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既無子嗣固位,娘娘便該使勁渾身解數,把陛下圈攏在自己身邊,萬不敢做出副清高之態,仿佛不屑帝王寵愛似的。 不過,這須注意個度,不能真的把身心投了進去。 宋皇后在潛邸時,和陛下也曾相敬如賓過。那樣理智,清醒的一個人,還是沒能掙脫情的束縛,對陛下生了情意,由愛生憂,由愛生怖,最終落了個自盡的下場。 忍冬一方面覺得娘娘的理智是好事,以免自己受傷;另一方面,也覺得她過于冰冷了些,好似塊無論如何也暖不起來的冰玉,讓靠近她的人都被凍傷。 莫說是娘娘,便是自己面對眼前的情況,也是矛盾的很。 “忍冬,你跟我幾年了?” 虞姮視線在她肩頭掠過,仿佛窺見了她心頭所想。 “十年了,娘娘?!?/br> 自娘娘進宮之日便跟著了。 她在心底暗自補充。 “既然跟在我身邊這么久了,便該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紫藤的教訓,你莫不是忘了?” 虞姮雖笑著,可細看,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忍冬的身子抖了下。 紫藤……她怎么會忘記呢。 當初她和自己一同被分來了雪晴宮,兩人結為了手帕之交。 昏暗的下人房里,兩人曾雙手交握,發誓要好好伺候娘娘,給自己掙個體面出來。 可是后來紫藤的心便歪了。 她見娘娘對陛下態度冷淡,便時常出言規勸,有一次竟假傳娘娘的話,說娘娘思念陛下,將陛下誆騙到了雪晴宮。 事發后,紫藤便消失了。 忍冬自這之后,便長了記性,不再多言。孰料,今日,她竟犯了蠢,做起了主子的主來。 “奴婢知錯了,求娘娘責罰!” 忍冬忙跪地求饒,兩手毫不留情地往自己嘴巴上扇去。 “行了,長個記性便好。我又不是什么惡人,哪至讓于你這么害怕?!?/br> 虞姮將她的手拉住,寬宥了她。 “春桃呢?怎么一大早便不見她了?” 虞姮環視內室一圈,發現伺候自己的大宮女不見了身影。 “春桃jiejie半刻前出去了。奴婢瞧她手里拿著個小香爐,應是倒香灰去了?!?/br> 虞姮點點頭,不再言語。 回了內室,從床底的暗格中掏出了針線,繡起了衣。 再過十日便是羲兒的祭辰了,她得多給他趕些衣服出來。 下頭冷,可不能讓他凍著了。 -- 出了雪晴宮的院子,便是一片廣袤的桃林。 暮春時分,粉桃爭艷,片片花瓣經風一吹,落了一陣花雨,嫣然繽紛,煞是好看。 原先這兒種的也不全是桃樹,間雜植著些櫻桃果樹。但貴妃喜桃,他們便把其他果株都鏟除了,只余桃花一枝獨秀。 時值仲夏,花褪殘紅,枝頭不復先前葳蕤,顯出幾分落寞來。 春桃一手分開花枝,一手持著小香爐,向桃園中的一棵大樹走去。 至近前,她將地上濕軟的泥土分開,將香爐里的灰埋了進去。 陳年積灰層層疊疊地蓋著,泥土也帶上了灰白色。 “春桃姑姑,又來倒香灰啊?” 麗妃宮中的紅袖見了,笑盈盈地迎上來。 后位空懸,貴妃居后宮主位,按慣例,各宮的低位妃嬪都需每日向她請安。 但虞姮性格喜靜,不愿她人叨擾,便省去了請安步驟,只讓她們每月初一點個卯就好。 今日本不是點卯的日子,可麗妃新做了幾樣糕點,自覺味道甚好,便讓身邊的心腹提著食盒,來雪晴宮一趟。 多少是個孝敬。 紅袖剛走進園中,便瞧見貴妃身邊的大宮女春桃正在園中埋著香灰,心頭一凜。 這香,她是知道點底細的。 當年貴妃難產后,傷了身子。陛下為她延請天下名醫,幫她調離身體。 藥膳,藥浴,熏香,都是于身體有利之物。 她知道,雪晴宮里焚的香,都是珍貴藥材磨成粉后制成的,長期吸入,可使人氣血充足,身體康健。 麗妃曾對此很是嫉妒,舍了面皮向陛下索香,不料卻遭了一頓呵斥,很是惱恨了一陣。 所以,一見到香灰,她便反應了過來。 春桃晤了聲,瞥見她手上提著的食盒,抬眼問她,“這是你家主子給貴妃送的?” 紅袖笑著點頭,將手中食盒遞給她,“春桃jiejie,勞煩您給貴妃娘娘送進去。我這邊還有事,就不進去了?!彼┣鐚m的方向努努嘴。 她話說得無禮,但春桃并不生氣。 娘娘不喜外人進她的宮殿,其他宮送來的東西,往往也是經她們的手,才能呈于貴妃面前。紅袖的話,其實是托詞。 春桃拍拍手上的土,又從上衫中掏出塊帕子來,將手細細地擦了。 待手上恢復了潔凈,她才微笑著接過紅袖手中的食盒,整整衣襟,轉身離開。 紅袖見她的身影遠了,方變了臉色,狠啐一口:“什么東西,不過是個奴才,竟在我面前耍起威風了。你家主子再得皇帝寵愛,也沒生個一男半女,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囂張到幾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