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三世 （25）

    到了中午，汪氏問道：他一直跪著？rdquo;

    婆子低頭說：我們讓伯爺歇歇，他也不歇。rdquo;

    汪氏冷哼：他知道他對不起列祖列宗，這是贖罪呢！rdquo;

    一個婆子勸道：夫人，伯爺年紀不大，別跪壞了膝蓋。rdquo;

    汪氏馬上說道：給他墊子，送些吃食。rdquo;

    到了晚上，汪氏坐在屋中，婆子來報說：伯爺不吃晚飯，也不歇息。rdquo;

    汪氏氣得撕扯自己的手帕：這個孽子！這個混賬！他想bī我低頭！他想去給許家求qínghellip;hellip;rdquo;她眼淚迸濺：他自nüè身體，要為仇人求命！這是什么心思？！他對得起誰？！rdquo;說著，她站起來，一邊哭，一邊往祠堂走，幾個婆子輪流拉她：夫人！夫人！rdquo;

    可是汪氏太生氣了，她一頭沖入祠堂，沒頭沒臉地對兒子揮手就打，哭罵著：你跪著他們的牌位，可是你的心根本不在他們那里！你想讓我容你去求qíng？做夢！我衛家沒有這么下作的人！被人滅了門，還要去為仇人求qíng？！你是不是覺得他們都活該死??？你不說為他們報仇，卻要給仇人留下根苗！rdquo;

    衛啟喉嚨生疼，因為饑餓，頭也疼，被汪氏打得眼冒金星，從跪墊上摔倒，汪氏停了手，衛啟又默默地起身，跪在了牌位前。

    汪氏扭頭尋找：拿家法來！我打死他！打死這個孽障！rdquo;婆子們哭著拉汪氏：夫人！夫人！伯爺是衛家唯一的后代啊hellip;hellip;rdquo;

    汪氏失聲痛哭：他為何沒有在我身邊長大？為何？！因為許家那些畜生！許家毀了衛家，他卻認賊作父！天哪！讓我死吧！hellip;hellip;rdquo;她想起在青樓受的折磨，她想起死去的夫君，她怎么能讓兒子去給仇人求qíng？！她一定要打醒兒子！她這些年習慣打人罵人，哭著哭著，就又伸手對著兒子胡亂劈打，好在沒有下死力。

    祠堂里一片哭聲，院子里來了許多婦人，都是前一日小石頭見過的，大家都勸：hellip;hellip;他還是個孩子hellip;hellip;rdquo;別弄壞了身體hellip;hellip;rdquo;

    衛啟神qíng呆滯地跪在一片牌位前，似是對汪氏的打罵沒有感覺。叔叔從來沒有動過他一個指頭，那個母親口中的衛家仇敵，卻比母親對自己好，好太多了！他現在看清楚了，對于母親，自己不僅是她的兒子，還是衛伯爺，是不能給衛家丟臉的人?？蓪τ谑迨?，自己是小石頭，只是小石頭，叔叔希望自己快樂，不必為他掙臉?？尚l啟又真心同意汪氏的話：自己的確不該活著mdash;mdash;他辜負了衛家死去的人，他對不起衛家活著的人，他更對不起叔叔hellip;hellip;他罪孽深重。

    衛啟沒能自己起來，他一直跪到了次日黎明，然后一頭栽倒，人事不醒。汪氏也一夜沒睡，一會兒哭一會兒罵，旁邊的婆子們知道汪氏xing子烈，當初能劃了自己的臉，現在要讓她讓步實在太難，不等她出口，就去請了郎中。

    郎中來看了，說是受了寒，外加肝氣不舒，郁結五內，要好好休息?？砷_下了藥，衛啟就是不喝，牙關咬緊，婆子怎么都倒不下去。

    她們不知道衛啟在高燒中想起他曾經喝藥，叔叔是怎么做來著，他和自己一起喝，還說小石頭是個好孩子！hellip;hellip;我不喝，讓叔叔來，他喝一碗，我喝一碗hellip;hellip;

    衛啟和婆子們較勁，汪氏來看，見此qíng景急了，讓婆子按住了兒子的身體，捏了鼻子灌下去，可是兒子接著就全吐了出來。

    汪氏恨得大聲斥責，讓人再煎藥來，接著灌！

    這么折騰了一天，衛啟的臉色就發灰了。汪氏有些心虛，就讓人請了岳夫子來。

    岳夫子到了，猛見衛啟，嚇了一跳，才兩天，衛啟的面頰就陷了下去，有了黑眼圈。他皺了眉，到了衛啟g邊說：衛伯爺，你別再為許家的事qíng分心了，今天宮里已經傳出了消息，許家謀逆，罪無可赦，要馬上行刑，都等不到秋天，明天就要開斬了。rdquo;

    衛啟的眼皮微動了一下mdash;mdash;完了，他唯一想做的事，也做不成了！

    岳夫子又說：我又去問了許遠的事，他該是早就看出繼母對他不利，一直隱瞞了他的武功。那天臨出府前，他收拾了包裹，還要了gān糧和水，明顯是準備借著頭一次出城的機會脫身。那時，如果不是救你，而是別的事qíng，他也會逃走的。他并不是專門去救你的！rdquo;

    那個藍衣少年一翹嘴角，對自己說：別怕。rdquo;他的目光亮得像星星，他臉上帶著自信和從容mdash;mdash;叔叔那么好的武藝，能打敗許府家丁的圍攻，如果不救自己，直接逃走就可以了！hellip;hellip;

    汪氏在一邊連聲說：你聽聽！別犯傻了！岳官人是你的老師，他知道！hellip;hellip;rdquo;

    岳夫子對汪氏做了個讓她安靜的手勢，又說道：我知道許遠對你百依百順，那是他想把你養得不辯是非，不懂良莠，你別上他的當！rdquo;

    汪氏恨道：現在可不是已經失了心！養殘了！rdquo;

    自己是養殘了嗎？在車里，自己把糙枝放在石頭上，說讓螞蟻過，叔叔就說：小石頭是個聰明的孩子！rdquo;叔叔多少次說：小石頭是個好孩子，這么善良，總幫著叔叔hellip;hellip;rdquo;這是讓自己不辯是非嗎？夸自己聰明善良是把自己養殘了嗎？像母親那樣罵自己才對嗎？衛啟迷糊地稍微想了想hellip;hellip;很快就決定mdash;mdash;我幸虧遇見了叔叔hellip;hellip;

    岳夫子聽出汪氏口氣里的bào戾，看了汪氏一眼，心中遺憾mdash;mdash;當初他見汪氏神qíng高傲，舉止有大家風范，但如今汪氏年紀不過三十三四歲，曾經二十年的豪門教養，被十年的困境消磨得一gān二凈，變得如市井中的婆子般潑辣狠絕，可見苦難真的比安樂更qiáng大，不知誰人能逃脫?？捎忠幌?，許遠也是從許家落難到了小城，若論豪富，許家不比汪家衛家更勝？聽說許遠在府中沒過上安心的日子，到了固原城，身體一年比一年虛弱，也沒見他bào跳如雷hellip;hellip;人還是不一樣。

    岳夫子又思索了片刻，對g上的衛啟說道：你也別擔心許家斷了香火，許遠的庶兄三年前被除了族，官府正在找他，可如今看來，他也是有意的，那時他是與許遠一起出城，難說不是許遠給他出的主意。所以你看，許遠那個人心機縝密，知道怎么避禍。rdquo;

    汪氏切齒說：對！你要聽岳官人的話！他是你父的好友，怎么會騙你！rdquo;

    一片回憶流過衛啟的意識，那個僧人與叔叔在散步，那個僧人說什么？叔叔有光，很gān凈hellip;hellip;所以那個僧人才會和叔叔在一起！所以洪爺爺才會去護著叔叔，洪大叔才會依然說叔叔是他的兄弟，不管他是不是許遠！叔叔那時說小石頭還小，自然可愛。rdquo;在叔叔眼里，我是好孩子?？墒窃谀銈冄劾?，我總不對！我就是信了你們才上當受騙辜負了叔叔！我現在不傻了hellip;hellip;衛啟眉頭輕微地動了一下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