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手指從領帶落下來，輕輕一句：“好了?！?/br>
    腰肢被向上一攬：“真的沒有？”

    “沒有?！鄙虘洆u頭，“沒有?！?/br>
    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失望或不滿神情，但她也能精準判斷他所有心理活動：“干嘛這樣啦……本來就那一次?！?/br>
    毛茸茸的腦袋仰起臉。

    臉好像也變得毛茸茸。但絨毛真能看見嗎？

    季允之別開目光：“我無所謂?！?/br>
    “你很失落啊?！彼ζ饋?，“正常的……我多囊，本來就不容易懷孕?！?/br>
    “那叫醫生過來?！彼砷_手，“去睡?！?/br>
    她最近有點太焦慮了，昨晚又改文書改到兩點。

    “等等?！?/br>
    他轉過身。

    “注意安全?！彼吭陂T上，柔柔笑著，“落地和我說一聲?！?/br>
    以前最多揮個手就走掉了。今天停一停，又折回來，把一張卡片塞進她手心：“拿著?！弊蛲硭阑畈灰?。

    “……真的有很多了?！彼€是笑，“我上個月花了兩千一百塊?！?/br>
    “都是你的證件?！?/br>
    命令口吻，一款裝柔情都裝不持久的男人。她輕聲問：“又有什么不一樣嗎？”

    “有?！?/br>
    “什么？”

    沒有得到答案，只是平淡敘述：“我真希望你一輩子就這么待在家里睡覺，花錢，發脾氣?！?/br>
    她肩膀抖動：“好有文采?！?/br>
    “走了?！?/br>
    又嫌他沒文化，他干脆不說了。

    她目送他離開，笑容慢慢消失?；氐脚P室，拉開床頭柜最下方。

    叁枚兩道杠的驗孕棒。

    岑晨澄收到消息，用最快速度趕到，瞪著驗孕棒。先罵了一句臟話，而后興奮：“天吶，一一，你這也太爭氣了?！?/br>
    商憶抬起頭。

    她知道為什么先找她了：“不敢跟哥哥說？”

    “……嗯?！鄙虘洃?，“我怕搞錯，他會失望?！?/br>
    “叁次都是，怎么可能錯?！背纬胃d奮，“快給他打電話啊，讓他滾回來?！?/br>
    “你能不能……陪我先去檢查一下?！鄙虘涀ё∷囊滦?，“先不告訴你哥哥，和阿姨說一聲就行?！?/br>
    “瞎客氣啥呢，直接叫媽不就完了?！背纬闻闹乜?，“我現在說！去洗把臉，馬上去檢查?！?/br>
    岑清嶺果然驚喜：“確定嗎？”

    “確定確定，測了叁次哦?！贬砍未?，“你們這么謹慎干嘛？驗孕棒連續出錯叁次的幾率比我懷孕都小好嗎？我還沒做過愛呢?！?/br>
    “你這孩子說話怎么這么……”算了，岑清嶺不顧不上管她，“別去有人的地方，帶一一去趙叔叔那里，你知道地方。我馬上回來?！?/br>
    “我知道啦?！贬砍纹沧?，“但她懷孕的話……那種安檢可能對寶寶不好哦?！?/br>
    “我打電話，你帶她直接進?！贬鍘X難掩激動，“總之有什么情況，你第一時間跟我說?！?/br>
    “放一百個心啊，肯定有了?！贬砍温犞∈依锏乃?，走到客廳壓低音量，“還是你們要直接查性別？”

    她哥倒沒事。他應該壓根不會想到，他的孩子也是有性別之分的。

    但長輩不好說。試管畢竟受罪，堂嫂今年懷第叁胎，六周多確定那玩意帶把，才敢感到解脫。

    “你這個死小孩！死小孩！老說鬼話惡心人?！贬鍘X忍不住了，“知道有沒有就行！叫他們不許搞這些。你就說是我的意思?！?/br>
    “哦……好吧?！贬砍瓮律?，“我跟他們講。完了給你回電話?！?/br>
    “我在路上了，馬上去機場?！贬鍘X捧著心口，“要是真有孩子了……”

    岑晨澄翻個白眼，把電話掛斷。

    叁次。都說不可能搞錯了。

    “待會可別哭啊?！笨拷虘?，小聲叮囑，“這醫生是我外婆之前醫療團隊里的。知道你是誰，又是懷孕這種事，肯定會馬上跟我外公講的，我哥都管不了。你盡量不要哭，印象會不好?！北緛砭筒辉趺礃?。

    “……嗯?！?/br>
    “也別害怕?！贬砍蚊X袋，“人很好的，你配合就行?！?/br>
    “好?！?/br>
    估計是懵了。但澄澄心眼多不好糊弄，示意她看手機，低頭摁字：如果不想要，為什么不做措施？

    這世上就沒有真正意外的懷孕。

    一一看了一眼，沒有回復。

    “既然沒做措施，”澄澄拍拍她，“就要自己承擔后果?？逈]有用哦?！?/br>
    開到中途，商憶忽然開口：“不行……想吐?！?/br>
    岑晨澄讓司機在商場停車，扶著她進衛生間。

    “能不能幫我買瓶水？”她拍著胸口，面色虛弱，“好難受?！?/br>
    “好好好?！贬砍乌s緊應了，“你等我一下?！?/br>
    等她回來，對著空空蕩蕩的衛生間，尖叫一聲。

    這次只敢打電話給她哥了。

    等她顛叁倒四說完，那頭波瀾不驚：“沒事?！?/br>
    “沒事？怎么可能沒事？”岑晨澄在路邊瘋狂跳腳，“一一這是什么意思？你不怕她去打——”

    “可能吧。她不知道她的身份證用不了?！奔驹手疅o所謂，“你別急。我讓人去找?！?/br>
    岑晨澄更呆了：“什么意思？”

    “沒有醫院敢給她做手術?！?/br>
    緩了半分鐘，終于回過味：“那她叫我來干嘛……”她不想惹麻煩啊。

    “不然怎么讓我知道？”

    她哥似乎心情非常好：“你不用管?；厝ド险n?！彼鹠eimei還挺好學的，開始讀碩士了。

    “你——”澄澄站在原地，“你——你這——你不相信她啊?！?/br>
    “沒相信過?！?/br>
    還是輕描淡寫的語氣：“她碰壁了，自己就會回家。跟你無關，你現在回學校?！?/br>
    岑晨澄松一口氣：“那就好?！?/br>
    準備進地鐵站回香港，又接到電話。

    聽清楚內容，腿一軟，猛地掉頭狂奔。

    季風還在換衣服，被岑晨澄推開門闖進來：“姑姑！”

    手指一頓。

    “姑姑你瘋了嗎？”岑晨澄滿臉不可置信，“那是哥哥的孩子！哥哥的孩子！”

    “關門?！?/br>
    “姑姑！”

    不輕不重的語氣：“我叫你關門?！?/br>
    岑晨澄還在喘氣，把門甩上，撲到桌前：“姑姑！”

    季風繞回來坐下，語氣平靜：“沒有人愿意幫一一做手術，她只能找我做。怎么了？”

    “姑姑！”岑晨澄快嚇哭了，“這是哥哥第一個孩子……第一個孩子……”

    “四十多天也叫孩子？”季風皺一皺眉，“岑晨澄，你一點都不像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樣子。誰的zigong誰說了算，需要我重申一次嗎？”

    岑晨澄突然想起一個遙遠的傍晚。那時候她們一起看電視聊天，姑姑說，法國愿意用憲法保證墮胎自由，比破爛美國人可強太多了。

    她真的以為姑姑就是隨口一說。

    “可是……”她猛地抱住腦袋，“可是等我哥回來……”

    “回來能怎么樣？我是他姑姑?！奔撅L幫她倒了杯水，“你這孩子。他們倆的事，跟你有什么關系？cao心這么多干什么?！?/br>
    “因為我不明白！”岑晨澄還是抱著腦袋，胡言亂語，“一一家里那么窮，她自己也沒多厲害，這種孩子為什么不要……她有這個孩子，一輩子就不用擔心了啊……”

    忽然意識到什么，倏地抬起臉。

    季風表情淡淡：“你說她為什么不要？”

    “你回去上課?！彼鹕?，拍拍岑晨澄的肩膀，“一一讓我跟你說對不起，她實在找不到別人了，但也不想給你添麻煩?！?/br>
    “姑姑——”岑晨澄拉住她，還是不死心，“真的沒了嗎？”

    “前天就來做完術前檢查了?！奔撅L摸摸澄澄的后腦勺，“這個手術十幾分鐘?！?/br>
    岑晨澄頹然靠進椅子里。

    “澄澄回家去了?！奔撅L把巧克力棒塞給商憶，“吃點東西吧?！?/br>
    “謝謝姑姑?！彼÷晢?，“他會發現嗎？”

    “不會。這手術沒那么大影響?！奔撅L拖了椅子坐下，“沒人管的女孩子，直接自己開車回家的都有。你裝得虛弱一點，他又沒經驗，看不出來的?！?/br>
    “……那就好?！?/br>
    季風望著她：“驗孕棒從哪里搞到的？這種東西都有人賣嗎？”

    “……我朋友聰明，她想的辦法?！币灰蛔约憾疾缓靡馑?，尷尬笑笑，“她去小紅書搜意外懷孕，點最新，找到同城的女孩，然后私信高價買的?！?/br>
    美團跑腿。半個小時就送到了。

    “別人應該真把你們當神經病了?！奔撅L笑得不行，“聰明小孩，亂七八糟的主意就是多?！?/br>
    商憶沒有說話。

    不是神經病，是救世主。因為成思境咬咬牙，忍痛給了那個女孩兩萬塊。她才十八歲，懷孕后被男朋友刪微信，又不敢告訴父母，做手術的費用都拿不出來。

    “反正也是季允之的錢?！本尘痴f，“我那時候偷拍你，他心情一好就給了我二十萬。對這種人來說，錢真的就是紙啊……不花白不花?！?/br>
    季風略略組織語言，微笑：“之前你小姨找我，說外甥女被一個有錢有勢的男孩子欺負，拜托我幫忙。我還在想，終于有懲惡揚善仗勢欺人的機會了……結果聽她說出你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釋?！?/br>
    “……不是的?！币灰粎s擺手，認真解釋，“真的不是欺負。他對我——”

    停了停，還是說：“很好。特別好?！?/br>
    “真的很好，你就不會這么干了?！奔撅L意有所指，“只有知道你連他的孩子都不要，他才會同意分開?！?/br>
    “……其實這不是對我好的表現嗎?！彼椭^，捏住巧克力棒，“是我自己做錯事了?！?/br>
    “其實澄澄說的有道理。都已經結婚了，以前的事確實不是很重要?！奔撅L中肯評價，“人總有懦弱的時候，一一?！?/br>
    “但是我不應該——”她又停下來，簡單概括，“我就是做錯了事……好像也沒什么為什么?！?/br>
    “你可能不會成功?！奔撅L答，“他那個性格，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跟你離婚的，最多是分開一段時間?！辈贿^目的也達到了。

    又想了想，忽然說：“其實他搞不好反而是那種能理解，‘你的zigong你說了算’的男人?！?/br>
    “他是能的?！鄙虘浲瑯雍V定，“但是只能是我想工作、想晉升，或者我的身體暫時不適合要孩子這種原因，不要就不要。我自己好好跟他說，他就無所謂。絕對不能是不想在一起，然后搞一些幺蛾子想分開……他就會不講道理了?！?/br>
    “……你這實在太了解他了?！奔撅L樂不可支，“這死小子沒人性，五歲以后沒哭過。你演得像一點，我想看?！?/br>
    ——————

    沒懷孕沒懷孕，身體沒有受任何傷害

    狗男人要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