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想要跟我一起走？”軒寒一邊向反方向走，一邊問眾人。

    “我跟你一起走?！背糖峋o緊跟了上去。

    然后扮演未婚夫婦的齊斌和顏茵茵也快速跟在軒寒身后，這些玩家必然也接收到了系統提示的聲音。

    “還有我?！睍r玖不知道拒絕會怎么樣影響劇本，不過安排他和軒寒走一路不一定是什么壞事，說不定還是時玖的一場財運。但就在時玖準備跟上去的時候，一直牽著他手的楚歸舟卻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時玖回過頭去，就和楚歸舟那雙認真的眼睛對視上了，接著就看到楚歸舟輕輕搖了搖頭，看來他接收到的系統提示應該是跟著林勇軍走。

    也就是說，從游戲開始就一起行動的楚歸舟和時玖，現在必須分開。

    “放心?！睍r玖除了這兩個字之外，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符合角色設定的話。

    “放心?！背w舟似乎想到了什么，重重按住時玖的手，然后有些不舍地松開，“回頭見?！?/br>
    “嗯?！彪m然跟著點了頭，但時玖知道他們分別到達山下之后，這個游戲也就結束了，下次再見到楚歸舟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畢竟連續兩次游戲遇到同樣的人在時玖看來已經是一個意外，除非整個噩夢世界的玩家就這么十幾個人……

    不過從楚歸舟這些資深者們的交談中可以感覺到，玩家的數量應該遠遠比時玖想象的還要多。

    總而言之，下次再見到楚歸舟的幾率不大。

    想到他好不容易做好準備要和姓楚的坦白，結果就這么硬生生被劇本拆散，時玖竟然也覺得有些不愉快。

    楚歸舟松開了手后，時玖還是有些不習慣地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后直接跟上軒寒的隊伍。比起軒寒這邊的陣容，楚歸舟那邊還有卜馨月和寧書林在，再加上楚歸舟那家伙在玩家中的實力，時玖也沒有什么不放心的。情況再怎么糟糕，楚歸舟手上那枚精魄石戒指也會幫忙。

    所以有問題的反而是時玖這邊……兩個身份不明的人，加上程千柔、顏茵茵和時玖一共三個輔助醫者，兩個輔助醫者還是徹徹底底的新人，難道劇本不覺得這樣兩個隊伍的實力分配非常不均勻嗎？

    時玖甚至懷疑，劇本說不定原本就沒打算讓他們這一組人活著離開游戲。

    簡直像是被放棄的一組炮灰，就是編劇在寫劇本開頭的時候就打定主意準備犧牲掉的角色。

    “這就是兩個人不可避免的分別了吧？”時玖只能感慨劇本這東西，還真是一開始就決定好了的。

    ……

    時玖跟著軒寒他們消失在另一個方向后，寧書林看了看一直盯著對方消失方向的楚歸舟，湊過來問了一句：“這么讓他一個人去真的放心嗎？”

    楚歸舟奇怪地看了過來。

    “哦，對了！”寧書林后知后覺地想到“伴侶”只是周楚和阿玖所扮演的角色，“你們又不是真的那個，也沒什么不放心的，是我想多了?！?/br>
    “我覺得是你想錯了?！背w舟將視線從某個方向消失的身影處移開，轉身跟著林勇軍往原本山路的位置走，“他比我厲害得多，倒是我還必須變得更加強大才行?！?/br>
    “我以前應該見過你?！币慌岳淅涞呐⒉奋霸峦蝗婚_口，“以你的能力，如果你都覺得自己不夠強，是不是過于謙虛了？或者說，那個……你的伴侶又該強到什么地步？從外表還真有些看不出來?！?/br>
    “外表是會騙人的，他厲害起來我都有點怕?！背w舟笑了笑。

    他現在同樣很希望能遭遇什么劇本設計的怪物大軍，就算不斷掉落他已擁有的術法紙也可以，反正重復的術法紙也可以對他掌握的術法提供少許加強。以前楚歸舟對消滅怪物這種事情完全沒有積極性，只是一切隨緣，但現在……積少成多的道理他懂，只要消滅的怪物夠多，就算是最弱小的術法楚歸舟也會把它提升至最強！

    想到這里，楚歸舟看向眼前黑暗中樹海的眼神充滿了期待。

    ……

    與此同時，時玖看著前方樹海的眼神也和楚歸舟差不多，不過他對道具什么不感興趣，只要怪物多一點，掉落的現實貨幣多一點就行。

    “看來，那位周楚先生并不像表面上看著那么在乎伴侶?！泵髅髦車诎档臉浜？粗臀C四伏，被軒寒手電筒帶領著的程千柔卻還有心情和時玖說這種話。

    “也許吧?！睍r玖甚至有些懶得搭理。

    “抱歉，我說這些話有些不合適?！背糖嵴驹谲幒浇蛛娡补庾盍恋牡胤?，一臉夸張地抱歉表情，“這種事情，其實還是你們自己最清楚了。不過身為伴侶，聽說你要分開的時候竟然半點挽留都沒有，實在有些不應該?！?/br>
    “陳小姐說的是?！睍r玖認真考慮似地點了點頭，“回去我就狠狠教訓他一頓?！?/br>
    “……”在不破壞角色設定的情況下，程千柔也沒什么能說的了，只能瞄了時玖一眼后，就挪開了視線。

    程千柔最好奇的應該是當時時玖到底怎么從那個困難的新手關卡活下來的，不過因為游戲規則的限制，她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問這個問題。在程千柔眼里，這個戴眼鏡的小子不止搶走了楚歸舟伴侶的角色卡，還曾經親眼看到過她這個資深者臨陣脫逃的樣子。

    可能時玖整個人在程千柔看來都是沒有必要存在的。

    “軒先生?！睍r玖他們已經開始抓著樹干下山，因為沒有明確的山路，所以他們只能哪邊平穩走哪邊，“您和陳小姐認識多久了？”

    “很久了?！避幒患偎妓鞯鼗卮?，“我們是大學的時候開始談戀愛的，畢業后也一直在一起，不過還沒有像齊斌和嚴盈那樣到談婚論嫁的地步?！?/br>
    “一起被困在這里也算是緣分，沒有想到這座白云山竟然這么詭異?！?/br>
    “白云山？”軒寒微微皺眉，“這里不是叫望陽山？”

    “可能是我記錯了?！睍r玖認真看著腳下的路，“那這座山的名字還真是名不符實?！?/br>
    聽到軒寒那么肯定地說出這座山的名字，時玖更加確信了自己的猜測——軒寒很可能不是玩家！

    “白云山”這名字自然是時玖瞎編的，從劇本一開始到現在，玩家根本沒有任何途徑知道這座鬼山的名字。能夠知道這座山名字的恐怕就只有游戲中的非玩家角色npc，或者……死在這座鬼山里的怪物亡魂！

    時玖剛剛想通的一件事情就是，哪怕當初可供選擇的角色卡片一共是十張，也并不代表這次游戲一定有十個玩家。

    可能是九個，可能是八個，甚至更少。

    這個游戲，從最初角色卡片的數量開始，就已經在混淆時玖他們這些玩家的視線和想法，簡直就是為“鬼”服務的好系統好劇本。

    還有玩家之間禁止互相告知身份這個游戲規定，乍一看似乎是為了限制玩家的行動，順便為玩家的游戲增加難度。但仔細想想其實意義不大，如果玩家之前就像時玖和程千柔她們這樣互相認識，就算不告知彼此身份，還不是能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

    但是……

    如果十個“玩家”里真的隱藏著“鬼”，那么這條規則的重點從一開始就不是限制玩家，而是讓玩家發現不了隱藏在他們身邊的“鬼”！

    再加上軒寒的角色身份是程千柔的男朋友，剛開始的時候時玖也覺得他肯定是玩家。

    還有在酒店里的時候，包括楚歸舟在內的所有玩家全部都不受控制地嗜睡，幾乎失去意識，只有身份特殊的時玖還醒著。在那樣的情況下，軒寒清醒著的原因，不也是因為他是“鬼”嗎？

    想通了這一點后，時玖腦子里原本雜亂無章無法串聯的各種困惑瞬間迎刃而解。

    時玖甚至覺得，他當初在酒店的走廊里遇到軒寒的時候，他根本不是準備去把其他游客叫醒……而是準備潛入游客的房間，將睡死過去的游客一一殺死！

    如果是真的，那么時玖、程千柔和顏茵茵他們加入的這支隊伍，恐怕真成了劇本中的送死小分隊。

    不過對時玖來說，如果是真的，那么軒寒在他的眼里就瞬間大放光芒，從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變成了會走路的小金庫！

    第28章

    其實之前時玖就一直對軒寒的行為感到疑惑, 畢竟他的行為和臺詞實在是太自然太純熟，和他們這些束手束腳的玩家感覺完全不一樣?，F在想來，比起玩家, 軒寒更像是整個劇本的“引導者”和“推進者”。

    之所以在最初的時候會認為軒寒是玩家，也是因為軒寒和“陳柔”之間那種毫無戀愛感的冷漠, 似乎只有被迫安排角色的兩個玩家才會因為突然被稱為“情侶”才表現出那樣的冷漠。

    現在想來, 也可能是因為軒寒從一開始就明白他“鬼”的身份。

    與此同時, 表現得太有戀愛氣氛的角色, 其實同樣很可疑。時玖這么想的時候, 看了一眼攙扶著顏茵茵從頭到尾噓寒問暖小心翼翼的齊斌, 那關心照顧的神情騙不了人, 就算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都不可能表現得這么親密自然，至少應該像顏茵茵那樣羞澀喜歡又有些放不開才對。

    時玖的大腦好像突然通了一樣，這會兒看程千柔和顏茵茵之外的每個人都像是“鬼”。

    不過礙于劇本, 就算時玖想通了, 他也不可能把這些直接告訴顏茵茵她們, 只能看看軒寒究竟什么時候露出真面目來。

    在沒有山路的情況下，下山的道路時而平坦時而又極為陡峭，周圍都是漆黑一片的樹林，除了軒寒手中的手電筒之外甚至沒有半點星光和月光，他們只能攙扶著一棵棵密密麻麻的樹，有時候甚至不知道下一秒腳下會踩到什么。

    如果不小心踩中半塌的土壤, 或是踩到什么石頭，可能就這么一路滾落下去, 生死不明。

    “我之前在山路兩邊的樹林里看到了一些東西?！睍r玖的眼睛在黑暗中變成了緋紅的顏色，如果周圍有光亮的話就能看得出來，此刻時玖雙眼中的紅色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深都要艷, 甚至開始向暗紅的顏色接近。

    只是因為周圍的光線過暗，就算有人注意時玖的眼睛，隔著厚厚的鏡片恐怕也察覺不到他的眸色和墨黑之間有什么區別。

    這一次時玖并沒有從縫隙空間中拿出道具。雖然魔族的力量被認為“不祥”，可當時玖準備全力而為的時候，確實是魔族血脈本身的力量更加順手更加方便一些。

    外族人稱這種力量為“腐朽”，時玖則覺得更像是“破壞”。但對普通的魔族人來說，最多只能讓身體腐朽留下白骨，時玖身體中的血脈能破壞的卻不只是那些比他弱的敵人，還有周遭對他而言脆弱的一切。

    就好像時玖現在雖然還控制著力量，但當他右手輕拂過某棵樹樹干的時候，樹干上卻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時玖觸碰到的部分，被完全破壞掉了！

    “哦，你看到了什么？”軒寒拿著手電筒向后轉過身來，手電筒的光照亮了軒寒的臉，從骨子里透出一種陰沉。

    “就是你身后的那些東西?！痹谲幒D過身來的一瞬間，時玖感覺到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一些，軒寒身后的背光處更是出現了一片人影，與黑暗中的樹海交錯在一起，像是一堵黑暗中的墻，攔住了時玖他們的去路。

    “這些嗎？”軒寒回頭看了一眼黑暗處密密麻麻上百個人影，臉上果真沒有半點的吃驚和意外。

    “那些是什么？！”

    程千柔看起來從沒懷疑過軒寒的身份，作為一名輔助醫者也像之前的游戲那樣，下意識去依附身邊的其他玩家。雖然軒寒從一開始就沒有因為程千柔的外貌而對她親近，雖然程千柔自己也對軒寒不怎么滿意，但在整個游戲過程中，程千柔一直都毫無戒備地站在軒寒的身后。

    但現在，當看到軒寒身后出現的那些恐怖影子，和軒寒此刻臉上露出的古怪笑容，支撐著程千柔在噩夢世界存活至今的某種直覺出現，讓她快速向后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某棵樹旁才停下腳步。

    “這些？”軒寒用手電筒的光掃過身后，讓時玖他們可以看到一些藏在樹林間蒼白而又麻木的臉，“這些都是同伴?！?/br>
    另一邊的顏茵茵也已經慌張地說不出話來，只是緊緊抱著齊斌的手臂，以此來尋求安全感。

    “看來這條不是下山的路，軒先生?！睍r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表情甚是平靜，“也許我們應該走另一條路?！?/br>
    軒寒卻站在那里搖了搖頭：“到現在你們還不明白嗎？只要走進這座望陽山，就再也不可能離開了?！?/br>
    “你果然是‘鬼’?！睍r玖心中暗嘆了一聲，“在酒店里殺死那六個游客的人果然是你，如果不是我在走廊里遇見你，你是不是還打算將剩下的九個人一個個殺死？”

    看到軒寒一點都不否認，其他人再次向后退了幾步，離軒寒越遠越好。

    “為什么！”程千柔不敢繼續后退，畢竟再往后就會完全被黑暗吞噬，她不敢去猜測那漆黑一片的樹林里還藏著什么，“我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殺我們？”

    雖然不想承認，但程千柔的這個問題同樣讓時玖感到困惑。

    除非軒寒是瘋子殺人魔，否則他就這么一直跟著他們行動，引導他們去度假酒店，再費心費力想要致他們于死地……總得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吧？之前酒店里找到的那些報紙報道的大多都是意外和后續的靈異事件，可從未說過有一個胡亂害人的瘋子在這里亂竄。

    “我沒有惡意?！避幒e起雙手，“只是想讓你們變成和我們一樣的同伴而已?！?/br>
    時玖承認，不管怎么樣，這個叫“軒寒”的家伙已經是瘋子了。

    “你們知道活人被困在望陽山里有多痛苦嗎？”軒寒竟然用勸解的語氣站在時玖他們對面說，“這座山里除了樹皮草木之外根本沒有什么食物，甚至連活著的動物都看不見。最初的時候，我們只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小心觀望，看著那些被困在這里的活人沒有食物也沒有離開這座山的希望，看著他們在痛苦中漸漸絕望漸漸瘋狂，最終我們還是忍不住了結了他們，讓他們成為了同伴?！?/br>
    “既然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在最后將那些活著的被困者解決掉，那我們為什么不在他們感到痛苦之前，就讓他們直接成為同伴呢？”

    “只要成為同伴，一切痛苦都不會來臨。只要成為同伴，我們就可以無所畏懼地一起生活，這樣難道不好嗎？”

    軒寒說著話的時候，時玖他們身處的樹林突然開始降溫，原本就沒有怎么停下的風中，又一次開始夾雜雨絲。

    “我已經努力把前期工作做得很好了?！避幒恼Z氣竟然充滿了誠意，“我帶著你們下車，引導你們上山，讓你們看到了那座度假酒店。在這一路上雖然有艱難，但每個人都充滿了希望，沒有人絕望更沒有人瘋狂！然后按照原本的計劃，你們會帶著一身疲憊在豪華的酒店里享受最舒適的休息環境?！?/br>
    “等所有人都酣然入夢，我會以最無聲無息的方式為你們除去將要面對的痛苦?！?/br>
    “就是在人睡著后，把他們殺死？”時玖明白了軒寒的瘋言瘋語。

    “成為同伴不好嗎？”軒寒說這話的時候，身后那些蒼白而麻木的人影漸漸向他靠近，風勢中夾雜著的雨勢也越來越強，甚至開始向一開始的暴雨靠近，“這座山雖然容不下活人，我們卻可以在這里生活得很好。如果你們希望的話，甚至可以在加入我們之后，繼續進那座酒店休息?！?/br>
    雨越下越大，夾雜著風，夾雜著枝葉，甚至夾雜著泥沙，讓時玖之外的兩個輔助醫者痛得忍不住閉上雙眼，更顧不上再次淋濕的衣物和頭發。

    “雖然這座山總是被狂風暴雨包圍，但只要成為我們的同伴，就不用擔心這該死的風雨?！避幒诳耧L暴雨中依舊平靜地直視著時玖他們，“說了這么多，相信你們能夠理解?！?/br>
    “我們已經身在雨中，又何必在意淋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