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他淺淺勾著唇角,眸中無甚情緒:“你是怎么發現的?” “你寫的每一個字,收筆時都會帶上一個小勾?!鳖櫳荷ひ舭l啞,“這是燕字的特征,你改不過來?!?/br> “幾月前你嫌自己字不好看,讓我教你。我為幫你糾正筆畫順序,拿著你練習的那張紙反復研究琢磨,整整一千遍,怎會認不出……”顧珊閉了閉眼睛,聲音越來越低。 她驀地松下手中的劍,像渾身失了力般垂頭笑道:“算了……” 阿木扎怔在原地。 他想過自己暴露的原因,不小心沒控制住情緒,沒將表情偽裝到位,和昭康帝談話時被隔墻之人聽到,偽造顧南星通敵叛國的信件時被發現等等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偽造到完美,因此小心小心再小心,謹慎到說出口的每一個字。 但他怎么也沒想到會因為這個原因暴露。 他沒有輸給恨,卻輸給了愛。 一旁觀戰的傅柏看準時機鉗住阿木扎,拿劍橫在他脖頸,將他壓了下去。而出乎意料,阿木扎竟沒有反抗。 顧珊望著兩人的背影,條件反射地皺眉。 她可忘不掉當初新春宴,是誰向昭康帝告發長安侯里通敵國,打響了滅顧家的第一槍。 “一個被利用的棋子?!表n素上前扶住她的肩,淡聲道,“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br> 顧珊一路打過來的日子,她和季白檀也沒閑著。 兩人先是聯手調查了顧家被滅門的真相,一路順著查到了傅柏身上。 傅柏此人性子激烈,又對王權有種極度盲目的忠誠,說難聽點就是愚忠。昭康帝與阿木扎不過尋了個他外出的時機,再找個人假扮長安侯與燕國人交談,他便輕易上了勾,十分“大義凜然”地彈劾顧南星,跳進了為他準備好的坑里。 因此,當他得知真相后,尤其是得知昭康帝私下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后,才會怒不可遏,發誓要將功折罪,改認新主。 不帶私人感情地說,除卻性子過烈,傅柏確實是一位不錯的小將。能打仗,知錯就改,還嫉惡如仇。昭康帝使了一招借刀殺人,而他就是那把被利用的刀,顧珊雖對他心懷怨懟,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要殺光所有人。 昭康三十八年三月初,鬼市暗幕暴露于眾,引起公怒。同月,帝薨,謚號岳質帝,與皇后薛安共葬皇陵。次月,新帝登基,改國號永定。 新帝上位后,露出昭昭野心與凌凌利爪,以雷霆手段整治朝廷,該殺的殺,該懲治的懲治,該冊封的冊封。 太后被冊封為太皇太后,可惜她年紀大了,整日燒香禮佛,無力再管小輩們的事。顧珊被冊封為鎮國大將軍,繼承長安侯衣缽,帶領玄甲軍馳往鎮南關。傅柏因莽撞行事被罰半年的俸祿,但帝王仁心,給了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讓他前往西涼州。 顧家的冤情被洗刷,真相大白,長安侯與易夫人用隆重厚禮安葬。 至于阿木扎,則因殘害忠良被處以死刑。燕國早已放棄這個質子,自然也不會在乎他的生死。 行刑那日恰好是春分,草木新長,萬物復蘇。隆冬的積雪化為潺潺流水叮當作響,長風裹挾著野花的淡香吹了萬里。 阿木扎沒有哭沒有鬧,一點都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大刀揮下來的時候,他望著湛藍天空的一角,竟很短地出了個神,眼前閃過一副畫面。 也是一個下午,不同的是窗外寒風呼呼。將軍府的書房內,只有他和顧珊兩個人。他應當是說了什么笑話,引得顧珊彎起眼睛,可還沒等他看到她的笑,那把大刀便重重砍了下來。 于是頭身分離,血濺三尺,斬斷了他未盡的思緒。 永定初年五月,禮部擇了個良辰吉日,定下帝后大婚。 整個韓家都忙里忙外為這事cao勞,就連周寧看她也順眼了很多。最激動的莫過于韓瀟瀟,時時跟在她屁股后面jiejie長jiejie短。 韓素散發坐在床上,沒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你和樓離伽呢?” 于是韓瀟瀟的眼神刷地暗了下去。 成婚前夜,丞相府迎來了一個稀客,許言初。 許道長依舊是那副神秘莫測的樣子,白色拂塵一甩,便有了世外高人的影子。 師徒兩徹夜長談,聊到了二更天。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么,只知道開門送人時,韓素臉上還掛著釋然的笑。當年她為尋找復活藥與人承諾坐上龍椅,但現下已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這皇位便也沒那么重要了。她本就愛自由,皇位對她而言也算是枷鎖。 韓素彎腰熄燈,轉頭卻看到了窗外某個新登基的陛下。 季白檀幽怨地看著她,也不知在那兒等了多久。 “你怎么來了?”韓素挑挑眉,勾住他脖頸,“來找我偷情?” 季白檀當了皇帝臉皮依然沒厚上一點,聞言兩只耳朵紅得要滴血。他三兩下翻窗入屋,將人抵在墻面:“你明日就是我妻了……不能算偷情?!?/br> 韓素懶懶道:“一晚都等不得?” “嗯?!奔景滋凑湎е翗O地啄了啄她嘴角,認真道,“很想你?!?/br> 韓素被親得有些缺氧,她微微偏頭喘了口氣:“怎么就傻站在外面,也不怕著涼,我可擔不起損害龍體的大罪?!?/br> “方才里面有人?!奔景滋醋分沁^去,啞聲道,“這么久,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