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節
當他是傻子嗎! 于是這一路,柴達都在聲討寧非竊宗。他從小在西胡部族長大,氣急了還是會使用土侖語。在邊鎮生活的人大多能聽的懂一兩句,隨行護送的將士聽他說起西胡的語言,頓時心中就有些不虞了。 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邊城子弟,胡騎常年襲擾邊關,誰家還沒個血仇舊怨?一聽到土侖語幾乎是本能地起反感。 以前沒見到還沒感覺,現在眼見著大德圣人的后人竟然投了西胡,據說還做了胡人的神棍,隨著胡王南下屠戮中原,殘殺百姓,這簡直就是莫大的諷刺。 一時間,雖然還維持了基本的禮貌態度,但隨行什長的臉色rou眼可見的冷了。 牛背山距離定安城不遠,一個時辰左右就到達了塢堡門前。 如今邊軍要備戰,墨宗各坊都忙得腳不沾地,九凌城工業區的燈火徹夜通明,來上工的都是三班倒,開足馬力供應前線。 但祖師爺的后人來做客,墨宗也不能全無表示。今天一早三老便等在牛背山塢堡門前,對即將到來的客人如臨大敵。。 畢竟,祖師爺的后人還有個火雷圣巫的身份,在胡騎南下中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這事在宗門中議論的聲浪很大,許多墨宗弟子說出去都覺得丟人,有脾氣大的甚至直接質疑,祖師爺的后人并非墨宗弟子,墨宗也沒有什么父子相傳的規矩,憑什么讓一個叛徒玷污宗門的名聲。 但寧矩子決定邀請對方回來做客,眾人也只能聽令。 如今寧非在白鷺口造船回不來,接待圣人后人的事便交給了三老。 他在信中寫明,既然“圣人血裔”聲稱有傳承信物,有“圣人親筆”,那便把人請回牛背山塢堡的宗祠,召集全宗門弟子親眼見證奇跡出現的時刻。 這場儀式便由三老主持,依照當年矩子令擇主的程序開啟宗祠,一定要把事情安排妥當。 寧矩子發話,三老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如今墨宗全員都齊聚后山宗祠,祠門大開,正堂請出了祖師爺的復原木像及矩子令。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感應,一直沒什么動靜的矩子令今天忽然閃爍起了亮光,倒是讓眾人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莫不是……真有什么門道吧? 第310章 從定安城到牛背山一早便修了路, 馬車很快拐上了塢堡。 柴達想起車簾,看著逐漸靠近中的石頭塢堡。 這塢堡不算大,是邊塞最常見的防御式建筑, 背靠著石頭山修在一個陡坡上,三面平坦, 墻面也不知涂了什么泥巴, 灰色的質面十分平滑整齊,根本看不到磚石的連接。 不過大概是因為在邊城域內, 土城的四角雖然都有瞭望臺, 上面卻不見有人看守放哨。 倒是大門口站了三道身影, 孤零零的,半點也不像是迎客的陣仗。 見此情景,柴達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但更讓他憋悶的事情還在后面。 他自詡身份, 紆尊降貴地回來,結果真就只有三個老頭來迎接,一上來也沒行什么禮數, 敷衍了兩句就要帶他去宗祠,總有種盡快完成任務然后打發走人的味道。 柴達自從得勢后, 已經很多年沒受過這樣的怠慢。就算是被帶回南郡, 陸濤對他也是客客氣氣的,至少表面上沒有慢待。 墨宗這個態度, 讓他習慣了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很受傷。 只是他的這點小心情,根本沒有人在意。三老領著人進了塢堡, 徑直朝著后山走, 很快便到了宗祠跟前。 “便是這里了?!?/br> 說著,木東來伸手撞了三下銅鐘。 這鐘原本是放在主樓前的廣場的,后來牛背山地動引發山洪, 直接沖垮的塢堡主樓,樓前廣場現在還在修繕中,只好轉移到宗祠前。 鐘聲響起,陸續有人流朝著宗祠匯聚。依舊是男女老少什么年齡的都有,不過個個衣著齊整,臉色紅潤,一看就是在安寧富足中過慣了日子的人。 柴達的視線在人群中掃過,心中對于寧非的痛恨便又多了一分。 這些人,都吃吃著他的家底養起來的,偏偏還都不知道感激,臉上對他半分敬畏恭敬都看不到! 果然都是些草根泥腿子,不懂得感恩圖報,待他重新拿回矩子之位,定要好好殺一殺墨宗這些歪風! “寧非呢?為何不見他來?” 柴達cao著半生不熟的中原官話冷聲問道。 聽他這樣問,謝錚一愣,然后淡淡地解釋說矩子有要事,不能前來。 柴達冷哼一聲,對這老頭的說辭半個字都不信。 他覺得那偽子定然是怕了,曉得此次要被拆穿伎倆,所以提前躲了起來,想要暗中算計于他。 真是癡心妄想! 柴達在心中嗤笑。 墨宗害他的機會已經沒了,他現在已經站在總門前,只要開啟傳承,先祖留下的寶貝他皆可使用,萬夫莫敵。 那偽子想要暗中坑害,真是打錯了算盤! 這樣想著,胸口的悶氣似乎也有了發散的渠道。柴達也不想同這些土鱉多說,開門見山要求看看矩子令。 按說他一個來做客的要看宗門至寶,敢說出口其實就很過分了。然而墨宗眾弟子卻沒都很平靜,依舊用一種不咸不淡不關心的冷漠眼神圍觀,似乎無論柴達做什么,他們都不會有反應。 三老得了寧非的叮囑,自然是依著柴達的意思開宗祠,“請”出宗門圣物矩子令。 宗祠在地動和洪水中保存完好,內中還是掛著大德圣人的抽象畫,只不過下方釘著的木牌換成了六塊。 寧非繼任矩子之位,先代矩子常山的名諱便進了祠堂,與墨宗其他前輩一樣,接受宗門供養。 正中的高臺上依舊是那只沉香木盒,玉牌模樣的矩子令正放在其中,一閃一閃不停地變化著光芒。 矩子令的異象是從今天一早便開始的,隨著柴達的靠近,光線跳動的越發急促,放在陰暗的宗祠中,隱約透著一絲詭異。 但柴達卻半分不懼怕。 他從懷中小心翼翼摸出了珍藏許久的信物,也是一塊玉牌模樣的東西,但是比矩子令的尺寸要小了一半,此刻也在閃爍著光芒,逐漸與矩子令同頻。 見此情景,柴達心中的篤定又多了幾分。 他挺直腰板,按照記憶中父親叮囑的步驟,咬破手指,將自己的血液滴在信物上,然后大聲念起了咒語。 “我乃是一代宿主的合法繼承人,我高祖乃是宿主岳萬峰,為獨立終端誒愛思九的所有者,只能系統配對編號為捌捌貳伍玖玖伍號。按照系統法則的規定,我繼承獨立終端的使用權,現在申請啟用?!?/br> 這段話,其實他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什么終端、系統之類的,聽著似乎是仙家層面的物件。 但這段話,卻是他家祖祖輩輩流傳下來的,每一代人都要倒背如流,為的就是眼前這場儀式! 柴達很緊張。 這一刻的他,甚至比成為火雷圣巫的時候還要緊繃。 火雷圣巫只是個愚民的神棍,但如果他得了先祖的寶貝,他會成為這天下真正尊貴的人! 柴達心跳如擂鼓,站在宗祠前微微顫抖,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高臺上的矩子令。 然而等了足足一個時辰,矩子令依舊只是在閃光,連帶著他手中的信物也在閃,你一下我一下,交相輝映,好不默契。 門外的墨宗眾弟子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矩子令異象他們是見過的,寧矩子就曾經用矩子令與他們報過平安,之前矩子令擇主的時候,里面還曾經放出來過測試的題目。 但凡能有回應,便不會只這樣一味的閃光。而且這種隨便亂閃,細細琢磨起來還似乎有節奏的情況,大多出現在年底慶典的時候,為大家載歌載舞助個興。 “散了吧散了吧,一個假貨,也值得你們跟著起哄?” 人群中有人不滿地念叨。 “耽誤了大半天,現在回去還能補上全勤,多賺頓紅燒rou不好么?” 一說紅燒rou,人心就有些散了。 本來就不想來,畢竟這位圣人后裔的名聲太差,簡直有辱宗門清白,是矩子要求墨宗弟子全員到齊,大家猜不得已過來給捧個人場。 結果現在可倒好,等了半天是個吹牛的騙子,大家都覺得感情受到了傷害。 “等等!再等等!不可能沒反應的!” 柴達急得額頭上的汗珠都滴下來了。 原本十拿九穩的事,結果現在成了一場笑話,他寄予那么多期待,如何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情急之下,他又咬破手指,鮮血不要命地往信物上澆。 很快,白色的玉佩被澆成了血葫蘆,紅色的液體甚至深入了玉牌表面的坑縫,也不知道是觸發了什么反應,玉牌忽然冒了一陣煙,然后發出“滋滋啦啦”的響聲,再也不亮了。 圍觀的墨宗弟子發出了一陣哄笑聲。有站在前面的還吸了吸鼻子,說是什么東西燒著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 柴達的眼死死盯著手中的玉牌,反復地按著某個位置。以他的經驗,只要按下這個開關,玉牌就會閃爍出五彩神光,如同剛才一般,現在竟然也不靈了! “矩子令,是矩子令……” 柴達紅了眼,瘋癲了一般就沖進了宗祠。 圍觀的墨宗弟子見狀先是一愣,而后馬上也跟著沖進宗祠。然后他們到底晚了一秒鐘,柴達已然將高臺上的矩子令拿在手中,拼命的揮舞,口中還念叨之前的咒語。 只是矩子令可不是他能被他掌握在手的信物,眾人就見一道道藍光從柴達手中竄起,如蛛網一般蔓延至全身。網中的柴達就像是發了羊癲瘋,兩眼翻白口吐白沫,渾身顫抖不已地在在地上踉蹌了幾下,然后倒在了畫像跟前。 他似乎很痛苦,但還是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矩子令,仿佛那是他命中最重要的寶貝。 “我……我……傳承……” 他每說一個字,矩子令就閃爍一次藍光,噼啪作響聽得人心中發毛,大有不松手就一直折磨下去的意思。 這種蔓延全身的痛苦,開始的時候柴達還能忍受??傻搅俗詈?,藍光是一道比一道密集,他感覺自己都被燒焦了一半,身下也散發出難聞的臊臭氣。 為了保命,柴達只得松手,可卻并不甘心,猶自念叨著。 “我……大德圣人的繼承……” ——啪! 矩子令滾落到一旁,閃爍了幾下,忽然自動亮起了一道白光。 便如那日矩子令擇主時,眾人見到的異象一樣,小小的矩子令再度照亮了這方昏暗的空間。 “矩……矩子令發威啦!” “難不成……又要開啟認主?” 一想到這個可能,眾人的心情就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