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定厥家
楚王看著梁文傅, 江陵解元身著襕衫端合著青緣雙袖,面對一國親王仍以一副從容之姿站定,面不改色, 可見其城府。 楚王負手從其身側走過,“本王且信你這一次,但僅只有這一次,不是因為你?!?/br> “貢員知道,在皇太子殿下的計劃里,皇子出班外廷前, 陛下會詔六王您與三王一同問政, 六王既已知,以六王的聰明才智,如何應對想來不用貢員多言?!?/br> “如此, 貢員就先行告退?!绷何母岛闲湮⑽⒐?。 “本王不管你是太子還是趙王的人,你若負她, 我絕不饒你!”楚王放出狠話 梁文傅再次站定旋即轉過身正對楚王, 微微躬身道:“上元將至,貢員在此提前恭賀六王,上元安康?!?/br> 解元離去后衛桓獨自盯凝了策論許久, 想了一番思索了許久后還是將其燒毀。 “六子!” “阿郎?” “隆德開國公是否要回來了?” “回阿郎, 聽王妃說正旦大朝那日能夠趕回?!?/br> 前院的府衛匆匆跑到書齋稟報, “阿郎, 大內傳來消息, 官家召見?!?/br> 衛桓看了一眼小六子,“你就不要跟我去了?!?/br> “阿郎這是?” “我此去, 可能會有兇險?!?/br> 小六子大驚, “啊, 阿郎去大內怎么會有兇險呢,那這…” “他們不愿意放過我,我有什么辦法呢?!?/br> “王妃還未回來,要不阿郎先等王妃回來再做商定?” “天子傳召,豈能等?”衛桓淺笑著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放心吧,退而求其次,我不會有事的?!?/br> 主子云淡風輕的樣子更讓他擔憂,可是作為內侍又能做什么,人微言輕便只有遵守本分,“那小人去拿阿郎的公服?!?/br> 衛桓看著窗外的天色已漸入黃昏,離宮門關閉的時辰也近了。 “隆德開國公…”楚王深深注視著西南方向,“早些回來才好,否則等我死了你們家的期望豈不沒了?”說到此,她略為諷刺的一笑。 “阿郎,公服與玉帶?!毙×宇澲p手。 衛桓走近,摸了摸親王玉帶玉帶銙上特制的刻紋,“沒有想到,這么快就來了?!?/br> “阿郎在說什么呀?” 她收回手搖頭道:“沒什么,若王妃問起,你就說我進宮問安視膳去了?!?/br> “可剛剛阿郎不是還說…” “噓?!毙l桓脫下身上的便服,比了個手勢,隨后穿上公服輕聲道:“等她回來,宮門已經閉了不要與她提及?!?/br> 圣駕在大內,故宮門關閉的時間比舊城門要早一些。 “阿郎是怕王妃擔憂么?” 衛桓坐下,小六子拾起梳子給她重新梳頭束發,看著桌子上的銅鏡,里面的人似乎很是無奈,遂顫著雙眼,“是吧…我也不知道?!?/br> 楚王府等候的馬車緩緩使動,皇帝宣召皇城司的禁衛便沒敢攔她。 皇帝御文德殿,皇太子也在。 “臣,”楚王至御前緩緩屈膝,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緩緩磕頭,“恭請圣安,圣躬今日安否何如?” “朕…”皇帝抬起頭,“躬安?!毙闯瘍仁陶惺?,“來人,賜座?!?/br> 趙慈搬來一張凳子放在皇帝跟前,“謝陛下?!背醣闫鹕碜?,畢恭畢敬的問道:“陛下此次召臣來?” “馬上便是正旦,年關將近你也早已經婚冠,按祖制便該出班外廷?!?/br> “臣自知祖訓有言,本朝皇子不得參政,大王是儲君故而無礙?!?/br> 楚王沒有爭奪之心,這是太子與趙王都知道的事,皇帝如今也看得出來,“朕福薄,膝下只剩你們兄弟三人,朕老了,今后衛家的江山還是要有你們兄弟來守,你們是手足,應當互相攙扶,以防賊子不軌之心?!?/br> “陛下如今正值盛年,且陛下為天子,有紫薇星所照,皇天庇佑必能福壽綿長?!?/br> “六哥去了一趟蜀地,這官話是一套一套的,???”皇帝朝太子與趙慈各笑了一下。 “三郎朕已經召他問過話了,他一直與朕推薦你,說六哥雖是你們三兄弟里最年幼的,但對于治理家國有自己的見解之道,又說你雖愛玩了些,可并沒有荒廢課業,還說你想替朕與太子分憂,所以今日朕召你來便是想問問你的治國良策,你若說得好,朕便即可讓審官院考課,許你出廷任職?!?/br> 皇帝說的是任職,而不是空有頭銜的階官,楚王低下頭,“太宗曾言,本朝皇子職責只在問安視膳,臣要是說了便是忤逆?!?/br> “朕許你說?!?/br> 楚王怯怯道:“那臣要是說的不好…” “赦你無罪?!被实垡桓本裏o戲言的樣子,很是寬和大度。 衛桓攥在腹前的雙手張開,移到了兩個膝蓋上,紫色的袖子便垂到了地下,“臣只在蜀地的三年里接觸過地方政務,師父也只教君子圣賢之道,仁者愛人,蜀地亦為西南邊境,設有邊防,如今我朝經三代,其疆土已是遠朝太宗鼎盛時,”說罷,她便起身朝皇帝躬身,“陛下威武?!毙从肿?,“然如今戰事已定,臣認為,陛下應當與自己講和,與天下講和,不該…一味尊武而應文武并重才對?!?/br> “太.祖高皇帝握兵權而取天下,太宗用文而固天下,如今兩朝過去國家得以止戈安定,臣以為應當文武并重,而非學前朝武帝窮兵黷武,以大國之力屠戮小國,即便是勝了,除了那點虛榮的威名,就只有…百害!天子者,坐擁天下,百姓為其子民,當施行仁政,與民教化,民心所歸,才是王道,仁政施,而武不可廢,國家廢武,意在防內亂,防內而疏忽了外,即是外患的根源,但若一味尊武,不但使武將擁兵自重,亦使國家冗兵,致使國庫不堪負重?!?/br> “不僅冗兵,如今朝中冗列、冗局、冗句、冗僭、冗吏,這些總起來便是兩個字,冗蠹,當下便是要解決這兩個字,改三年為一年開科取士替換冗吏,設立榷場與邊境諸邦通商?!?/br> 官制是太.祖所定,為防止武將重權以及為防止丞相專權與結黨,故而設官,職,差遣,官無實權往往為頭銜品階,乃領俸祿及章服區別之用。 “沒有想到,六王平日不著調,論起政事也不含糊?!碧屿o坐在一旁,嘴角上揚。 “除此外,臣還有進獻君王的五法?!?/br> “以家為鄉,鄉不可為也;以鄉為國,國不可為也;以國為天下,天下不可為也;以家為家,以鄉為鄉,以國為國,以天下為天下…” “六哥!”太子色變。 皇帝突然冷下臉,抬手止住太子朝楚王沉聲道:“你繼續說?!?/br> “御民之轡,在上之所貴。道民之門,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惡。故君求之,則臣得之。君嗜之,則臣食之。君好之,則臣服之。君惡之,則臣匿之……惟有道者,能備患於未形也,故禍不萌?!毙艘豢跉?,楚王仍繼續道:“天下不患無臣,患無君以使之。天下不患無財,患無人以分之。故知時者,可立以為長。無私者,可置以為政。審於時而察於用,而能備官者,可奉以為君也。緩者,後於事。吝於財者,失所親。信小人者,失士?!?/br> “這些,全都是你自己的主張嗎?”皇帝拉沉著一張臉問道,他猶記得紫宸殿內,前廢太子上疏反駁齊王的策論,慷慨激昂之詞引眾臣工齊贊儲副仁德,高呼皇帝后繼有人。 衛桓看著臉色越發陰沉的皇帝,“回陛下,是臣自己的?!?/br> 皇帝從座上起身走至楚王跟前,她剛想起身卻被父親強有力的手掌按下,她似不知情,楞看著皇帝,“陛下?” “你可知道你適才所說,與那前朝罪人之論,如出一轍?”皇帝攥起楚王的衣襟,惡狠狠的盯著她。 附和國情的策論本沒有錯,但是錯就錯在她提及了皇帝為人臣而不忠的舊事,這便引起了皇帝的憎惡。 “前朝罪人?” “你是朕的兒子嗎?” 楚王將頭撇過,此舉更加引起皇帝的憤怒與不滿,遂狠狠將其甩下。 一旁的趙慈看的心疼,“陛下,六王他不知...” 皇帝指著楚王大吼,“說話!” “爹爹,六哥他...” 皇帝盛怒,甚至遷于太子,“還有你,你給朕滾回東宮!” 皇太子只好膽怯的躬身退離。 皇帝低頭看著趴在地上的楚王,眸子里盡是兇狠與厭惡毫無半點父子憐惜之情,“你為什么要忤逆朕?” “臣沒有!”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皇帝半瞇著眼惡狠狠道:“人人都說你寬厚,你仁德,朕怎么也沒有想到,你竟然與那罪人一樣?!?/br> 楚王連連搖頭,“臣只是回答陛下,說了實話而已?!?/br> 皇帝瞪圓雙目,怒喝道:“庭杖,庭杖,蕭顯符人呢?” 蕭顯符聞訊趕入殿,“臣在?!?/br> “拉出去,庭杖三十!” 蕭顯符看著趴在地上的楚王,周圍一片凌亂,十分猶豫道:“陛下,這...” “怎么,連你也要忤逆朕?” 蕭顯符當即跪下,“臣不敢?!?/br> 皇帝甩袖,“給朕帶下去,打死了不怪罪你?!?/br> 皇帝的怒火已經寫全在了臉上,蕭顯符只得聽從吩咐,“是?!?/br> “陛下說過赦臣無罪…” “拉下去!” 文德殿前的鐘鼓樓下圍著一眾皇城司禁軍,蕭顯符命人將仗刑用具搬出。 正旦將至,文德殿兩側長廊上都已經掛上了紅色的燈籠,正月初一有大朝,故而如今是大內臣工聚集在朝堂辦公最多的時候,皇帝仗刑楚王的消息很快就從文德殿傳到了軍政二府。 行刑前皇帝從文德殿走出,“你告訴朕,那些話不是你說的?!?/br> “就算不是我說的,陛下就會放過我了么?”楚王瞪著通紅的雙眼,“究竟是太子殿下想要試探我,還是陛下您呢?” 皇帝緊鎖眉頭凝視許久,旋即拂袖離去。 “爹爹!”楚王顫道。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想過要與大哥與三哥爭?!?/br> 皇帝止步,僵持了許久后又轉身走回她跟前,半蹲著將聲音壓得極低,眼里的心狠卻不見有所收斂,“那么由朕告訴你,在朕心里,你就不該出生?!?/br> 皇帝轉身走上文德殿的臺階,背對著眾人閉眼道:“楚王忤逆君父,不忠不孝,庭杖三十,押,宗正寺聽候發落?!闭f完,連頭都不回就跨步邁進了大殿。 —————————— 東宮 衛曙喝了一口茶舒緩,旋即問道:“那策論,他就沒有起疑心?” “回殿下,楚王聰慧,不僅起了疑心,而且還知道這是前朝廢太子與當今天子對峙的策論?!?/br> 衛曙大驚,“他知道?”揉了揉自己的手背,“當年這件事差點讓爹爹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出廷機會,爹爹尤為忌諱此事,故而從不讓人提起,本宮都是由外祖所告知的,他怎么會知道?” “這個,臣也不得而知?!?/br> “他既然知道了,為何又在要在殿內照舊說出,這不是明知是火坑還要往里跳嗎?!?/br> “這也許才是楚王的高明之處?!?/br> “此話怎講?” “蕭家想扶持楚王,可陛下會允嗎?蕭家權重,陛下不允有用嗎?” 衛曙大悟,“冠禮之上賜單名,讓臣工與百姓紛紛猜疑,娶了蕭氏之女更是劍鋒所指,六王看似是惹禍其實是避禍?” 年輕人淺笑,合著雙袖微躬身道:“隆德開國公快回京了,明日便到?!?/br> “你有何良策?” “楚王看似不爭,實則是以退為進避其鋒芒,他想做的,無非是想避開您與趙王,明哲保身?!?/br>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本宮倒真沒有想到過老六的心思竟然如此之深,也未曾想到他竟然對自己如此狠心,真叫本宮,”衛曙瞇起雙眼,“不得不堤防?!?/br> “臣已經告訴楚王,臣,是您的人?!?/br> 衛曙大睜著眼鏡驚住,“什么,你告訴了他,那他還會信你嗎?” “他會信的?!蹦贻p的舉子說的極為自信。 “為什么?” 舉子低下頭,淺笑道:“因為臣,了解他?!?/br> ※※※※※※※※※※※※※※※※※※※※ 全文在此,是先秦劉向所編?!读H五法》 以家為鄉,鄉不可為也;以鄉為國,國不可為也;以國為天下,天下不可為也。以家為家,以鄉為鄉,以國為國,以天下為天下。毋曰不同生,遠者不聽;毋曰不同鄉,遠者不行;毋曰不同國,遠者不從。如地如天,何私何親?如月如日,唯君之節! 御民之轡,在上之所貴;道民之門,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惡。故君求之,則臣得之;君嗜之,則臣食之;君好之,則臣服之;君惡之,則臣匿之。毋蔽汝惡,毋異汝度,賢者將不汝助。言室滿室,言堂滿堂,是謂圣王。城郭溝渠,不足以固守;兵甲強力,不足以應敵;博地多財,不足以有眾。惟有道者,能備患於未形也,故禍不萌。 天下不患無臣,患無君以使之;天下不患無財,患無人以分之。故知時者,可立以為長;無私者,可置以為政;審於時而察於用,而能備官者,可奉以為君也。緩者,後於事;吝於財者,失所親;信小人者,失士。 具體意思應該不難看懂,不過也不重要啦,只是作者菌覺得這篇文章寫的挺好的。 梁文傅—博 因為有修改哦,覺得博不好聽,可能有些地方沒改到。 問安視膳這個禮出自周禮,最先是周文王為世子時問候父親的,每天早晚。 情人節的小劇場 某日楚王從攬月樓騎馬回家,剛下馬想要把馬鞭扔給小六子,然后接的人… 于是就有了這一幕,楚王府的柴房門窗緊閉,小桓抱頭慫跪在王妃腳前。 王妃手持馬鞭,冷冷的看著小桓,“說,你到底干嘛去了?” 小桓便怯怯的抬頭,“今天是情人節啊,當然是給你準備禮物去了?!?/br> “還有呢?” “還…還有?”小桓轉念一想,別是去攬月樓被媳婦兒發現了吧,于是咳了兩聲,“怕你不放心,所以我去找前任…哦不,暗戀對象,哦不不不,曾經的明戀對象,撇清關系了!” 那啥,為什么在柴房,因為咱小六好歹是親王~ 以及前任暗戀啥的,小劇場純屬瞎掰,與正劇無關,小六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