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節
“告訴前船,先找個地方暫時???,觀望一下到底是什么東西過來了?!?/br> 陸備下令道。 親隨領命出艙,很快他又回稟,說前哨探查最近的停泊點在三里外的黃□□,這段江面礁石甚多,怕是停不下這樣多的船。 “那便讓頭三艘船先靠過去,余下的船先不要動,等霧散了再說?!?/br> 他正說著,耳邊忽然響起了巨大的炸雷聲,江水忽然洶涌翻滾,原本平穩的樓船也開始跟著搖晃了起來。 尖叫聲,哀嚎聲,呼救聲響徹江面,前船似乎遭遇了什么意外,風中隱約傳來木板燃燒的味道,還夾雜著不易覺察的血腥氣,以及重物落水的聲音。 之后,又是接連好幾聲炸雷一樣的響動,幾乎連成了一串,震蕩的山谷間都充斥著巨大的回響。 南江水越發洶涌激蕩,原本還算平靜的江面上忽然掀起了一波一波的巨浪,水面下似乎隱藏著巨大的旋渦,逼得后船不得不倒槳脫離激流區。 西胡部族的兵丁大多沒坐過船,哪里見過這樣的架勢,幾乎瞬間就亂了陣腳,在船上四散奔逃,慌不擇路,嚇得瑟瑟發抖。 他們可是聽說過,越大的江河中就藏著越厲害的精怪,也不知道在水底下活了幾百年,專等著有船過來,一把掀翻了吃下肚。 難不成……這次便命不好的撞上了?! 第305章 陸家此次出動的是樓船。 樓船高大宏偉, 下設槳區,上有弓箭手,因為船體足夠大, 高高的船樓上還架設了強弩勁弓,居高臨下。威力十足, 等閑的小船根本傷不到樓船的筋骨。 更別說船體還包裹了耐火的皮質, 船頭加裝了水戰用的金屬撞角,多年以來, 陸家就是靠著這樓船在南江中恣意來去, 橫行一方。 萬萬沒想到, 巨無霸一樣的樓船今日也遇到了對手。接二連三的巨響驚動了整條船隊,在眾人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時候,走在最前面的那艘中型樓船已經栽栽歪歪, 沒一會兒就沉入了南江。 沉船還引發了巨大的水底漩渦,離它最近的那艘來不及拉開距離,就被大浪卷得左搖右擺, 很快失去了重心。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半個時辰, 迅速得讓人猝不及防。 “快救人!”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左谷蠡王也罕達。他所在的船位于船隊中央, 前后左右皆有船保護,相對安全。意外發生之時, 督船很快指揮著槳手將船靠近一側江岸,距離出事的兩船還有一段距離。 左谷蠡王不知道前方到底發生了什么, 但他十分心疼船上的部族勇士。 想當初十八部大軍入關, 馬踏中原,所向披靡,那是何等的風光!結果這才短短兩年不到, 十八部族死的死,傷的傷,左谷蠡王麾下連入關時候的一半兵力都湊不上,其中還有好些是傷兵。 這段時間窩在南召,周圍都是莽莽的白龍山,缺衣少食不說,還要不時應對邊軍的襲擾,簡直日夜不得安枕。以往只有他們襲擾別人,如今自己也成為被圍獵的對象,攻守易位之下,也罕達每每想起便覺得心塞,胸口憋悶得難受。 怎么會這樣? 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呢? 他難受的時候便要喝酒,大巫進獻了神殿丹藥,就著麥酒服用會讓他感到舒適。 進入南召之后,他便壓制了還想作威作福的火雷圣巫,啟用了新的神殿大巫。 這個大巫知情識趣,從來不會借天神的旨意對他指手畫腳,讓他十分滿意。 對嘛,這才是王庭之主應當享有的權力。便如他在業朝皇帝的寶座上感悟到的那樣,天下盡在掌握之中。 現在的左谷蠡王,前所未有的想要重新回到舊京。他懷念那里的繁華和宏偉,見識到了中原的花花世界誰還愿意回到苦寒的漠北呢? 是以這次陸備提議護送他們回江北,也罕達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陸備是他的堂叔,是一手把他扶持上左谷蠡王寶座的人,輕易不會害他。 何況他覺得,再差也差不過現在的困守。但凡他能量開白龍山,換到一個物質豐茂的地方,江北有那么多慫貨世家還站著地盤,只要給他機會,未必不能卷土重來。 抱著這樣的想法,也罕達對手中這些部族兵丁越發看重,這些人都是他東山再起的本錢。 結果船還沒到通匯,莫名其妙就沉了兩艘,怎能不讓也罕達著急。 “這是炮!” 他煩躁地吼道,在船頭甲板上不停地轉圈,眼睛一直在關注前船的動向。 左谷蠡王是與封愷正面戰斗過的人,對封家火炮的聲音再熟悉不過,幾乎是聽到第一聲,他的頭發就立了起來。 “是跑,不會錯的,就是炮?!?/br>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侍從。 “告訴你家主人,快快掉頭往回走,這江山有邊軍!” 也罕達不會說業朝官話,嘀哩咕嚕地講了好長一串,陸家的侍從半個字都聽不懂。 無奈之下,他只得找來通譯。通譯聽完了左谷蠡王的判斷,也不敢耽擱,馬上讓督船聯系陸備,請他做決斷。 很快,陸家的旗艦靠了過來。 陸濤站在船舷邊,皺著眉聽也罕達講了一會兒,神情越發凝重。 “確定是火炮?” 他沉聲問道。 “不會錯的!就是火炮!” 還沒等也罕達說完,第二輪悶雷再度在耳邊炸響。因為江上有霧氣,這次的準頭不是很精確,只聽到重物落水的聲音。 但就是這樣,也足夠最前方的船分辨出,那些落入水中的黑色不明物,便是一顆顆鐵鑄成的炮彈。 “是炮!是炮!” 有兵丁急急過來奏報。 也罕達聽不懂業朝話,但他從兵丁的表情中猜出了什么,馬上轉頭對陸備道。 “我們得走,必須快點走,城門都扛不住黑家軍的火炮,大船更是不行!” 聽他這樣說,陸備卻還存了一份猶豫。 他沒真正見過火炮的威力,關于這個可怕的武器,他都是從也罕達和其他人口中得知的,對于火炮并沒有直觀的印象。 雖然陸時己就是被船載火炮打下江中,可就像他之前推演出的結果,船的載重注定不能承同時承受過多的船手和火炮,就算是墨宗造出了能在船上用的炮,也不可能是大規模。 墨宗和邊軍,再加上東胡三部,一共才能有幾條船? 正猶豫間,前方再度響起了炮聲。 這次的炮打得格外密集,仿佛之前那兩輪只是試探,如今才是正式進攻。 嗚—— 低沉的,號角一般的,卻又更加雄渾有力的聲音響徹南江江面,聽得也罕達渾身一緊,心中莫名起了不祥的預感。 他抬起頭,今天的南江白霧彌漫,能見度極低,視線被前方的樓船遮擋,什么度看不到。 轟轟轟轟轟轟轟—— 巨大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震得江水幾乎要沸騰起來。 督船拼了命地吼著槳手,讓他們盡全力逆槳后撤,旗艦上也傳出撤退的號角。 可惜的是,一切都晚了。 獵手隱藏在濃霧中,耐心地等待著獵物的靠近。一旦獵物踏進圈套,為了不辜負這樣辛苦的等待,如何還能讓對方逃脫? “瞭望哨報告,發現陸家船隊!” “根據發射距離測算,對方大約距離我方2里左右,列前船只已被我方擊沉,二輪發射并未命中,對方的船行陣距并不密集!” 寧非舉起望遠鏡,在彌漫整個視野的白霧中努力搜尋敵船的蹤跡。 第一艘船被擊中后的火焰驅散了一部分霧氣,寧非能看到那支離破碎的船體已經□□覆,大半艘船已經沒入到水面以下。 即便這樣,高高的船樓依舊在燃燒,像矗立在南江江心的一只火把,為對面的船指引攻擊的方向。 這是寧非等待已久的機會。 他與封愷決定棄守通匯,以通匯為誘餌,搭上南江沿岸炮臺全部據點作為代價,為的就是引誘陸家走這條水路運送西胡大軍。 胡人馬術精良,在陸地上可以隨意機動,小股襲擾,大波流竄,無論是側翼包抄還是正面對局,都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禍患。 可一旦聚集在船上,那就是上趕著送上來的傻兔子,幾輪炮彈轟下去就能盡數殲滅于水中。 “結束靜默,打開引擎,保持航向,給我把陸家的樓船都鑿穿在南江!” 年輕的矩子站在船頭,任由江風吹起了他的袍袖。 他雙手環胸,目光清冷,一字一句下達了殘酷的命令。 陸氏船隊,及西胡部族的命運,就此定格。 辰時一刻,天色大亮。 由4艘改裝船,兩艘蒸汽船組成的小型船隊,帶著勢如破竹的氣勢向著聚集在灣灘附近的陸家船隊逼近。 汽笛響了三聲,按照事先約定的暗號,這是“跟隨前進,進攻預備”的信號,五艘船尾卷起一波又一波的白浪,船隊的陣型很快變成扇面。 扇面陣型是巨艦大炮時代的主流,進可攻退可守,隨時變陣橫列可集中側翼火炮攻擊敵方,在相對狹窄的江面上就跟篩子一樣,幾乎沒有攻擊死角。 事實證明,寧非的計劃是正確的。 雖然有技術的碾壓,但船只數量差距是實打實的,陸家的樓船也不是停留在冷兵器時代的靶子,他們也有拿得出手的攻擊武器。 第一輪射炮之后,為了前列的兩艘樓船被打成數段起火?;鹧鏁簳r驅散了江上的迷霧,寧非用以遮掩行蹤的天然壁障一小時,六船小隊的真容便展露在陸備的眼前。 “還真是他?!?/br> 陸備的眼盯著不遠處的怪船。 從他這個角度其實看不清船上人的容貌,但他本能地覺得,對面那個模糊的身影多半就是此次襲擊的始作俑者,阿青拋棄的那個兒子。 同樣的命運,同樣的逆襲上位,但相對于阿青工于心計,對面那個小子倒是更加簡單粗暴。 若不是立場相悖,陸備其實還滿喜歡這少年的。 這孩子身上有和當年的阿青一樣的火焰,但卻比對方燃燒得更加熾熱明艷,充滿了生機和斗志。 與他比起來,阿佐的確是遜色了許多,瞻前顧后顧忌太多,也是因為能力不足,無法憑借一己之力掌握命運。 可惜了。 “傳我命令,全船后撤列陣列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