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他多看了兩眼,翟雁聲便嗤笑一聲,道:“別看了,你的朋友在前面站著呢?!?/br> 程郁猝然回頭,順著翟雁聲的目光向前看去,才看到吳蔚然站在小區門前的輔道路口看手機。緊接著程郁的手機就響了,他拿出來看,是吳蔚然發的消息,說:“我現在準備回廠里了,晚上一起去吃飯吧?!?/br> 翟雁聲的余光瞥見短信上的內容,笑了出來,道:“何必等到晚上,就現在吧?!?/br> 程郁驚慌地望著翟雁聲,問:“你想干什么?” 但為時已晚,翟雁聲已經將車停在吳蔚然面前,他緩緩降下車窗,程郁的眼睛便對上了好奇地望過來的吳蔚然。 “程郁?好巧啊,我剛剛還在給你發短信?!眳俏等徽f。 他彎下腰同程郁打招呼,看見駕駛位的翟雁聲,好奇地望了一眼,程郁喉結滾動一瞬,艱難道:“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的遠房叔叔?!?/br> 吳蔚然笑道:“原來是程郁的叔叔,之前總說要跟他一起去拜訪您,沒想到一直忙到現在,居然今天偶遇了?!?/br> 翟雁聲笑了一瞬,他偏過頭問吳蔚然:“遇上了就是緣分,不如一起吃個飯吧?!?/br> 吳蔚然聞言,猶疑地道:“真是不湊巧,剛過了飯點,我吃過飯了。而且這碰面也有些突然,不夠正式,我……” 翟雁聲打斷吳蔚然的話,又提議道:“不吃飯的話,去咖啡館里坐坐也好,聽說你平時工作很忙,我也忙,很難有機會這樣碰在一起,擇日不如撞日,怎么樣?” 程郁怕吳蔚然看出端倪,想要用眼神暗示他不要去,卻又一時想不到合適地跟吳蔚然圓謊的借口,只好一直埋著頭,希望自己消極的態度能讓吳蔚然反應過來。 可程郁低頭等了一會兒,只聽到吳蔚然猶豫過后的爽快,他說:“那好吧,只是有些太不正式了,總有些過意不去?!?/br> 吳蔚然上了車,坐在后座,翟雁聲從后視鏡里看著吳蔚然的模樣,道:“馬路對面有一家咖啡館不錯,就去那里吧?!?/br> 吳蔚然連忙說:“都聽您的?!?/br> 程郁一言不發,絕望地靠在椅背上,從吳蔚然上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事態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控制,或者說事態從未被自己控制過,先前的一切只不過都是翟雁聲的有心放水,和吳蔚然的全心信任。 云城人不愛喝咖啡這種小資活動,雖然是下午時間,咖啡館里卻連半個人影也不見,只有服務生懶懶地躲在收銀臺后邊打瞌睡。他們挑了咖啡館臨窗的位置,能看見街邊的景象,程郁一言不發,坐在窗邊直勾勾望著窗外。吳蔚然和翟雁聲的交談時不時傳進程郁的耳朵,程郁知道一切都要完了,翟雁聲不會再寬容他,而他可能也要失去吳蔚然的信任了。 “程郁說您是他唯一的親人了,所以您來云城以后,他時不時就去探望您,我原本想請您來宿舍坐坐,但一直忙碌,還沒能顧得上?!眳俏等徽f。 翟雁聲饒有興致地聽著,瞥了程郁一眼,含笑問:“是嗎,程郁還說我這個‘遠房叔叔’什么了?” 吳蔚然覺得程郁這個遠房叔叔不太像程郁的長輩,他的模樣、氣質、談吐都不像是十幾年能對遠房親戚不管不顧的人,更不像是落魄的人,雖然奇怪,可吳蔚然還是回答了翟雁聲的問題:“他說您今年才來云城做生意,也很忙?!?/br> 服務員端上咖啡,翟雁聲將甜點往程郁的方向推了推,道:“你喜歡吃這種,嘗嘗吧?!?/br> 程郁驚恐地瞪大眼睛望著翟雁聲推到自己面前的甜點,半點不敢動彈,只埋著頭喝咖啡,把咖啡當成水一般往肚里灌。 吳蔚然總覺得今天的程郁十分奇怪,他想分出精力問問程郁的情況,但翟雁聲在掌控局面上實在太厲害,吳蔚然的話題和精力一直被對面這個程郁的叔叔牽著鼻子走,竟分不出一句話來問候程郁。 程郁喝完咖啡,似乎實在不能再忍受這種情況,他起身,道:“你們先聊,我去一趟洗手間?!?/br> 他原本想去洗手間給吳蔚然發短信,讓他趕緊離開自己這個“遠房叔叔”的視線范圍,沒成想前腳剛進洗手間,翟雁聲緊跟著就進來了。 翟雁聲進門,還將門順手關上,程郁靠在洗手臺上,問:“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看你狀態不好,來關心你?!钡匝懵暱拷逃?,他手撐著洗手臺,將程郁圈在自己的領地范圍,道:“你瞧,你臉色這么差,只有我發現了,我來關心你,那個吳蔚然,他還坐著喝咖啡呢?!?/br> 程郁難以理解地望著翟雁聲,說:“我以為你不會容忍你的人跟別人有關系,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對我,看到我不會讓你生氣恥辱嗎?” 翟雁聲的目光有如逡巡領地一般在程郁臉上環視,而后他說:“你也說了,是有了關系我才會生氣,現在你們什么關系也沒有,我也不會讓你們有關系?!彼氖州p輕撫過程郁的臉頰,說:“更何況,你真的覺得你像你想象中那么在乎他,而他也有那么在乎你嗎?” 程郁閉上眼睛,問:“你什么意思?” 翟雁聲的臉湊過來,他聲音低沉,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和蠱惑:“我沒什么意思,你也說了,我是你的遠房叔叔,做叔叔的,難道不該幫你把把關嗎?” 說完,翟雁聲抬著程郁的下巴,將他的的嘴唇貼近自己的嘴唇,程郁無處可逃,柔軟的唇瓣被翟雁聲吸吮舔舐,程郁喝過咖啡,唇齒間有醇厚甘苦的香味,翟雁聲低聲說:“把嘴巴張開,像以前一樣?!?/br> 程郁仰著頭,被迫承受翟雁聲的親吻,有那么一刻,他幾乎絕望了,他感覺一生一世也無法逃出翟雁聲的手掌心。 · “你們在做什么?” 程郁是被這一句問話給驚醒的。吳蔚然的聲音有如一盆涼水,將程郁從頭到腳澆了個透,程郁如夢初醒,猝然睜開眼睛推開翟雁聲。 翟雁聲對此并不意外,他松開手,用手指拭去唇邊晶亮的涎液,他望著程郁,道:“真不巧,被發現了?!倍笏滞騾俏等?,道:“你要用洗手間嗎?我們現在就出去?!?/br> 翟雁聲拖著僵硬木然的程郁,程郁死死扣著洗手臺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拉著離開。直到程郁從自己的視線里消失,吳蔚然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良久,吳蔚然才轉過身,打開水龍頭,用冰涼的水撲向自己的臉頰。涼水讓他的混沌茫然的思緒清醒半分,他不再一直回想著他朝思暮想的身影與他的“叔叔”親吻的畫面,也不再回想那一句“像以前一樣”,他望著鏡子里頹唐的自己,好半天終于笑出聲來。 吳蔚然想起程郁和他的叔叔都去洗手間以后自己獨自坐在窗邊,然后有服務生走到他面前,說洗手間里邊的人不太舒服,說跟自己是同伴,想讓自己去幫幫忙。 那時吳蔚然多么迫切,他以為程郁一直以來的不在狀態是因為不舒服,連忙走到洗手間門前,然后隔著未曾關緊的門縫,看見兩個纏綿的身影。 吳蔚然突然想起翟雁聲那一刻銳利的眼神,他從沒有沉浸于這個親吻中,他在做戲給自己看,包括那個服務生,想必也是專程將自己叫過去的。翟雁聲像一個成功的獵人,沖著吳蔚然炫耀自己的獵人,并且警告敲打了吳蔚然,不要妄想覬覦分食他的獵物。 原來這一切,從不是吳蔚然看到的想象的那樣簡單,他苦苦愛慕著、想要去追求,想要擁有的程郁,早就是別人的囊中之物。 吳蔚然渾渾噩噩地從洗手間出來,即將離開咖啡館的時候,他又回到收銀臺去買單,卻被告知之前那位先生已經買過單了。 吳蔚然艱難地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自言自語道:“原來我又來晚了?!?/br> 收銀員從柜臺下取出一個小盒子擺在吳蔚然面前,道:“不過那位先生讓我把這個轉交給您?!?/br> 是吳蔚然先前送給程郁的那個陶塑的小盒子,上邊貼著一張便利貼,龍飛鳳舞地寫著一行字:“多謝這些日子對程郁的照顧,現在該物歸原主了?!?/br> 吳蔚然拿著自己送出去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禮物離開了咖啡店,他想起就在前兩天,自己還是那么興奮地在村子里買下這個紀念品。同行的人紛紛去刻字,把自己的期望一同刻在禮物上,只有吳蔚然沒有刻,他對程郁甚至沒有半分多余的期望,他最大的期望不過是程郁能夠好好地接收到他這分愛意。 而現在吳蔚然知道了,連自己送出去的這分心意都是一場笑話,盡數是一場笑話。 第六十二章 程郁一周沒有去車間上班,吃午飯時李一波在食堂找到吳蔚然,吳蔚然臉色很差,看著十分憔悴,黑眼圈明晃晃掛在臉上,李一波原本對程郁的詢問到開口時先變成了對吳蔚然的關心。 “小吳科長最近工作是不是太辛苦了,看著有些累?!?/br> 吳蔚然原本在埋頭吃飯,聞言他抬起頭,見是李一波,便笑了笑,道:“是最近天氣冷熱交替,沒休息好?!?/br> 他這話說得前言不搭后語,借口找得也格外蹩腳,李一波看了吳蔚然兩眼,欲言又止。反倒是吳蔚然看出李一波的心思,道:“李師傅是想問程……程郁的事情吧?!?/br> 李一波道:“是啊,這孩子好些天沒來上班了,也沒有請假,也沒有跟我打聲招呼,我想著你們住在一個宿舍里,他的情況你應該最清楚,所以來問問你?!?/br> 吳蔚然的筷子尖點著碗中的米粒,沉默了好半天,他最終說:“我也沒有見到他?!?/br> 李一波聞言臉色一變,道:“連你都沒有見到,那這孩子會去哪里呢?這無聲無息的……” 吳蔚然不忍心讓李一波太cao心,他想了想又說:“不過應該是去看病了,前些天他生病了,身體一直不舒服,說不定是在醫院里顧不上?!?/br> 李一波聽聞程郁不是不知所蹤,而是去看病了,不再那么焦急,卻又憂愁起來,道:“原來是生病了,那他這孩子孤身一人的,能照顧好自己嗎?是在哪個醫院……算了,你也不清楚,我再試著聯系他?!?/br> 吳蔚然見李一波真心關切的樣子,好像有些懂得程郁當時用一個又一個謊言騙他的時候,他最終仍是開口,繼續編了謊糊弄他:“李師傅,您不用cao心,程郁他……他有個遠房叔叔……”吳蔚然說到程郁的“遠房叔叔”就覺得心口梗塞,他死死地抓著手中的筷子,才勉強將后半句話說完:“他叔叔今年來云城做生意了,他跟叔叔來往也很……頻繁,他叔叔會照顧他的?!?/br> 李一波終于松開緊鎖的眉頭,道:“原來是這樣,就算有人照顧,這孩子也不能一聲不響,看他來上班了我得好好批評他?!崩钜徊ㄕ酒鹕?,對吳蔚然說:“那小吳你先吃,我就先回去了。你要好好注意休息,我瞧你精神也不太好?!?/br> 吳蔚然倉促點頭,等李一波走了,他也離開了食堂。時節入春,云城熱得很快,一夜之間老樹發新芽,草坪也綠油油的,連風吹過來都帶著暖意,吳蔚然這才意識到,冬天居然已經結束很久了。 宿舍樓下的回形天井里多了許多晾曬衣服和被褥的身影,一個冬天不見天日,天氣回暖以后,陽光也光顧了老舊的宿舍樓,天井里投射進溫柔的日光,女工們漂亮的床單上散發著清新好聞的洗衣液的香氣,吳蔚然站在門前開門時,那香氣直往鼻子里鉆。 程郁的東西很少,宿舍的公共區域基本沒有什么程郁的東西,但是被搬走以后,整個宿舍好像都冷清起來。 程郁的東西是三天前被搬走的,吳蔚然早晨去上班時,程郁的東西都還在宿舍里,中午再回來,程郁的房間就空了,干干凈凈,好像那個房間從未住過人一樣。吳蔚然又像之前一樣,在程郁的房間門前站了許久,回想起好幾個月前,他也是扶著這個房間的門框,看著程郁在昏黃的燈光下睡著。 程郁程郁程郁,全都是程郁,程郁在的時候,像個安靜話少沉默的影子,吳蔚然一直追著這個影子,追到日頭下邊了,才發現程郁身前是一尊巨型神像。 吳蔚然失落地逃回自己的房間,躺在自己的床上,他閉著眼睛,怎么也睡不著,朦朧間他心想,或許他也該把自己的床褥都拿出去曬曬了,捂了一整個冬天,被褥和他的心事一樣,都要發霉了,帶著陳腐潮濕的味道。 翟雁聲這些天一直在家里工作,程郁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他白天睡覺,晚上也睡覺,飯也不怎么吃,翟雁聲不論什么時候進房間,看到的都是程郁閉著眼睛縮在被子里的樣子。 從咖啡館回來后程郁就沒有再跟翟雁聲說過話,如非必要,他連睜眼看翟雁聲一眼都不想。唯一一次程郁正視翟雁聲,是在翟雁聲遣人將他的東西都搬回來以后。 程郁聽到動靜,從床上下來,走到客廳里,正看見趙銘譯安排人把幾個紙箱打包好的東西都放在客廳里。翟雁聲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們搬東西,趙銘譯臨走前,翟雁聲又安排趙銘譯找兩個洗衣工來,把這些東西盡數清洗一遍。 程郁伸手將箱子都打開,把自己的東西翻出來,亂糟糟攤了滿地都是。宿舍樓老舊,衣柜里放再多樟腦丸也仍然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霉味兒,伸手摸上去,衣服的手感又潮又澀。 翟雁聲看見程郁的樣子,又道:“你也去洗洗,把你那身晦氣的味道都洗干凈了?!?/br> 翟雁聲又變回那個最初讓程郁恐懼且無可反抗的人,程郁折騰這一場,最后還是折在翟雁聲手里,任他揉圓搓扁,跟從前的區別只是這一次他還把吳蔚然搭進來了。 吳蔚然沒來過電話,短信也沒有,一直熱情洋溢的他突然沉寂下來,好像一鍋guntang的開水瞬間凍成了冰花。程郁站在巨大的花灑之下,感到缺氧般的窒息。 程郁醒來時在床上躺著,翟雁聲守在他身邊,見他醒了,翟雁聲似乎松了口氣,又端起旁邊的碗,道:“粥是讓趙秘書送來的,你吃吧,我出去了?!?/br> 程郁偏過臉不想看翟雁聲,說:“我不想吃?!?/br> 翟雁聲冷笑一聲,用湯匙慢慢地攪著碗里的粥,說:“你太久沒吃飯,浴室水溫太高,洗著澡就暈過去了,我把你抱回來的。你要不吃,下次我還得抱你?!?/br> 這話果然奏效,程郁接過翟雁聲手里的碗,小口小口地抿著。翟雁聲看了他幾眼,想說什么,又頓住了,末了又說:“你要是不想看見我,我就送你回海城,正巧寧寧也很想你?!?/br> 程郁抬起頭,道:“不回海城,我想回去?!?/br> 翟雁聲厲聲喝問他:“回去?回哪里去?回你那個車間,你那個小破宿舍去嗎?”他冷冷地說:“程郁,你想都別想?!?/br> 程郁聞言倦怠地放下手里的碗,他是在同翟雁聲說話,但是樣子仿佛是對著空氣講話一般,說:“你已經在吳蔚然面前戳穿我了,我跟他即便是朋友也不可能再做下去,你還要讓我連工作都沒得做嗎?” 翟雁聲說:“工作,你想工作,沒問題啊,海源在云城的分公司馬上就要掛牌,你想工作就直接進海源,覺得高層太顯眼招搖,也可以做個普通的小職員,什么崗位都隨你挑。程郁,在海源比在你那個車間輕松干凈體面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br> 程郁嗤笑一聲,又縮進被窩里準備當縮頭烏龜,他閉上眼睛前冷淡地說:“體面?我還有什么體面可言,我這輩子就是個不體面的人?!?/br> 翟雁聲放任程郁躺了一周,他知道自己的做法的確沒有給程郁留半分情面,他一時間必然很難接受,但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先前留給程郁的余地太大,原本以為他會顧念自己的一番苦心,沒想到程郁心里的天平只是更往吳蔚然那邊傾斜了。 一周過去,翟雁聲拉開房間的窗簾,程郁的眼睛瞇起來,翟雁聲站在床頭,道:“起來,我帶你出去走走?!?/br> 程郁懨懨地轉過身不想理會翟雁聲,翟雁聲又伸手掀開程郁的被子,將蜷成一團的程郁暴露在空氣里,他走上前把程郁抱起來,一路往浴室而去。 “一個星期了,程郁,天大的氣也該消了,你洗個澡,我帶你出門玩?!钡匝懵曊f。 程郁被翟雁聲放在洗手臺上,他平靜地說:“我沒有生你的氣,如果我生你的氣,一星期的時間,一個月,一年,十年,我能消化得掉嗎?”翟雁聲皺著眉頭盯著程郁,程郁只做不察,道:“我只是覺得我自己活該落到這一步?!?/br> 翟雁聲不想再跟程郁拌嘴,他伸手脫掉程郁的睡衣,站在水下給程郁洗澡,程郁隔著水霧望著翟雁聲,他的確痛苦,但更因痛苦添了脆弱的美感,翟雁聲捧著他的臉親吻,沒一會兒便在溫熱的水流里品嘗到一點苦澀的咸味。 是程郁在哭。 程郁在水霧中絕望地攀附著翟雁聲,翟雁聲是那一截讓他活命的枯木,能讓他活著觸到堅實的河岸,即便他原本就該生長在岸上,不該如此顛沛痛苦。翟雁聲將他推進痛苦的深淵,只為了將他從深淵里拉出來。 · 程郁出門時日頭很好,許久沒有出門,天氣已經熱起來,小區里有小孩子拉著風箏線在放風箏,程郁抬頭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翟雁聲開著車在他面前停下,降下車窗讓他上車。 他們又去了先前去過的那家商場,翟雁聲領著他上電梯,說:“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不知道你喜不喜歡?!?/br> 程郁不明就里也不感興趣,沉默地聽著,上了頂層,才發現之前已經倒閉停業的電影院居然又開了。售票處有幾個人在排隊,生意算不得很好,但是也絕不差。整個電影院售票口都彌漫著爆米花甜膩的香氣。 翟雁聲同程郁說:“之前你不是想看電影嗎,現在可以看了?!?/br> 程郁環顧一圈,明白過來,平靜地說:“你把電影院買下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