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他身旁帶著個小孩子,從江若茵一進來就看著她笑。她看著比江若茵還要小,只到比他的腰際高一點,臉上是尚未脫去的稚氣。但或許是因為出身武侯世家,身上的衣裳也不像別家小姐那樣華麗,以精干為主。 謝迎書推了推那個孩子,“給五jiejie問安,謝過五jiejie?!?/br> 小丫頭一點都不認生,走上前來兩步脆生生的道了一句:“五jiejie好,謝謝五jiejie割愛?!?/br> 江若茵瞧著她還算可愛,拿了一把桌子上的松子糖塞到她的手里,“這有什么可謝的,你們今天來,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吧?!?/br> 謝迎書一看她就想笑,還是別著頭對著江戎,說話間還是帶著點笑意的,“昨天帶了東西回家,正好碰見了家父,他一問,說什么也要我帶著謝禮來江府?!?/br> 他把謝禮兩個字咬的略比別的字重些,江若茵突然有了點不好的預感,她悄悄的掃了一眼江戎,又看向謝迎書,微微瞪大了眼珠子,有些咬牙切齒的用口型問他:“你不會拿給我爹看了吧?!?/br> 謝迎書只是對她微微點頭,用袖中拿出了個禮盒,上面刻著的是京中著名的脂粉鋪子繁錦樓的字樣,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掰開上面的鐵扣,露出里面精致的幾個小盒子,蓋子上點綴著琉璃,盒身更是細致的雕花,紋路栩栩如生,旁邊還放了兩支作為擺放陪襯的干花,就是只開了外面的盒子,也依然能散發出一點點幽香來。 “侯府都是粗人,家里也沒些姑娘玩的物件,想來想也只有胭脂水粉送給五meimei才穩妥些。我家里人都不太會挑這個,也只能什么貴買什么,還望五meimei不要嫌棄?!?/br> 江若茵心道:我還真嫌棄。 她不愛胭脂水粉,其實也不曉得繁錦樓的東西有多好,但那畢竟是永寧侯叫他送來的,她不收,那是駁了侯府的顏面,“若茵在這里謝過謝二哥哥,謝過侯爺了?!?/br> 江若茵的腦子里還念著之前謝迎書答應她的那把彎刀,接過盒子的時候卻比自己想象的要沉的多。 她詫異的看向謝迎書,后者卻只是噙著一抹笑,看不出什么破綻來。 他們這邊還沒怎么著,院兒里倒是先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那風風火火的三哥哥離了老遠就喊著:“從聿,你這來了都不叫我,要不是我打聽了,我這還不知道呢!” 江戎一看他那個樣子,擺擺手,一臉嫌棄的,“罷了,你們孩子們玩兒去吧,我就先去休息了?!?/br> 江若茵立刻上前攙扶他,但江戎卻擺擺手,沒要她繼續扶著。 待人走了,江若茵還是沒忍住自己心頭那口氣兒,回身對著謝迎書,帶著半分嗔怒的,“你方才是不是笑話我來著?” 謝迎書就是真的,也不敢在她面前承認了,誰知道這位沉迷兵器的小霸王是不是還能跟他打個幾個來回。 不是打不過,但是累。 于是他只是搖搖頭,“怎敢,我哪里敢笑話五meimei呢?!?/br> 不過他確實是真的沒想到,原來她在父母面前也是會作溫柔撒嬌的。 京中對江若茵的流言,總是霸道蠻橫不講理,好像她不是出身在什么書香世家,簡直是鄉野丫頭。 現在看來,她只是只對她認可的人溫柔罷了,也不知道周珩能否消受的了這樣的姑娘,得她的顰顰一笑。 “五meimei,我與你三哥還有事,我就把我三妹先托付給你了,等要走了,我來找你領人?!?/br> 謝迎書牽著謝寧心的手交給江若茵,后者還沒緩過來味兒,就被塞了個女娃娃。 “等一下……”江若茵掂量著手里的盒子,總歸還是不好意思兩樣東西都收下,她雖不曉得繁錦樓的東西有多好,但摸著這盒子的手感就知道貴重,“脂粉跟彎刀我不能都要,你拿一樣回去,可你欠我的人情要作數?!?/br> 謝迎書還沒說什么,倒是先叫江之年給打了個岔,“什么彎刀?你們倆背著我做什么了?” “什么叫背著,我還沒出閣你這話說的怎么這么難聽?”江若茵上去就踢了江之年一腳,毫不留情。 這是親哥? 作者有話要說: 江小五: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喜歡就收藏評論二連吧,愛你們么么噠~ 第5章 機栝(修改有新內容) 謝迎書把被踢的滋兒哇亂叫的江老三撥到一邊兒,往前走了一步,“那我可要把彎刀收回去了?!?/br> 江若茵與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掙扎,但她與謝迎書畢竟是不熟,人家是武侯子弟,她要了彎刀才是叫人割愛,那她還怎么好繼續蹬鼻子上臉? 于是她只能咬咬牙,滿臉不舍的回答:“那便拿回去吧……” 眼前的人伸出手,好像要把那盒子拿回去似的,卻在下一秒抬高了少,將少女耳邊一縷松散下來的頭發別回了耳后,“彎刀是之前答應你的,這脂粉算是你今天替我看meimei的謝禮,至于人情,我不會忘的?!?/br> “希望你喜歡?!彼鹗种冈谥酆凶由线盗诉?,轉身叫著江之年走了。 江之年一頭霧水,頻頻的回頭看向自家meimei,“什么彎刀啊,你們到底背著我干什么了?” “什么彎刀也沒你的份兒,你還要跟你meimei搶東西不成?你怎么當哥哥的?!?/br> “你好,你成天帶著寧心舞槍弄棒,還不如我呢?!?/br> 江若茵聽著兩個好兄弟互相拌嘴兒,抱著盒子站在原地發愣。 謝寧心年紀不大,卻敢說敢做,扯了扯江若茵的袖子,“jiejie你臉怎么紅了?!?/br> 江若茵猛然驚醒,手了摸了摸自己的臉。 是有點燙。 “沒什么,凍的?!苯粢鹄x寧心坐下。 小丫頭個子矮,只能坐在她的腿上。 她打開繁錦樓精致的盒子,把上面的兩盒胭脂和干花拿出來,在盒底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一個小卡扣,將那層木板掀開,正好躺著那把謝迎書許給她的彎刀。 半尺長,鎏金的刀身,鏤空的花紋。 但江若茵看著那精巧的卡扣,一股異樣涌上心頭,她問謝寧心,“這是你哥哥塞進去的?” 就是她不愛去脂粉鋪子,也知道繁錦樓不可能出這樣的盒子,畢竟沒有哪家夫人小姐會閑的沒事兒撬禮盒底兒。 謝寧心卻搖搖頭,“不知道,這盒子在我家躺了好多年了,是我母親去年壽辰旁人送的。我母親平日里多吃齋念佛,不喜這些,一直放在首飾盒里,不曾動過,昨日聽父親說了要來江家送謝禮,便主動把東西拿出來?!?/br> 江若茵記得侯府張氏的事情,永寧侯年輕的時候也是一戰成名。 當年的永寧侯也是意識到了謝氏一族功高蓋主,終將成禍,便哪個公侯小姐都沒要,只娶了一普通商賈的女兒做正妻,為的就是把自己和朝中的勢力脫離開干系,避免牽連自身。 可正是這個張氏,要了他的命。 江若茵把手中的盒子收起來,目光看向旁處,就著謝寧心的話思索了一番。 算算今年離侯府遇難,也就還剩不到一年了,來年春宴過后,邊韃來襲,永寧侯出征不久,被人發現了與邊韃來往的信函,坐實了他通敵的罪名。 那一場仗還未打,就被人在后方抄了家,永寧侯當時在戰場上,接到消息的時候一家妻兒已經落獄半月了。 作證的那封信函便是從張氏的房中翻出來的,當年的說辭皆是張氏身出商賈,頭腦愚笨,不懂政事。 可若是從一開始,張氏便是那侯府最大的窟窿呢。 “倒也不對,她沒有這個道理……”江若茵想著想著又搖搖頭,覺得這邏輯難以自恰。 張氏出賣侯府對她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她嫁入侯府的那一刻,便要與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是她主動檢舉有功,也不可能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凈。 她沒有道理要這么做。 “jiejie怎么了?”謝寧心見她突然開始小聲念叨著,兩道柳葉彎眉都擰在了一起。 江若茵感受到一只rou乎乎的小手伸到她的額前,替她撫平了眉心,才想起來自己還抱著個孩子。 “沒什么,我帶你去玩兒?!彼еx寧心下了凳子,把人放在地上,牽著她的手往后院走。 謝迎書跟她不熟,沒必要為了顧及她而做這么多,就像之前說的給她三哥就可以。況且他與她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總不會拿個有問題的盒子來害她,就是本來交到他手上可能是有問題的,經過他這么一調換,估計也是沒問題的了。 她本想帶著謝寧心去找一個人,結果在去的路上被一顆松果拌了個跟頭。 江若茵看著腳下突然出現的松果,猛地抬頭往旁邊的院墻頂上看。 那上面坐著個梳著高髻,上著湖綠色的窄袖短衫,下面穿著青白色的長裙,腳上踩著一雙錦鞋的女子,手里拿著兩個還沒有扔出來的松果,朝著江若茵揮了揮手。 江若茵萬分無奈,“二堂嫂,你可是閑的慌?” 月程雪從上面跳下來,穩穩當當的落在江若茵的面前,“五meimei這是要去哪兒?!?/br> 月程雪是江若茵二堂哥的正房妻子,江湖中人,與她二堂哥一見鐘情,便放下縱馬江湖,嫁進相府做個賢妻良母。只是二堂哥的父親,也就是江戎的弟弟早年病逝,老大遠嫁,老二尚未及冠,于是二房的一家子便都住在了相府。 江若茵要找的人,正是這位從江湖里來的二堂嫂。 “不巧,正要來找嫂嫂玩兒呢,二堂哥若是還沒回來,借堂嫂的地方一用?”她不太想讓江若青知道這些,便不打算回自己的院子。 月程雪覺得她神神叨叨的,但反正她也無聊著,就帶著他們進了院子。 他們這邊鮮少有人打理,院里也沒造什么景,只講究個清新雅致。 江若茵拉著月程雪坐在院中的石凳里,把那個盒子遞給她看,“嫂嫂幫我看看這東西,你可認得?” 她這個嫂嫂不像他們,自小長在深宅大院里,見過的東西海了去了,說不定就能認出一絲來。 月程雪拿了那盒子,把東西都倒出來,比對著陽光透過卡扣之間貼合的縫隙看了一會兒,“你這東西哪兒來的?” “侯府的謝二哥哥送的?!?/br> 月程雪放下盒子,轉頭看她,一臉不知道什么表情的,“他哪兒來的這種東西?江南余家百折堂,專門做這些機關小玩意的人家,做這種盒子雖然是屈才了,但這手藝絕不會錯,我娘家好幾個兵器箱子的鎖都是他們做的?!?/br> 江若茵聽了一大串兒,被這些名字都給繞懵了,“什么玩意,既然你家也有,那就是有錢就能買得了?” “差不多吧,但也不一定,你能開的起價格,余家卻未必想做,接不接全屏人家的心情,反正挺奇怪的一個人家。不過這世上擅長機栝的又不止他一家,倒也沒有那么獨一無二?!痹鲁萄┯謹[弄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就把東西都塞了回去還給了江若茵。 江若茵手里還拉著謝寧心,她想了想去還是覺得孩子好下手,“寧心,你家跟余家有什么來往么?” 謝寧心咬著手指頭搖搖頭,“余家是什么人?我家除了每年母親父親還有祖母的生辰,好像就沒有別人來了,父親常年不在京中,更是沒有什么人家過來來往?!?/br> 江若茵聽罷,便又陷入了思考,月程雪見她如此,想來想去,叫身邊的丫鬟到對面院里去喊一聲,叫了個小姑娘過來,“寧心,你去四meimei玩兒,我跟你若茵jiejie有話要說?!?/br> 同齡人自然玩的更開心些,支走了小丫頭,月程雪才問江若茵,“你向來不是能隱忍的性子,今日這樣倒是讓我有些意外了,有什么話不妨直接說出來,你還是個孩子,該是由大人來承擔的,就不要自己撐著了?!?/br> 江若茵只是搖頭,抿著嘴,看著那盒子,良久才吐了一句話出來:“我能有什么事兒瞞著,是嫂嫂多心了,但嫂嫂要是愿意幫我的話,不如明天找個時間,陪我出一趟門?!?/br> “你要去繁錦樓?我可不愛那種地方?!?/br> “知道你不喜歡,可是你不去,誰來幫我看看繁錦樓,還有沒有這樣的盒子呢?” 月程雪微微坐正了些,神色嚴肅,“那你要先答應我,你要做的事情,并不危險?!?/br> 或許是江湖中人的直覺,江若茵想做的事情讓她嗅到了一絲絲危險。 但江若茵又不可能承認,只是嬉皮笑臉的糊弄過去,“這能有什么危險的,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我不是一直都很喜歡?!?/br> 月程雪沒再問下去。 玩了一會兒,只看天色漸晚,江之年那頭還沒有動靜,謝寧心打著哈欠過來跟她說困了,她便只好先拉著她回梨木軒找人。 回去的路上江若茵還納悶著,這兩人是聊什么聊了這么久,久到把自己的meimei都給忘了,這么晚帶著這么小的孩子出來,也不怕回去挨罵。 她到江之年的院里的時候,那兩個人還在說什么,順著風飄到了江若茵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