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業朝沒有句讀,但這兩個字的語氣沙陀王還是能體會的,立刻火氣上腦,吼著讓副將點齊兵馬,他要出城砍掉那些狂妄的腦袋! 沙陀王向來在城中說一不二,一眾薩魯爾人也奉他為遵,無不聽令。 很快,城中響起悠長的號角聲,薩魯爾部的男人迅速穿戴好衣甲,拿起武器跨上戰馬,怪叫著跟隨沙陀王列隊出城。 而城下的封愷也整裝待陣。 根據斥候回報,信安城里的胡騎悶了一冬天,現在隱約開始有集結的跡象,怕是要開始襲擾雍西關的春耕。 祡嶺一線最近幾個卡點已經遭受過幾波小規模的胡人沖鋒,仗著城池堅固,刀劍鋒利,守點的兵丁把地盤占得牢牢的。 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從三王分立之后,胡騎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他們似乎知道之前那個還算完整的業朝已經分崩離析,現在正是渾水摸魚的好時候! 祡嶺西線有家中叔伯據守,暫時看還沒什么問題,但也不是高枕無憂。 比如延平和信安二城,因為地勢的緣故,一直插在祡嶺前沿,是胡騎南下進攻雍西關的要沖,絕對不能繼續放任胡人盤踞。 封愷將大軍兵分兩路,一路親自領軍,跨過羊叉子河直奔延平。延平城中的沙陀王是胡騎中出名的猛將,以沙陀王一戰吸引胡騎的視線,另一部分則由副將帶領前往白河寨,伺機謀奪信安城。 延平城門打開的時候,封大公子正立馬陣前,眼睛平靜地注視著對面的動靜,姿態從容。 在他身后,是列隊整齊的邊軍步卒,人人手持雪亮的橫刀,殺意凜然。 沙陀王只看了一眼就嗤笑出聲。 他就說這些業人都是羊腦子,吃了多少次虧都不記得痛,每次還都傻呆呆上來送死。 他沙陀王帶的可是全列騎兵! 以步卒對騎兵,那就跟用雞蛋去碰石頭一樣,根本不堪一擊! 不然他們這些馬上的勇士,靠什么能征服這樣廣大的土地,就算刀劍再鋒利,什么也比不上戰馬加上骨朵的威力! 只要一個沖鋒,骨朵就能砸破一串人的腦袋,那些羊奴馬上就會潰不成軍! 剛才那小子箭法不錯,可惜腦子里灌的都是尿水,一點都不靈光! 想到這里,沙陀王仰天大笑,覺得悶了這么多天,終于找到了一個發泄怒氣的好機會。 他手中的骨朵指著對方的黑甲騎士,神情無比輕蔑,用十分不流暢的業朝話喊道。 “你!不知好歹、小子!就憑你也配、向勇猛的沙陀王、挑戰???” “受死吧!” 說著,他高舉骨朵,手臂前伸,朝著邊軍列陣的方向大吼一聲。 “天神的勇士們,跟我沖啊——” 第116章 沙陀王一聲令下, 一眾胡騎都嘎嘎怪叫,跟在他馬后朝著業人沖鋒。 按照他們的經驗,只要加鞭打馬就好了, 快到陣前的時候那些業人或是害怕的逃跑,或是揮刀斬馬腿。但不管是哪一種, 對于騎兵的殺傷力都是有限的, 只要他們在陣前舉起手中的馬刀和骨朵,就能在被刀劍砍傷之前先殺掉對方。 再不濟, 好的騎手還能縱馬踩踏敵人。沙陀王的馬術就十分高超, 雖然每次他都沖在最前面, 但是從來都沒有被業人傷到要害! 所以,跟著他的一眾薩魯爾人都沒什么危機意識,就當一次例行收割, 幾波沖下來這些羊奴就會尸橫遍野。 瞧瞧他們用的那些刀,又薄又細,還不如之前忻州守軍的兵刃好呢!也不知道是哪里湊過來的雜草, 也敢來延平城挑釁?! 薩魯爾人是生長在馬上的部落,騎兵的速度非??? 轉眼就沖過了兩軍中線。 沙陀王還在不斷給麾下的騎士鼓勁, 眾人的馬速越來越快,跑起來根本停不住, 就是要借助馬勢沖破業人的軍陣。 薩魯爾人各個興奮得眼睛發紅,看對面那些站得整整齊齊的邊軍根本不是人, 那都是可以砍下來換成金銀和羊奴女人的戰功! 他們全員沖過了中線, 眼看著就要舉起馬刀,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的軍陣忽然動了。 只見那些業人也不知從哪里摸出一根長桿, 手法迅速地拼接在刀柄上。一把細細的橫刀瞬間變形,成了超長桿的陌刀! 陌刀近兩米長,在春日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森冷的寒光,刀尖所指正是薩魯爾騎兵的方向。 短刀變長刀這個cao作,已經讓沖得正在興頭上的薩魯爾騎兵下了一大跳?,F在再看到陌刀結成的刀陣,很多人的心中都有一瞬間的慌亂。 原因無他,陌刀陣的氣勢太驚人了,黑甲如潮,陌刀如墻,刀鋒林立。 “別怕,業人在虛張聲勢!他們也沒有多少人!” 沙陀王大吼一聲,及時提振了士氣。 為了壯大本軍的聲勢,他怪叫一聲,不但沒有勒馬減速,反而又很抽了幾下鞭子,胯下的戰馬嘶鳴一聲,箭矢一般沖了出去。 有他帶頭,薩魯爾騎兵的膽氣也都壯了不少,怪叫著朝陌刀陣沖去。 封愷騎馬站在最前方,他抽出腰間的貫虹,刀鋒直指沙陀王。 “殺!” “殺!” “殺殺殺!” 陌刀陣中爆發出震天的吼聲。 雖然只有五百人,可陌刀兵手舉利刃,目光堅定,踏步向前。 “殺殺殺!” 聲震山河。 而在他們身后,黑甲騎兵已經就位列陣,準備在第一輪交鋒后展開反沖殺。 雖然之前也和陌刀兵一起cao演過,可真看到如此驚人的殺氣,還是有人耐不住心中的驚愕。 這……這……這……這真是他們雍西關的邊軍嗎? 只有區區五百人,為什么會造出千軍萬馬一樣的驚人聲勢?! 有人張大了嘴巴,有人眼眸晶亮,還有人,被陌刀陣的殺伐之氣鼓舞,熱血上頭。 這……就是陌刀陣的力量嗎?! 簡直讓敵人和友軍都頭皮發麻??! “沖??!砍死那群羊奴!” 沙陀王再度大吼,看似勝券在握,可實際上,他的心中已經隱約生出了一絲不祥地預感。 薩魯爾騎兵從來都是為沙陀王是從,不去分辨主將的狀態有什么不同,只本能地跟從命令。 黑色的方陣在堅定前移,一步接著一步,并不因為騎兵的靠近而有絲毫遲疑。 第一次遭遇陌刀陣的薩魯爾兵同樣不識厲害,反而飛馬加鞭越沖越快,前軍已經殺到了陌刀陣前。 正面遭遇! “哈噢嗷嗷!”沙陀王大喝一聲,給薩魯爾騎兵壯膽。 “殺!”陌刀兵齊聲大吼,毫不示弱。 封愷的眼睛一直盯著沙陀王,估算到距離差不多了,冷然的眸子殺意暴漲。 “刀刺——” “喏————” 眾將士吼聲如雷,低沉悠揚,如遠古流傳而來的磐鐘之音,充滿了威嚴。 陌刀被齊齊揚起,刀尖斜伸向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寒光。 如墻!如林!如刀光煉獄! 這樣可怕的陣勢,若再直直撞上去,真有可能被萬刀穿心! 有薩魯爾騎兵第一次心生膽怯,馬速開始變慢,之前沖殺時那種一往無前的氣魄也開始退散。 但陌刀陣沒有給他們后悔的機會。黑色方陣如洪流沖到近前,雪亮的長刀直接斬破先鋒騎士的甲胄,將其挑落馬下。而他的馬匹,也同樣被斬下頭顱,直接倒入塵埃。 “前隊劈砍!” “喏!” 又是一聲應和,陌刀再度舉到半空,驟然下落,將第二批沖到的騎兵連人帶馬,齊齊斬斷。 同伴的鮮血通常會激發薩魯爾騎兵的蠻橫之氣,所以薩魯爾部落從來不怕死人,他們堅信只有在尸堆中爬出來的才是天神真正的勇士! 但是這一次,接連兩隊的慘死徹底打亂了薩魯爾人的陣腳,就連悍勇無雙的沙陀王也在刀陣面前勒緊了馬韁。 原因無他,那些長刀實在太長了,根本不是拼著一隊人就能殺過去的長度!而且舉刀的是人,不是之前固定在壕溝中的絆馬樁子,業人會控制刀鋒走向,前隊砍完后隊替換,一波接著一波連綿不斷,沖過去就是白填人命! 見此情景,沙陀王也有些懵。 他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可怕的刀陣,這完全就是為了克制他們薩魯爾人而創造出來的,這是鬼怪的法陣! 眼見著薩魯爾人生出退意,封愷再度高舉貫虹刀。 刀身上閃爍的金線如天上降落的神光,波浪紋的刀尖再度指向了沙陀王的腦袋。 “黑甲軍,隨我沖!” “喏!” 黑色的潮水迅速涌動,翻滾的波浪很快聚成洪流,從刀林后方噴射而出,直撲薩魯爾騎隊。 封愷沖在最前面,照夜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幾乎是瞬間就到了沙陀王的面前。馬上的騎士面無表情,眼神冷漠,手中的長戟直直刺向沙陀王。 沙陀王舉起骨朵迎擊,巨大的力道砸得他肩膀陣痛,臉上卻露出的興奮至極的表情。 “業人小子,沒想到你箭法好,長兵器也不錯,做我沙陀王的對手合格了!” “你好好表現,等會沙陀王賜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封愷不吭聲。 他殺人的時候從來不說話。 對方已經注定是個死人,聽一個將死之人的瘋狂叫囂,對他來說是件非??尚Φ氖?。 兩人打了幾十個回合沒分勝負,驀地從身側刺出一桿長刀,朝著封愷的肋下砍去。 封愷格擋開刀頭,急急調轉馬頭,照夜長嘶一聲,用后腿踢開的偷襲的薩魯爾騎兵。不過對方也是個狠性情,竟然在被馬踏之前,將手中的長刀狠狠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