王府是王府,侯府是侯府。永寧侯是最忠良不過的了,正是因為我覺得永寧侯這一輩子為了不受人桎梏,不叫人猜忌放棄了太多東西,才覺得若是能幫上一些,那就盡自己所能。身為臣子,若不為忠臣打算,卻任由jian佞構陷忠良,那才是要叫人唾罵的?!?/br> 江若青放下手里的東西,拍了拍手,叫夏至端了盆水來洗了洗,“先收了吧,進屋說?!?/br> 天色已經陰了下去,想來過會兒還要下雨,月程雪被這近日的陰雨綿綿弄的發悶,“這天兒也是,東北除了夏天,可不會這樣日日下雨下個不停?!?/br> “嫂嫂家里這個時候怕是還在下雪吧?!苯羟嗟姆坷镞@個時候也離不開暖爐,剩下兩個難免覺得熱,她就叫夏至把炭盆搬的遠些,自己抱了湯婆子對江若茵說,“你有這個心是好的,可那永寧侯為何要這樣做,還不是怕那莫須有的罪名。你想保忠臣,上面的那位卻未必想讓你保?!?/br> “雖是如此,但那上面那個又不是傻子。若是國泰安寧,那定然的忌憚武臣,可北疆尚未收復,他便是忌憚也不會真的做出這種自毀江山的事情來。唯一的問題是,他不會做,不代表他不會就著別人的陷害,順水推舟的收回北疆的兵權?!苯粢鹂粗羟嗟难劬?,雙眸堅定,“jiejie,齊王為什么在謝二哥來了兩次之后就急吼吼的去皇后姨母哪兒試探。若是他來提親只是因為我同周珩關系好,那就該信我們這邊不會跟侯府扯上什么干系。他急了是因為他怕,他對周珩沒有信心,他怕我移情別戀?!?/br> 齊王叫周珩來接近江若茵,卻并不完全信任周珩,只是這些年來與江若茵交好的人家不多,才沒什么動作??蛇@突然之間半路殺出來一個謝迎書,就讓齊王坐不住了。論武功論才學,周珩樣樣都比不上謝迎書。 謝迎書雖出身武將世家,但文學卻學的不錯。周珩裝了半輩子的讀書人,骨子里跟他父親一樣是個糙漢子,書讀的一般,因為在深宮里長大,武學上的造詣也一般。也就那張臉,比謝迎書贏了一分公子如玉。 謝家突如其來的示好,讓齊王突然就慌了。 江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早就不需要女兒高嫁來謀取前程,明哲保身才是正路。永寧侯府雖然也是朝中重臣,但跟齊王這個曾經與陛下結過仇的,橫豎也是跟侯府結親更安全些。 江若青所擔心的,也正是齊王所擔心的。同樣都是危險,那誰都會選危險小的。 “你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去做吧??筛赣H母親年紀大了,若是覺得自己做不下去,就趁早收手,可不要叫他們擔心?!苯羟嘧钍侵澜粢鹗鞘裁雌獾?。 她認定了什么,就是十匹馬也拉不回來,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不勸,由著她去做,還能有什么事情都回來跟她打個商量,也好過有一天突然出事兒了,叫他們沒有一點準備的好。 “那我先把嫂嫂的提議跟他說了,若是侯府那邊同意了,再由嫂嫂出面去看怎么讓孫家幫我們一把?!?/br> 只是江若茵話是這么說,但她也不能上門去找謝迎書,那不是把尾巴伸出去叫人抓。 于是她想了又想,把江之年堵在了出門的路上,沖他饒有意味的眨了眨眼睛,“三哥這是去哪兒?” “我還能去哪兒,去聽學啊?!?/br> “那……不如今天就帶我去吧?”江若茵往江之年的身邊走了兩步,繞在他的身邊,“不然的話……我就把三哥昨日跟洛家小姐的事情……唔……” 江之年一把捂住江若茵的嘴把她拖到沒人的地方,四下看著周圍,“我的小姑奶奶,您這是又要作哪一年的妖兒???” 第12章 水榭 臨風水榭。 原木的橫廊擺著幾張桌子,一旁邊瞧就是一片湖泊。原是有一池子蓮花的,但現在還不到時候,只剩下幾尾頑強活過冬季的鯉魚,聚在湖邊靠亭臺的地方,等著喂食的老頭撒下一把饅頭渣。 白胡子老頭坐在那一排桌子的盡頭,面前是一塊石板,在歲月的侵磨中變得光滑如明鏡。上只有一組筆墨紙硯,和幾塊掰開的粗面饅頭。老頭兒就坐在地上一張鋪開的毯子上,靠著圍欄伸手去喂魚。 江若茵敲敲走到老頭的身后,給自家哥哥比了“噓”,然后跳到老頭耳邊說:“宋爺爺!” 老頭兒是這臨風水榭的主人宋嵐,從前的太子太傅,后來告病回家,其實就是懶得教。后來被這些富家哥兒磨的沒辦法,在自家的園子里授課,也不怎么講學,一周兩次或一次,以提問為主。 像這種年紀的老頭兒性格多半都有些古怪,平時大家都是先生老師的敬著。但江若茵到底不是他什么正經學生,于是向來只叫他爺爺。 她的手里拎著一個食盒子,上下好幾層,裝的都是京城里現在最時興的糕點。 江若茵朝宋嵐搖了搖手里的食盒子,“我給爺爺來送吃的來啦?!?/br> 她把食盒子放下打開,里面有杏仁酥、有軟糕、有豌豆黃,有茯苓餅,還有云片糕,最著名的最下面的兩盤菊花酥,黃色的酥皮裹著中間的青絲紅絲核桃仁,煞是好看。 宋嵐一看她這般樣子,就說她:“你這古靈精怪的,不是為了什么可不會來我這兒,是想什么了這是?” 江若茵朝她甜甜一笑,兩眼彎彎,眼尾往上挑著,黝黑的瞳仁映著湖光漾漾,看著就讓人覺得喜歡,“我想宋爺爺家的梅子湯了嘛?!?/br> 雖是借口,但臨風水榭的梅子湯確實是一絕,京中最名貴的酒樓都沒有這兒的好喝。只是宋嵐可不是做這種生意的,想喝,那就只能死皮賴臉的過來蹭。 來都來了,自然要喝個夠本才好。 宋嵐哈哈大笑,輕拍了一下江若茵的頭,沖她指了指,“你這小淘氣,還沒到季節呢,不過還真有。豆蔻,去給姑娘盛一碗過來?!?/br> “一碗夠么?” “怎么,你還想喝一缸??!” 有了江若茵在,宋嵐的脾氣也是大好。宋嵐只看才學,不看那些神鬼之說,他一直覺得江若茵可愛,人也聰明機靈,若是男子定然能入仕有所作為。 不過可惜了這姑娘只知道傻樂,但幸好養成了一身人不就我,我不就人的脾氣,只顧自己過的舒坦最重要,這樣也好。 宋嵐同江若茵相談甚歡,把帶姑娘來的江之年扔在一邊兒忘了許久。直到學生們都陸陸續續的來了,才有人來調侃江之年。 “你這哥哥做的也太沒有牌面了?!?/br> 江之年在外向來是溫和謙順的,“meimei高興就好,我這做哥哥的,除了讓meimei高興,也沒有別的本事了?!?/br> “也就你們家當個寶咯?!闭f話此人是魏國公家的小孫子,名方成林,算是京中有名的紈绔了,還偏偏要自己弄個謙虛好學的名聲,最是他來臨風水榭來的最勤,也最煩人。 此話一出,江之年的臉色當時就拉了下來,他雖不擅武力,卻也敢與這種紈绔子弟搏上一播。 江之年還未做什么,身旁卻越過了一人,一雙鷹眸瞪過去,唇角卻是翹著的,“方公子這般有閑情雅致說別人家的meimei,不如先管好自己?!?/br> 方成林這樣的紈绔,別的是不怕的,可最怕這些兵將。 謝迎書自十歲起就隨父上進兵營磨練,身上的殺伐氣與生俱來,同長輩們到不怎么,與同齡人相遇時,氣場總是壓一頭。只是他平日里總是笑著的,看似頗好交集,實際上也是個刺兒頭。 方成林不愿與謝迎書多起爭執,就甩個臉子去落座了。 宋嵐見學生們都來了,便也不跟江若茵玩鬧了,他叫江若茵也找個地方先坐下,等著學生們提問。 一番提問過后,有一五品京官的孩子,平時都是不做聲的,今日卻問了個問題,“宋先生,我朝是素有根基,也使得京中權貴之間的聯系錯綜復雜,各家與各家都能說起一段親來。卻是越為尊貴的人家,越怕受人詬病,交往起來極為縝密。為何大家不只安心做個臣子,都不去想那些事情,不就也無人猜忌了么?” 宋嵐瞧他一眼,卻把目光落在了江若茵的身上。 宮宴上相府夫人駁了齊王的面子,這件事兒想來是已經傳開了,連這些小官都上桿子來看名門貴族的笑話。 江若茵本來撐著頭聽他們講,突然落到自己身上了,就只是跟宋嵐裝傻充愣。 宋嵐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點了她的名字,“你的事情,你自己說?!?/br> 若是從前她定要慷慨措辭一番,而此時江若茵確實只是攪著,輕咬下唇,半分無奈的說:“不過就是明哲保身罷了,這有什么好說的?!?/br> 宋嵐鼻子里哼一聲,“你平日里那個勁兒去哪兒了,怎么今日這么安靜上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江家五小姐啊?!?/br> 江若茵回:“既已選擇了明哲保身,又何必再多說些緣由呢,左右不過是狡辯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