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季迎柳卻漸起焦灼,這段時日~她和父皇密探交頭太過頻繁,帶上陸果出門辦事,會減少府中人的猜疑,可她又怕將來她身份暴露,會害了陸果性命,正要勸陸果先回沈府下次再帶她出門,迎面便碰上了沈慕樂。 “你這狐媚子,害了我的陳嬤嬤,還勾引我的輔亦,總有一天會不得好死的?!鄙蚰綐飞裆俱?,一雙星眸如淬了毒,朝她快步奔過來怒罵道。 季迎柳心底漸起疑惑,面上卻不動神色,攥著陸果的手就要走。 沈碭可是向她承諾的,今后不必怕沈慕樂害她。 “你別仗著我二哥寵你,你便無法無天了,總有一日我二哥會厭棄你,到時候你若落在我手里,我讓你不得好死?!鄙砗髠鱽砩蚰綐芳嶋y平的聲音。 季迎柳只覺被她罵的莫名其妙,挑唇冷笑道:“好,我等著?!?/br> 沈慕樂氣急,張嘴就要罵她,她身邊的丫鬟翠兒忙拉著沈慕樂胳膊,小聲勸慰:“小姐,您忘了侯爺昨晚給您說的了,若您再對這狐媚子不好,侯爺便不讓你再和劉公子見面,也不允許你嫁給劉公子?!?/br> 沈慕樂聞言,強斂怒意,狠狠的剜她一眼,拂袖離去。 陸果見沈慕樂走了,攥緊她手惶誠惶恐道:“我昨夜睡覺的時候,聽到陳嬤嬤的慘叫聲,聽下人說陳嬤嬤被侯爺杖斃了,我還以為是做夢,原來竟是真的?!?/br> 季迎柳心頭卻陡然一驚,“什么時候的事?” “就后半夜呀,那叫聲可大了,后院的人都聽到了,甚至還驚動了沈老夫人?!标懝f到這,尋顧四周見無人,壓低聲音道:“聽說沈老夫人氣急了,派人向侯爺請求想讓侯爺饒陳嬤嬤一命,可侯爺人都沒來,只派下人稍了一句話給老夫人,說他自己近段時日事務繁忙,沒時間來見老夫人?!?/br> “侯爺日日在侯府怎可能沒時間?他說這話,這不是變相拂老夫人的臉面么?!标懝麧M臉疑惑道:“真不知老夫人怎的得罪了侯爺,竟讓侯爺發這么大的火?!?/br> “........” 身為當事人的季迎柳哽住。 昨夜的事,就算她不給沈碭告狀,就憑她冒然闖入沈碭書房的舉動,沈碭也會徹查此事,隨即查到陳嬤嬤做下的事,可她萬沒想到........沈碭竟下手這么狠,直接杖斃了陳嬤嬤,沈碭真的是為自己出氣么? 他什么時候對她這么好心了? 季迎柳忽不確定沈碭對她若隱若離的態度了。 難道.......難道他真的喜歡上她了? ............ 沈碭下了朝回到沈府未見季迎柳,聞訊下人這才得知,她出府給他采買東西去了,挑唇一笑:算他平日沒白疼她。隨即皺著眉,昨夜人嚇成哪樣,也不知留在府里休息,反而跑出府采買東西,也不怕身子受不了。 “來人,去鼓樓街?!鄙虼X朝外一揚聲。 立馬有下人進來,問詢:“爺是要去買藥材么?” 迎柳平日出府都是去鼓樓街,這次說不準是逛街買女兒家的東西,沈碭擺擺手:“罷了,通知劉輔亦和段昭過來議事?!?/br> “劉公子一早便出府了,說是要去鼓樓街采買藥材?!?/br> 沈碭俊臉一瞬變得黑沉。 下人以為說錯了話,忙要告罪,沈碭已大步越過他朝府外走去,揚聲道:“備馬?!?/br> 作者有話要說: 沈兒子像不像看到媳婦沒在家,想親自去接人回來的酸夫?? 第23章 待出了府,季迎柳按例先幫沈碭買了潤喉梨子,便和陸果分道揚鑣,怕被人跟蹤露出破綻,她繞著鼓樓街走了好幾圈,這才雇了一輛馬車匆忙的趕到城外。 城外十里的郊外有家臨山別院,她養父母三年前便被父皇安置在哪兒,她也一直跟隨養父母住在此處,直到入沈府做細作前。而昨夜她夢到養父后,不知怎的心底一直揣揣,這才尋機會從沈府偷溜出來看養父母。 看到家門離自己越來越近,季迎柳心頭一陣激動,沒等馬車停穩,舊時光便提著裙擺跳下馬車去拍門,以往養父母愛熱鬧,總坐在院子里說說笑笑曬藥材,聽到門外動靜便打開門探出頭張望,若是看到外出回家的她,更是喜咪~咪的拉著她的手,將她迎進去,今日怎的........她拍了許久,卻無人給她開門。 難道她在沈府這幾個月,他們出了什么意外? 季迎柳心頭忽涌起不祥的預感,她忙大力的拍門,這時,身后忽傳來玄夜低沉的提醒:“公主,老爺和夫人并沒在里面?!?/br> 季迎柳一愣,猛地轉頭質問玄夜:“他們去哪了?” 玄夜肅著臉,態度依舊恭敬:“皇上請他們在宮里做客,恐怕這幾個月都不會回此處?!?/br> 季迎柳驚愕一瞬,隨即臉上如覆一層寒冰。 她前腳剛去沈府,父皇后腳便派人將她養父母軟禁在宮里,這說明什么! 父皇從未信任過她。 她入沈府前,一再向父皇保證絕不暴露自己身份,求父皇讓已年邁的養父母繼續住在別院頤養天年,父皇雖不愿卻應下了她的要求,并千叮萬囑,不讓她回別院看養父母,說是怕她身份暴露,會有性命危險,她當時以為父皇一心為她安危著想,感動的稀里嘩啦,反而一再向他保證,她就是為父皇和養父母的安危著想,也絕不會回別院和養父母聯系。 然,父皇出爾反爾做出此舉,根本就是防著她,怕她將來有一日對沈碭動了情,反過頭來不幫他做事。思及此,如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將她心底對父皇的信任澆的沒了影。 “公主若沒事,屬下送你回城里?!毙拱肷螞]聽到季迎柳答話,冷聲請示道。 “我要見父皇!若他沒空見我,我便不再幫他做事?!奔居鴧s眸子猩紅,櫻~唇不知因怒還是氣止不住的顫抖低喝。 .......... 皇帝便裝來時,季迎柳已坐在驛站里等候多時了。 她姣好的面容上仿佛染了一層寒霜,見到他也無之前那般歡快的奔過來,挽著他臂膀笑著朝他撒嬌。 宮里的公主哪個不是見到他歡天喜地,變著法的哄他開心,這晚晚倒好,反而給他耍小性子。真是鄉野長大的野孩子,半點規矩也無。 皇帝素來和善的面龐也冷了幾分,但還是耐著性子,朝季迎柳笑道:“快過來讓父皇看看,我的晚晚可是瘦了?” 季迎柳聞言,布滿寒霜的面容有一瞬動容,她緩緩的從窗臺前的小榻上起身,輕步走過來,循禮給皇帝行禮:“晚晚拜見父皇?!?/br> 她話音未落,皇帝已扶著她的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笑道:“我們父女好不容易相見一次,無需這般客套。來,晚晚,坐我身邊來,給朕說說,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事?父皇給你做主?!?/br> 季迎柳掩下眸底洶涌的情緒,忽垂下眼睫低聲哽咽道:“我......我不想呆在沈府了,我害怕?!彼f罷,淚水瀲滟,乞求拉著皇帝的手,如抓著根救命稻草般抓的緊緊的,將昨夜在沈府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 皇帝神色怔忪了一瞬。 昨夜的事,他的暗衛已密報給了他,他皺眉輕拍著她的后背,道:“昨夜晚晚最后不是轉危為安了?” 昨夜若任何一個環節出錯,她不是被人糟蹋,就是死沈碭手里了。 而身為她親生父親,他竟沒半分疼惜她遭遇的反應,反而神色淡淡的似乎在說別人的事。 而她卻不死心妄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絲對她的憐惜。 自別院出來后,季迎柳心頭寒意一層層往上涌。 皇帝說罷,似也覺得這般不妥,他輕咳一聲道:“晚晚,父皇也知放你一個弱女子進沈府,替朕做這么危險的事,你心底害怕,可......”,他嘆息一聲,一雙素來威嚴的龍目竟隱有淚光,語氣深沉且無奈:“可這些年沈家勾結皇后,架空了朕的中書省,兵權,朕如今雖是皇帝,可手中無權,等同于皇后和沈家的傀儡,早晚有一日沈碭會謀反殺了父皇,自個登基當皇帝,我治下無能,死不足惜,可你身為公主卻自小顛沛流離,從未過過一日好日子,父皇對你心中有愧,就是死,在這之前也要恢復你的身份,令你做我大淮最尊貴的公主,受萬人敬仰?!?/br> “晚晚,你能理解父皇對你的拳拳愛護之心么?” 季迎柳眸底希翼之色如即將燃盡的燭火般“噗”的一下熄滅了,她緊緊盯著他 ,緊緊握著他大掌的小手卻緩緩松了,垂下來跌在她雙~腿上,須臾,望著他的目光也漸變疏離,冷漠。 皇帝心頭閃過一絲不安,正要開口再籠絡籠絡她,令她繼續幫自己做事。 她忽朝他笑了下,如尋常那般濡慕他全心信任定定的道:“是晚晚被嚇得糊涂了,父皇做這一切都是為晚晚好,晚晚不該不知好歹,讓父皇憂心牽掛,晚晚這就回沈府繼續幫父皇拿名單?!?/br> 聽到她肯定的答復,皇帝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臨了,他慈愛的囑咐:“一切小心,若有事讓玄夜傳,話給父皇?!?/br> 她點頭應了聲好,笑容依舊不改:“我能不能見我養父母一面?” “現在還不行,為了你好,父皇暫時不能讓你和他們見面,等你從沈府拿了兵部貪污官員的名單,恢復了公主身份,到時候父皇再把他們送喚給你,可好?” “好?!奔居c頭應諾,撐著細弱的身子轉身朝門外走。 皇帝忽想起三年前認回她時,她還沒他肩高,面黃肌瘦的如根小豆芽似的,他原以為她生于鄉野,被那對農戶教不出什么樣,甚至有些后悔認回她,那對農戶唯唯諾諾的跪在地上渾身顫抖的不停。而她竟毫無怯意,甚至是落落大方的上前,沖著他笑得一派天真:“我聽我爹娘說你是我父親,今日是來接我的,我跟你回去,你讓我爹娘從地上起來?!?/br> 對于她的全心信任,皇帝一愣,幾乎是情不自禁的道:“你不怕我把你帶回去,會跟著我受苦嗎?” “不怕,因為你是我父親呀?!笔粴q的晚晚笑得那么真誠。 有那么一瞬皇帝忽想將她叫回來,可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 這些年沈家在朝堂一家獨大,屢屢挑戰他皇權,令他越發寢食難安,若晚晚當真能仗著自己的姿色和見不得光的身份絆倒沈碭,便是幫自己兵不血刃的除去沈碭這一心腹大患,那么他犧牲個女兒又如何? 思及此,他眸底閃爍不定的猶豫里最后一點慈愛也消失了。 皇帝看向近側的玄夜,厲聲問:“晚晚這幾日可有異常?” 玄夜忙恭敬道;“并無?!?/br> “繼續盯著她,若有異動立馬通知朕?!?/br> 玄夜送走皇帝,另一名暗衛對皇帝此舉百思不得其解的喃喃出聲:“若想派細作去沈碭身邊,咱們有的是女細作,哪一個都會比公主做的更好,可為何皇上棄了咱們,竟屈尊降貴的派出個金枝玉葉的公主去讓人糟蹋?” “常人的七情六欲你有么?” “沒?!?/br> “那不得了。咱們做細作的,哪個不是早屏除了七情六欲,一心為主子做事。如將咱們放在沈碭身邊,以沈碭機警,恐怕咱們還沒在沈府站穩腳跟,便被他識破殺了,而公主卻和我們不同,她除了是貌美嬌弱會令男子憐愛的女子外,她還是個擁有貪嗔癡鮮活的人,只這一點就足以令沈碭相信她是個常人,而非細作,這樣趁手的美人刀皇上怎會放著不用?” 而還有一種可能,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若沈碭當真被公主美色所迷,將來說不準礙于公主和皇帝的關系,對皇帝手下留情了呢? ............. 這廂,季迎柳快步走出驛站不遠,便閃身入一條暗巷,捂著嘴巴后背貼著墻跌坐在地上,痛哭出聲。 原來父皇對她的父愛,從頭到腳竟全是利用。 他甚至不惜犧牲她這個女兒,也要達成自己絆倒沈碭的目標,可笑的是,在這之前她竟一無所覺,更受他蒙蔽天真的以為父皇真的愛她,真的為她將來嘔心瀝血的籌謀。 而被蒙在鼓里的她,竟覺父皇對她抬愛有加,無以為報,為了讓父皇能坐穩皇位,心甘情愿的跳入他給她精心編制的圈套,入沈府做細作。 如今她終于看清父父皇真正用意,可卻為時晚矣。 養父母被父皇控制著生死,已由不得她,是她害了他們。 她真該死! 季迎柳恨不得生剮了自己為養父母賠罪,可也知此刻沖動莽撞懊悔沒什么用! 她還要留著命和父皇,沈碭周旋,不讓兩人看出她的破綻,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從父皇手里救出養父母。 思及此,季迎柳透著無助的眸色漸變堅定,她不能離開沈府太久,要趕緊回去,扶著墻壁就要站起來。 “晚晚?!边@時,一道急切的聲音伴著腳步聲從巷口傳過來。 季迎柳心頭一緊,忙擦干臉上眼淚,還沒抬頭看來人,已被人從地上拉起來。劉輔亦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熱汗,俊臉上狹長的眸子緊盯著她,不可置信的低叫:“我剛才去了城外別院,你爹娘沒在那,附近的農戶說幾個月前被人連夜接走了,那時間正是你去均州游玩的時候,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沈碭嘴里說的不見光的公主,還有是不是皇帝扣押了你爹娘,用你爹娘的命逼你在沈碭身邊做細作?” 季迎柳聞言,震驚的瞪圓了一雙杏眸。 “竟是真的?!眲⑤o亦因猜到真~相而驚駭的面色,倏然變得苦澀。 “不是?!奔居ρa救道。 她真實的身份已害了她養父母,她不能在將劉輔亦扯進來,那會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