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張二柱這個氣??! 這時候他也想不起來之前大家怎么質疑矩子了,現在一門心思就要為土木組爭一口氣。 “什么燒炭最重要,矩子說要燒砂漿,你聽吩咐就得了,哪兒那么多廢話!” 張二柱伸手把柳鐵推到一邊,懟著對方的肩膀噴。 “去去去,別拉拉扯扯的,鐵匠坊還有沒有點規矩了!不知道上下尊卑么?” 柳鐵沒防備,冷不丁被他推了一個趔趄,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身體,心里頓時也來了火氣。 “誰沒規矩了?這不是咱有正事么!說你也不懂,關系重大!” 聽他這樣說,張二柱更生氣了。 “你有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 “矩子說要燒砂漿,那燒砂漿就是正事!是你大還是矩子大,你那么能耐咋第二輪就給刷下來了?” 艸!打人不打臉! 柳鐵氣得臉都紅了。 他就知道張二柱這犟驢會拿矩子令的事笑話他,可他張二柱又好到哪兒去,第三輪的時候不也下來了么,老大笑話老二有啥意思?! 他就覺得這小子今天要找茬打架,事關鐵匠坊的名譽,他決對不能慫! “煉鐵就特么的是正事!” 柳鐵擼了擼袖子,下巴揚的高高的,一臉鄙夷。 “你知道外面精鋼賣多少錢了么?” “鐵坊要是能煉出百煉鋼,咱們宗門以后就再也不愁錢了,比你們給人燒磚蓋房賺的多!” “燒磚咋啦?沒燒磚的你睡地溝里??!想打架就直說,燒磚的不怕!” 兩人越吵火氣越大,連帶陳芝麻爛谷子的舊怨都拿出來說,身后還有同組隊友站角助威。 鐵匠坊和土木組的c位之爭由來已久,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張二柱和柳鐵誰都不服對方,吵到氣頭上都恨不能打一架才解氣。 為了項目組的和平穩定,寧非不得不硬著頭皮擠進兩名壯漢之間,拼盡全力才把兩只斗雞圈開,還被噴了一頭一臉的唾沫。 寧非:擦,勞資太難了。 他按了按額角,“都別吵了,聽我的,還是按計劃燒水泥?!?/br> 都立項的事哪能輕易更改,朝秦暮楚的研究員做不好科研! 他這樣說,柳鐵十分失望。 他以為矩子會更重視鐵匠坊,畢竟如果能造出百煉鋼,宗門的財務窘境就迎刃而解了。 自大德圣人之后,歷代鐵匠坊都是墨宗賺錢的地方,鐵匠坊地位不可動搖。 可似乎新任的這位矩子不這樣想,寧可去親近挖土燒磚的土木組,難不成真是因為自己得罪了人了?! 他心里犯堵,張二柱可是樂得差點蹦起來。 “好嘞!矩子放心,你剛才說的我老張都記住了,咱們現在就開始不?” 他恨不能馬上就生米煮成熟飯,管他燒石頭能不能成,反正鐵匠坊的算盤絕對不能成! “來呀,干活呀?還都裝什么大爺,矩子都只會不動你們???!” 他這話是對鐵匠坊三人說的,柳鐵看了一眼寧非,見他完全沒有改主意的意思,只得拎著錘子悶頭干活。 就在這別別扭扭的氣氛中,水泥項目組終于開張了。 雖然張二柱和柳鐵互相看不順眼,但兩人干活都不偷jian?;?,你一下我一下,較勁似的砸石頭,很快就完成了生料的粉碎。 然后是煅燒,分解出生石灰。 其實生石灰也有很多用處,比如做干燥劑或是簡易供熱劑。不過這些都不在寧非的計劃中,可以暫時放一放。 生石灰冷卻后研磨成粉,然后混合粘土,石膏攪拌均勻后再次煅燒,熟料出爐后與煉鐵的礦渣混合碾磨,一套流程走下來,天色已經全黑,眾人的臉上身上全是汗水。 “這就是水泥了?” 張二柱盯著地上那堆灰看了半天,怎么都看不出它和后山的土有什么差別。 矩子真是個講究人,這泥細得一吹就飛,跟小娘子們愛用的水粉差不多。 可水粉是抹臉的,這灰的用處就是補墻,用得著這么精細么?! “算是吧,工藝比較糙,但應該能用?!?/br> 寧非抹了把臉。 他發現這具身體很奇怪,在火窖前站一天也很少出汗,也不會被曬黑,只是體力很不好,連拉個架都要使出吃奶的勁兒,說起來也就比他之前患病的時候強一些,站久了還會覺得頭暈。 看來還得想辦法加強營養,營養上不去,鍛煉都沒意義。 “好了?!?/br>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誰去找桶水來,我們試試效果?!?/br> 柳鐵默默到山下提了一桶水上來。 寧非又找了些碎石,和礦渣、土水泥混合在一起,水按照1份水泥3份標準砂半份水的配比,讓柳鐵把水直接澆了上去。 他本來想親手攪拌,可嘗試了兩下就揮不動鏟子了。為了不影響實驗效果,他只得把鏟子遞給一旁的張二柱。 “翻轉,反復攪拌,你是土木組的,隨便你堆個什么出來?!?/br> 張二柱一臉懵逼,不過攪拌砂漿這事他熟得不能再熟,就算腦子里塞滿了問號,身體的本能還是讓他以標準動作干起了活。 不是,這灰堆風一吹就跑,能用來砌墻? 加這么多水,稀米湯一樣,用來糊個窗戶紙都不夠??! 誒誒,好像變成泥巴了…… 張二柱一邊想一邊干活,鏟子揮的靈巧無比,很快就把一灘水泥礦渣混合物拍出了形狀。 上端細底部粗,重心穩固不會偏移,這是他們最近都在琢磨的壕溝絆馬刺。 以前的絆馬刺都是用木頭,削得尖尖長長,底部直接釘進土里,一下子就能劃破戰馬的肚皮。 可最近胡騎學聰明了,沖鋒都帶火把,遇有壕溝絆馬刺的地方先放一波火攻,等馬刺被燒掉后在縱馬過壕溝,忻州城就是這樣被攻破的。 消息傳到庸西關外,土木組的弟子們頓時緊張了起來。壕溝絆馬刺是他們發明的,忻州城外那一圈還是魚老帶著弟子們給親手做的,當年還給宗門賺了一筆小錢錢。 塢堡的外城也采用了同樣的防御模式,雖然貧窮又偏僻的墨宗并不是胡騎的首選目標,可保不齊有想不開的憨貨跑來打劫,那墨宗可就要吃大虧了。 就為這事,魚老和土木組都急得火上房,可庸西關外找不到不易燃的樹木,而絆馬刺卻是唯一能阻擋胡騎沖鋒的工事。 張二柱身為土木組的主力,對絆馬刺也十分傷心,隨手就做了個馬刺的形狀,只是在不明真相的寧非看來,這個形狀略有些辣眼睛。 下面粗,上面細,中間筆直一段,又直又長。 嗯,怎么總覺得張二柱的雕塑…… ……不太和諧吧? 第19章 不看廣告看療效! “然后咋辦?” 張二柱看著面前的絆馬刺,砸吧著嘴問寧非。 “矩子啊,咱們要不要再添些土?我咋感覺有點稀呢?這不一踢就倒??!” “不用?!?/br> 寧非搖頭。 “就這么放著就好,等風干以后咱們再看結果?!?/br> “那啥時候能風干?” 許寶山問道。 寧非看了看天,庸西關外氣候干燥,常年多風多沙,即便是在夏天的季節,空氣濕度也不是很大。 “明天早上再過來吧?!?/br> 寧非淡淡道。 “這種天氣,一天晚上估計就能干透。實驗品不用養護,明天早上大家可以過來看效果?!?/br> 解散了眾人,寧非獨自一人回了主樓。 路過正堂的時候他踢了木像一腳,覺得如今生活艱難都是拜這個前宿主所賜。 系統智能早已進入休眠,除了保存獎勵的棉花種外,余下所有的功能都已經暫停。倒是任務完成時限的倒計時一直掛在主面板上,大紅字加粗格外醒目,讓人很有壓力。 岳萬峰那個混蛋! 例行睡前罵前任后,寧非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夢中他站在墨宗城外的牛背山頂,腳下是庸西關外廣袤的荒漠。天上下著鵝毛大雪,雪花落在地上,一點點蓋住了橫七豎八的尸體,噴灑遍地的鮮血和殘肢,只剩天地一體的純白。 雪越下越大,似乎永遠不會停止,樹木枯死,河川結冰,寒流凍結了生機,無法放牧的胡騎和蠻族紛紛南下,邊軍在寒風中穿著單薄的衣衫抗敵,無數人血灑邊關,以身殉城,卻因為饑餓和寒冷,再也無力阻擋胡騎南下的馬蹄。 山河破碎,烽煙四起,血流成河。 寒冷的天氣讓耕種變得艱難,夏天卻接連遭遇大旱大澇,糧食產糧銳減,饑荒遍地,可加在百姓頭上稅負卻在不斷增加。 在田里忙活了一年的農人活不下去,不得不賣兒賣女舉家逃荒。無數流民如水滴一樣匯聚,掀起了一波驚天動地的浪潮,直接將延綿百年的業朝皇室吞沒。 然而這并不是災難的完結,卻是一個亂世的開始。 流民大軍失群烏合之眾,很快就因為得不到補給而土崩瓦解,牢牢把持著物資的世家成為得利的黃雀。 可世家內斗內行,對外卻拼不過馬背上長大的蠻族。冷兵器時代的廝殺完全是力量的對決,縱然世家子弟們胸有千壑,可在絕對懸殊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勞的,胡部和蠻族的騎兵席卷全境。 殺戮、奴役,死亡。 文明的火種逐漸暗淡,饑荒和瘟疫盤旋在每個人的頭上??床坏较M麉s又要忍受痛苦,許多人開始在精神上追尋寄托,希望死亡能夠帶來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