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我們在上面做什么,他們都不會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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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洵以為向綏至少會給他遞一張邀請函的,但是她沒有,只發了條消息說會派車去他家里接。 他等了又等,終于聽到門外響起一聲沉悶的汽笛,隨后是一陣短而徐的敲門聲。 “傅先生,小姐派我來接您?!?/br> 他打開門走出去,又轉身關上,“麻煩了?!?/br> 高速行駛的轎車忽然顛簸兩下,他腦袋順勢歪向車窗,注視著霓虹燈與家家燈火交相輝映,殘影長長的拖成直線條,在黑夜的幕布中突兀閃爍,半晌眼前逐漸感覺暈眩,仰靠在車座上闔了眼。 門口有一傭人接待了他,他跟著那人從角門繞了進去,直到站在昏暗的換衣間,捧著手上剛剛被塞的黑白套服時,才后知后覺發現自己的身份好像并不是被邀請的客人。 “換上它,去宴廳待滿十分鐘,你就自由了,之后隨你做什么?!?/br> 傅洵回頭探尋聲音來源,只能憑借不太亮的燈光看見有一抹倩影倚靠在門口,裙擺晃動著扎眼的孔雀藍,極盡高貴。 她向前走了兩步,隱匿暗處的上半身盡數顯現,長頸圓肩,細腰豐胯,香檳底色的晚禮服摻雜著小片孔雀藍裙底堆迭地面,與主人氣質異常契合。 周身嵌綴了數顆碎鉆,如點點繁星,在昏暗處熠熠生輝。 不得不說她很美,如果吐出的話不太刻薄就更好了。 傅洵把衣服搭在肩上,聽著她這般不講道理的命令口吻,單手插進褲兜,挑眉對上她的面孔。 “向大小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向綏不置可否,隔著虛空輕點男人肩膀,“陪我玩個小游戲而已,別這么激動,我好心帶你來宴會上,你可別辜負了我一番心意,小傅同學?!?/br> 傅洵只覺得她臉皮是愈發厚了,不過也沒繼續纏糾,他原本就打算換上的,這樣穿梭在宴廳里才不打眼。 她是連這點都考慮到了,還是單純只是想拿他取樂?傅洵摩挲著手里的衣服,眼里明暗閃爍。 換好黑白套裝出來,向綏已經不見了蹤影,他推門出去,一瞬間賓客相談聲排山倒海朝他涌來,仿佛雀喧鳩聚,交織成一鍋蜩螗羹沸。 他橫向掃視了一番會廳,不動聲色朝向某處走去。 正所謂曹cao背時遇蔣干,胡豆背時遇稀飯,傅洵今天出門可能沒看黃歷,才走了幾步就遇上一個小麻煩。 有個身著華服的夫人正與相識之人談笑,忽覺口渴,回首猛然看見他,神色不忿向他走來。 “你這小侍應生也太呆了,端著酒光傻站著,也不知道問問哪位客人需要?!?/br> 那夫人從餐盤上取下一杯紅酒,一遍晃動著高腳杯,一邊開始數落他。 他端著餐盤似乎愣在原地,好半晌也沒挪動半步,只沉默著看她,估摸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向綏盯了他許久,在不遠處笑得前仰后合,絲毫不顧及自己名門閨秀的身份。 只是瞧著瞧著,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就覺得他有一絲……可愛? 向綏眉尖莫名一顫,差點咬到舌頭。 她緩過神,原地呸呸呸三聲,為自己剛才冒出來的可怕的念頭唾棄不已。 真是瘋了,一定是里面人太多,空氣太沉悶了,她想。 華服夫人已經離開,只剩下傅洵一個人穿著不太合身的黑白馬甲套裝,干巴巴舉著手里的托盤。 他抬起頭似乎正對上她的視線,眼底裹含了她看不懂的情緒,姑且就當做控訴吧。 向綏沖他得意一笑,揚了揚眉毛,很欠揍的擺了擺手以示告別,隨后利落轉身,長長的裙擺在身后形成拖尾,留下一地彷徨。 華燈映輝煌,賓客笑語長。 向綏站在高高的樓臺上,透過施華洛世奇水晶吊燈長長的流蘇往下瞧,只覺得觥籌交錯、舉杯問盞之下是虛妄而迷茫的幻影,不待風吹,半晌自就破滅了。 人們相互蔑視,又相互奉承,人們各自希望自己高于別人,又各自匍匐在別人面前。 她輕飄飄瞥了眼會池中央端著餐盤穿梭的傅洵,微聳唇角,笑意不達眼底。 “盯好他?!?/br> “是,小姐?!?/br> 十分鐘到了。 那個手捧餐盤的小侍應生悄然混跡在人群中,隱匿不見,向綏不過是眨了下眼,就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她也沒在意,提著裙擺走進樓上一間小室。 她曲迭起雙臂,倚靠窗臺站立,靜靜消磨晚宴時光。 向世惟身著精工細致的西服,低頭看了眼西鐵成石英表黑色表盤,皺起眉頭,“向綏怎么還不下來?” 宋南琴現在他面前,面露得體微笑,手指輕柔地替他整理領帶,聞言只是隨意帶過一句:“女兒一向不喜這種場合,隨她去吧?!?/br> 向世惟便也歇了派人叫她下來的心思,不由得想到自己那個外室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兒子,眉毛才松了松。 女兒不聽話,還有兒子。向家的接班人,到底不能落在一個女人家手里,她這樣不爭不搶也還算識時務,只是性子著實太不討喜了些,恐怕就連聯到好的姻親也是難事一樁。 他于是眉心又皺起來,心想等忙完這陣還是得好好管教管教。 向綏在窗前單手撐住下巴,百無聊賴盯著人群,忽然耳朵一動,敏銳地捕捉到一絲細微聲響,她回頭看去,只見一人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房門前,面向她反手上了鎖,不是傅洵又是誰。 心中的驚詫一閃而過,“你怎么在這?” 看來他成功甩開了自己手下人的盯梢,只怪這人太過警覺。她撇撇嘴,心內腹誹不已。 “你不過是個傭人,現在是想對主人做什么?” 她短暫訝異過后便重新恢復原先那般頤氣指使的嬌縱模樣。 然后她就看到傅洵眉梢微動,唇角洋溢著閑笑的笑,一面關燈,一面朝她踏步走來。 硬質鞋底一步一步踩踏地板,磕碰出“嗚嗚”的沉悶聲響,她莫名想起視頻通話里男人那句“自己玩給我看”,也是如這般低沉,甕聲甕氣。 房間內四處彌漫著暗沉的黑,盡頭如浸墨汁,是伸手不見五指的一望無際,只有窗戶透進來幾縷輕薄暖亮的光悉數鋪在女孩身上,勉強能看清她的面孔。 黑暗與呼吸交織纏糾,無端生出些曖昧旖旎。 “大小姐,別這樣看著我,”他輕輕笑著,從背后驟然摟緊她的腰,“你的身體好熱?!?/br> 向綏被迫轉過頭去面向玻璃窗外的景象。 傅洵擁著她,與她一起透過窗戶看向樓下推杯換盞的會賓現場,微微俯身貼近她的耳朵:“不管我們在上面做什么,他們都不會知道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