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荷想解釋,開口道:“夫人……” “放肆!”周寧雙眉陡然一緊,目光如炬,一字一頓,“我和她說話,你個下人插什么嘴!” 初荷被嚇得一抖,趕緊低頭,視線死死黏著地面,閉口不言。 周寧卻不打算就此作罷:“來人,拖下去罰跪?!?/br> 韓素倏然抬眸:“母親?!?/br> 她面上還是沒什么表情,手卻橫著抬起,護住了初荷,潛意思昭然若揭。 初荷縮在韓素身后,瑟瑟發抖。 “真是感人?!敝軐幚湫?,“我告訴過你什么?下人終究是下人,和你關系再好,也改不了他們的賤命?!?/br> “你是天之驕子,相府嫡女,與他們茍同,丟的是你的尊嚴?!?/br> 韓素微微蹙眉,正想開口,周寧又道:“這么愛演主仆情深的戲碼,就演個夠,你替她受罰,去祠堂跪上一整夜,長長記性?!?/br> 初荷猛然抬頭:“夫人!” 那聲“奴婢受罰”還未說出口,就被韓素一個輕描淡寫的“好”給打了回去。 她一下子啞了聲,喉間像是被濕棉花給堵住了,又厚又黏,一路涼到了心里。 韓素面不改色地起身,行禮道:“孩兒告退?!?/br> 冬日的風又猛又烈,像刀子般削rou割骨,初荷亦步亦趨地跟著韓素,雙眼泛紅。 祠堂離檀香居不遠,沒走兩步就到了,此地平日荒無人煙,唯有碰上大祭才會對外開放。 門沒鎖,韓素推開門,一股濃重潮濕的煙塵味便席卷而來,初荷捂嘴嗆咳了幾聲,抬眸的剎那卻愣了神。 百米高的供桌莊嚴地立在原地,韓家百余年的歷史畫卷在眼前鋪展,紅木制成的排位整整齊齊地排開,像是一只只眼睛,安靜地注視著來人。 韓素對著初荷輕描淡寫:“回梅林院等我?!?/br> 初荷情緒激動,正要拒絕,韓素卻搶先一步捏準了她的死xue。 “你想讓我白跪嗎?” 僅僅一句話,便能讓先前非留不可的人心甘情愿地離開。 韓素抬頭,視線一一從排位上瞥過,停于最前頭的供桌上。 那里擺滿了瓜果,有些表皮已經開始發黃腐爛,在瓜果的右側,擺著一只巨大的白玉花瓶,里面插著幾朵已然凋謝的寒梅。 韓素一掀衣擺,跪了下來。 月上樹梢,清寒的光照徹大地,像是鮫紗般透亮,攜著冬夜的風一點點抽去人的體溫。 韓素才堪堪閉上眸,雙肩便被披上了一件風衣。 -------------------- 第6章 寒癥 ==================== 溫暖柔軟是韓素對這披風的第一印象,她微微一怔,下意識攥住領口,抬眼去看身旁的人。 季白檀垂著眸子看她,目光聚焦在她脖頸處凍紅的皮膚上,張口喊了一聲“主上”。 有某一瞬間,韓素甚至覺得他想伸手觸碰她脖頸,想拿手掌將那處皮膚焐熱,但最終,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不過是摩挲了一下披風。 韓素收回視線,一邊動手將帶子系上,一邊道:“不是讓你在梅林院等著?!?/br> 季白檀彎腰幫韓素整理衣領,蓋住那片通紅的皮膚。 韓素平靜道:“說話?!?/br> 季白檀直起身子:“擔心主上?!?/br> “阿月,我問你?!表n素偏頭看他,“一個侍衛最重要的職責是什么?!?/br> 季白檀回答得毫不猶豫:“自然是保護主上的安危?!?/br> “那是別人的規矩?!表n素道,“在我這兒,服從命令是第一職責,懂嗎?” 季白檀垂著眸子不說話,細看竟還帶著一絲委屈。 韓素平靜地望著他:“說話?!?/br> 季白檀站在原地,良久才不情不愿地應了聲。 “好?!表n素道,“現在我命令你,回梅林院?!?/br> 季白檀目光如深井,最終還是轉頭離去。 氣溫降得很快,夜色黑沉沉地壓下來,如同巨獸張開血盆大口,欲將人吞食入腹。 韓素攏了攏披風,像是抓著身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輕微地發著抖,太陽xue又隱隱發起痛來,如針錐刺骨,密密實實地扎著她的神經。 自當年那股瘋勁兒過后,她已經很久都沒體會過這種程度的□□之痛了,現下只覺熟悉又陌生。 巍峨高闊的祠堂立在月光之下,蠟燭殘留的油味旋繞在四周。 時間隨著漏鐘滴答滴答向前走,冷色的光倒映出供桌前的那個背影,腰背直挺挺的,半點彎曲的幅度都沒有。 冬風猛烈地刮了幾下,將韓素渾身的力氣都刮走了。她眨了幾下眸子,緩緩閉上眼睛,而后沒等多久,只聽“砰”地一聲響。 那個□□的身影直直倒了下去。 ……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白梅,像是迷霧蒙了眼睛,看不清晰。 濃重的血腥味逐漸蔓延開來,絲絲縷縷地縈繞在鼻尖,不遠處被梅花鋪就的地面上,有兩個孩童。 一男一女,看著不過十幾歲的樣子,女孩跪在地上,手臂僵硬地摟著男孩的脖頸,垂著頭,看不清臉,男孩心口汩汩流著血,歪頭倒在女孩懷里,一動不動。 guntang的血液自胸膛流出,將潔白的落花染得鮮紅,女孩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良久才緩緩伸出手,往對方的鼻翼處探去。 沒有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