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騰蛇嘴里不三不四地叼著酒杯,眼怔怔地望著天邊如火如荼的晚霞,他銀絲般的頭發也染上一抹嫣紅,臉上神情有些怔忡,最奇怪的是,小銀花黏在他身上,咝咝吐信子,他居然也沒拉下來發脾氣,而是由著它纏來纏去,一手還捏著它的腦袋,感情好的很。 半晌,他腦袋一仰,咕咚一聲將杯里的酒灌下去,抬手把杯子放在桌上,沉聲道:“嗯,老頭子們生氣了,只怕是當真的?!闭f完他突然抬眼望向隔著窗縫偷聽的璇璣,大聲道:“偷聽的人沒酒rou吃??!讓你再偷聽!” 璇璣被揭穿了,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推開窗戶跳出去,笑道:“好嘛,不偷聽了。你們喝酒居然不叫我?!彼颐Τ鰜?,沒穿外衣,只披了一件勉強遮住膝蓋的白衫子,光潔纖細的小腿露在外面。好在天色已近黃昏,否則讓別人見到她這種不修邊幅的模樣,只怕背后還不知說成什么樣,年輕女孩子露胳膊露腳露腿都是不允許的,天氣再熱也不可以。 禹司鳳果然皺了一下眉頭,不過卻沒教訓她,手指在桌子上一敲,笑道:“過來吧。不過沒椅子了,自己把躺椅搬過來坐著?!?/br> 璇璣果然把屋里的躺椅搬出來,哧溜一下躺在上面,騰蛇早給她斟酒端過來,她仰頭喝了一口,桂花釀入口甘甜,沒有任何刺激的味道。她舒服得伸個懶腰,枕著胳膊,學他們的樣子看著天邊絢爛的晚霞,問道:“騰蛇,這三天你去哪里?吃了什么好東西?” 騰蛇“嗯”了一聲,有點心不在焉,“就是去了這里那里,吃了這些那些?!?/br> “這算什么?!辫^吃驚地笑起來,不過她并沒追問。天邊的紅霞鍍在她身上,一層薄暈的紅光,四下里突然起了一陣涼風,屋后的鳳凰花樹被吹得颯颯作響,嫣紅的鳳凰花撲簌簌隨風落下,恍然猶如流火。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真漂亮,看啊,像在落天火?!?/br> 騰蛇不由瞇眼抬頭,屋后的鳳凰樹艷紅絢麗,紛然如火,仿佛是在熊熊燃燒一般,紅得幾乎有凄厲的美感,像最濃的鮮血,像最烈的火焰,一直鋪到最遠的天盡頭。他又“嗯”了一聲,端酒一口喝干,突然說道:“給我解開契約吧,將軍大人?!?/br> 璇璣微微一怔,猛然回頭看他,像是沒聽清,更是不明白。 “你說什么?”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是說,”他一個字一個字,吐詞緩慢而清晰,“給我解開契約,我不想再做你的靈獸了?!?/br> 璇璣呆了半天,突然從躺椅上跳起來,按住他的額頭,奇道:“沒發燒啊,怎么開始說胡話了?” 騰蛇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低聲道:“別裝了,快點給我解開契約?!?/br> 璇璣直到這時才真正反應過來,心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狠狠落下,失聲道:“為什么?我、我哪里又惹你不爽了?還是……附近沒有好吃的?沒人陪你打架?” 騰蛇額上青筋暴露,咬牙道:“老子在你眼里就是個貪吃暴躁愛打架的廢物?!” 差不多吧……不過她沒敢說出來。隔了半天,她才柔聲道:“騰蛇,到底是什么事讓你不開心?就算不開心,你可以說出來呀。別……別動不動就說解開契約,這樣很容易讓人寒心的?!?/br> 他“嗤”地笑了一聲,道:“寒心?你一個沒有心的人,有什么東西可以寒心?” 這話說得重了,璇璣沉下臉,冷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痛快點!” 騰蛇站起身,背過去沉聲道:“那我告訴你,老子不愿意再陪你在這個荒山野嶺過下去。不錯,你是戰神將軍,做你的靈獸我也是沾光,但老子現在明白了,你連個完整的人都算不上,不知道算個什么東西!老子堂堂的神獸騰蛇大人,豈能給你這怪物做靈獸?煩請你快快解開契約,讓我離開這等深厚恥辱,省得日后被人笑話!” 璇璣臉色蒼白,顫聲道:“什么……不完整的人!你到底想說什么?!為什么突然變成這樣?”她完全不明白,他突然口吐傷人的話語。騰蛇不應當是這樣的,他或許平時是口無遮攔,像個壞脾氣的小孩,故意說狠話讓她生氣,但絕不會說這么刻薄惡毒的話語。 這一年多來,他和她兩人走遍名川大山,日夜相伴,在璇璣心中,他早已是親人一樣,感情親厚,從來也談不上分別。 騰蛇冷道:“我的意思早就告訴你了,趕緊解開契約!我已經不想再做你的靈獸,不屑再做,你還拖著我不放,是什么道理?” 璇璣猛然上前扯住他的衣服,硬生生將他轉過來,瞪著他的眼睛,低聲道:“你再說一遍!” 他毫不畏懼,冷冷看回來,慢慢說道:“我不屑再做你這種怪物的靈獸,請你趕快解開契約!” 璇璣吸了一口氣,只覺喉嚨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一樣,痛得眼淚都要出來。她顫聲道:“你不要忘了,我們為什么會訂下契約!” “是你把我打敗了,我記得很清楚?!彼崎_她的手,整了整衣領,森然道:“可是天底下沒有強迫別人做自己靈獸的道理。你要是不服,盡管再打敗我一次好了,甚至用九天玄火把我燒成灰。告訴你一句,老子不愿就是不愿!你他媽的煩不煩?!快點解開契約!” “我不知道怎么解!”璇璣也怒了,抬腳狠狠踹上他的小腿,“你現在就可以滾!滾!我也不要你做靈獸!” 騰蛇默默看她一眼,低頭撣了撣褲腿上的灰,淡道:“好,我馬上就滾?!彼鹨粔鸹ㄡ?,仰頭一氣喝干,將壇子往地上一砸,厲聲道:“以后橋歸橋路歸路!褚璇璣,你如果再反悔,老子就從腳底板瞧不起你!” 他將小銀花用力扯下丟在地上,轉身就走,在門口突然騰空而起,眨眼就消失在茫茫蒼穹中,再也看不見蹤影。 璇璣氣得渾身發抖,抬腳將他方才坐過的椅子踢去,鏗地一下,椅子被她踢成了碎片,散落一地?!白呔妥?!你要再回來,我也不認!”她一屁股坐在躺椅上,郁悶地端起另一壇桂花釀,深深喝了一大口。 心里仿佛有火在燒,她不明白,一點也不明白。起初一切都很好,為什么后來會變成這樣。不管他!要走就走!誰離開了誰,難道就活不下去嗎? 她再喝一大口桂花釀,目光掃過眼前種種事物。天邊濃墨重彩的霞光,煙云渺然,暮色四合,那黑色的烏云邊緣還殘留著艷麗紅光,像騰蛇火翼上灼灼烈焰。他走便走,有什么了不起?屋后鳳凰花熱烈如焚,滿山遍野都燒了起來,像他恣意點燃的。 一滴眼淚突然從她臉上滑下,落在手背上,緊跟著又落下許多。她用手賭氣似的抹去,肩上忽然被人扶住,她回頭一看,禹司鳳目光灼灼看著自己。璇璣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扯著他的衣角,喃喃道:“司鳳……你說他為什么要這樣?” 禹司鳳蹲在她身邊,抬手替她擦掉眼淚,柔聲道:“他大約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很快就回來了?!?/br> 璇璣哽咽道:“他真可惡……可惡極了……”她方才賭氣喝酒太急,這會情緒激動,幾乎是立即就上頭了,手腕微顫,酒壇子一歪,半瓶桂花釀全部撒在身上。禹司鳳急忙拉開她的手,皺眉道:“弄到傷口上怎么辦?” 璇璣往他身上軟綿綿地歪去,嘴里喃喃地說著什么,都是痛罵騰蛇的話。禹司鳳又好氣又好笑,小心揭開她的白衫子,見酒液還是弄濕了腿上的繃帶。他只得小心解下,只見燙傷的地方已經好了大半,只是新長出的肌膚十分嬌嫩,顏色和周圍的肌膚不太一樣。他松了一口氣,小心用干布擦去上面的酒,抬頭見她醉得臉色酡紅,便柔聲道:“璇璣,睡這里會受涼,進去吧?” 她嘴里不知咕噥了一句什么,眼睛一眨,又是大串的眼淚滾下來。禹司鳳將她打橫抱起,只覺她隔著白衫子什么也沒穿,滑膩的肌膚在里面猶如火燒般熾人。他喉頭一緊,低頭輕聲叫她:“璇璣,璇璣?” 她突然睜開眼,怔怔望著他,忽然抬手指向他身后,呢喃:“火……火在燒……”他跟著回頭,卻見屋后鳳凰花開得熱烈,真像火一樣。他轉身正要走,不防她勾住他的脖子,臉貼上他的臉頰,吐息甘甜:“你也要走?” 禹司鳳扶住她的后頸,輕道:“不,我不走。我送你進去?!?/br> 她“嗯”了一聲,突然慌亂地在身上翻找,急道:“崩玉呢?崩玉去哪里了?快給我!你要是也敢走,我就先砍死你,再砍死自己算了?!?/br> 禹司鳳又吃驚又好笑,只得連聲答應:“好,好,不走。崩玉在屋子里,我帶你去拿?!?/br> 他用腳撥開門上竹簾,將璇璣抱到床邊,小心放下,轉身正要打水給她洗臉,不防她又使勁拽住他,大叫:“你真的要走?!”禹司鳳只得折回去輕輕拍著她,“不,我打水而已。乖,你醉了,好好睡著?!?/br> 璇璣哪里肯聽,滿床使勁折騰,要找崩玉砍人。禹司鳳的衣服險些被她扯壞了,他又不忍大力制住她,只是伸手攬她入懷,柔聲安撫,誰知她扯著他,只是哭,先是嚎啕大哭,像個小孩兒,最后卻慢慢低聲下去,似是累了,終于松開他,反身倒向床頭,沉沉睡去。 禹司鳳被她折騰得滿頭汗,好容易松一口氣,先去打水,擰干了帕子替她擦臉,誰知她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領,用力一扯,禹司鳳一時不防,一頭栽倒在她身上,只覺她兩條胳膊死死抱著自己,嘴唇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著什么,他聽不清,不由低聲問她。 璇璣忽而宛轉相就,狠狠吻上他的唇。天旋地轉,他竭力克制,顫抖地伸手要推她,可是指尖觸到她細膩的頸項,卻忍不住細細摸索下去,輕輕解開她的衣帶。 第二十四章 花開萬景(四) 璇璣先是覺著熱,無比的熱,跟著卻慢慢涼下來,仿佛有風吹在赤裸的肌膚上,還有輕柔的吻落在身上。她半睡半醒,抬手去撈,卻抓住了一把長發。 身上有人發出“嘶”地一聲低呼,跟著那人卻低低笑道:“醒了?”她動了動,別過腦袋咕噥一句什么,繼續陷入昏睡。那人似是不打算放過她,細密地在她滑膩的頸項上吮吻,有力的指尖,拂過她的肌膚,所到之處,像有火點流竄。 璇璣呻吟一聲,忽覺自己被人緊緊抱在懷里,赤裸的肌膚相貼,熱度驚人,那人貼著耳朵和她說著話,喃喃念著她的名字,讓她快些醒來。她微微一驚,有一瞬間的清明,睜開眼來,正對上禹司鳳黝黑的雙眼。 他那樣深深地看著她,眼睛里倒影出兩個小小的她。長發凌亂在枕畔,拂過她的臉頰,又涼又癢。她忍不住用手抓住他的頭發,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喚他:“司鳳……”他“嗯”地答應了一聲,捧著她的臉,纏綿而又熱烈地吻上去。 她似乎又醉了一次,從身體到內心,完全是柔若無骨的,什么都給他,全部交給他。世上只有他可以。切切糾纏著的或許不只是身體,還有她的心和魂魄,與他嚴密地交纏在一起,誰也不想分開。 如果不是那種可怕的疼痛,她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璇璣疼得滿身冷汗,突然就清醒過來,抬手用力推他,可她居然半點力氣也沒有,發出的聲音也嫵媚得令她吃驚:“好疼——是傷口……傷口又破了?”她以為是燙傷的地方又不小心弄破,不過很快她就發現完全不是。隨著他的動作,那種疼痛越發劇烈,簡直像要尖銳地刺入魂魄深處一樣。 她無助地撕扯著被褥,撐不住痛哭失聲。他要侵入她的魂魄,窺看她最深沉的秘密,那種無措又倉皇的感覺是如此可怕,她好像馬上就要失去什么,再也找不回來的。 只有抓著他的肩膀,低聲哭泣,狂亂地低呼他的名字。她好像找不到他了,如今在眼前的人或許不是他,而是另一個陌生人,因為那種疼痛如此難堪隱秘,一生從未體驗過。禹司鳳柔聲安撫著,“噓……別哭……好啦,我在這里,璇璣……在這里?!彼麚嵩谒樕系氖致詭ь澏?,緩緩滑下來,抄過她肋下,緊緊將她纖柔的身體抱在懷里。 一切都是那樣新奇、神秘,像一個追逐的游戲,她在跑,他在后面追。一直奔跑,跑向斑斕璀璨的夜空,漫天的煙花轟然綻放,流熒如雨,紛然墜落,他們好像也化成千萬點熒光,在風中蕩漾飄浮,隨著莫名的律動漣漪一圈圈擴展,擴展……互相看到了對方魂魄的最深處,互相撫慰擁抱。 是誰說過,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簡簡單單的八個字,璇璣仿佛在一瞬間突然就明白了其中的真諦。世上原來只有這樣一個人,你會甘心將一切都給予他,毫不吝嗇。原來是他,真的是他,她如夢初醒。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從昏睡中醒過來,耳邊仿佛有人在低聲說話,語音模糊,吐詞怪異,她微微一動,才發現自己被人抱在懷里,那人正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璇璣也不嫌熱,往他身上又靠得更近,和他面對面枕在枕頭上。對面的禹司鳳眼神溫柔,笑吟吟地看著她,長發和她一樣散亂在被褥上。 “你在說什么?”她問,撈起他的一綹長發,細細編織。 禹司鳳想了想,笑:“我在說,原來就算知道許多東西,真正做起來卻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br> 什么意思?璇璣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他笑得很有點不懷好意。過了一會,他又道:“你喝醉了,我大約可算趁人之危?!闭f罷苦笑一聲,如果褚掌門他們知道,只怕他會被大卸八塊,想想就有些發寒。 璇璣瞇起眼睛,也笑,像一只使壞的貓,慢慢說道:“我若是不醉,你敢么?” 禹司鳳微微一怔,跟著卻吃驚地笑了出來,抬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笑嘆:“你這死丫頭……故意的……真是好大的膽子!”他佯做動怒狀,在她腦門上用力一彈,璇璣還來不及呼痛,他的唇便蓋在了痛處。 “是我不敢走,因為我怕你用崩玉砍我?!彼槐菊浾f著。 “你以為我真會用崩玉砍你嗎?”她也一本正經地反問。 禹司鳳一愣,她卻笑道:“我會把你敲昏,然后捆起來?!?/br> 禹司鳳“嘖”了一聲,捏住她的下巴,輕道:“捆起來……你要做什么?”璇璣低聲道:“那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其實她根本是瞎說,可是當他再次俯身而上的時候,她突然后悔了,在他急切的親吻下勉強顫聲道:“不……我、我是騙你的……”他恍若不聞,她很快就再也說不出話,渾身都燒了起來。 ※※※ 不知是今晚月色太美,還是兩人心中喜悅,過了很久很久,他們都毫無睡意。好在下午禹司鳳去鎮子上不光買了熟菜,還新買了兩壇酒,原先是打算給騰蛇喝的,誰知他卻走了。 兩人把東西放在床上,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鎮子上買的酒自然沒有桂花釀甜美,苦中帶澀,璇璣喝了一口便皺眉,齜牙咧嘴地說道:“騰蛇那家伙倒會挑好的!不喝這個,反而把桂花釀喝光了!”然而提到這個名字,她生氣的同時又覺得傷心,咬著唇突然沉默下來。 禹司鳳喝了一口酒,倒沒覺得難喝,只淡道:“下午……他回來的時候,你還在睡。他說有事想和我說,一時半會說不清,我以為他只是想吃rou喝酒,才買了這許多。沒想到,他居然還真的有事?!?/br> “什么事?”璇璣問道,突然想起自己趴在窗口偷聽到的那兩段對話,沒頭沒尾,卻教人疑心大起。 禹司鳳搖頭道:“其實我也不清楚,他說得很含糊,依稀是天界有點麻煩,牽扯到他身上,他不得不回去……所以我說,你不要怪他,雖然他說話很傷人,不過未必是有心的,他在天界的事情,你我又清楚多少呢?” 璇璣默然不語,不錯,騰蛇在天界如何,她確實是不知道。從他以前的話語里,能聽出他很崇拜白帝,和應龍關系也不錯,而且好像還蠻受寵的。應當沒事吧……她想,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能回來。 她低頭再斟一杯酒,正要喝干,卻被禹司鳳攔住,他溫言道:“不要這樣急著喝,很快又要醉。這酒不比桂花釀,上頭是要吐的?!?/br> 璇璣笑道:“我習慣了,這一年多每天都要喝酒才能睡著,不然總覺得心里有事?!?/br> 她以前絕對是個能睡的性子,走路都能睡著,沒想到也到了遭遇失眠的年紀,那是因為誰,兩人心里都很清楚。禹司鳳嘆了一聲,不再勸她,自己也喝干杯中酒,良久,低聲道:“璇璣,我去了一趟陰間?!?/br> 她猛然一驚,瞪圓了眼睛:“你去陰間做什么?見了誰?” 禹司鳳微微一笑,“你也認識的,沒想到你與他也有一段淵源?!?/br> “無支祁?”她差點跳起來,突然覺得不對,急急問道:“你好好的去陰間干什么?啊……你是離澤宮的人!是去救他的嗎?救出來了?” 禹司鳳低聲道:“我為什么去陰間……具體原因真的不想多說,不過確實有救他的意思,可惜他和紫狐都不想承這個情。我已將他身上的定海鐵索解開,他想出來隨時都可以。不過說實話,這個驚天動地的大妖魔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原以為他必然是張狂充滿野心之輩,或者是豪情萬丈的妖魔,畢竟他曾發起滔天洪浪,險些淹了天庭,做出這等逆天大事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輩。誰知見了他之后,他才發覺世人多毀謗,真實的無支祁居然是那樣的。 他當時報明身份,無支祁一言不發,只冷冷看著他。直到他解開了定海鐵索,這英武的男子才沉聲道:“金翅鳥一族沒落成這樣了嗎?居然讓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和失去妖力的金翅鳥來救我?!?/br> 柳意歡當場就怒了,扯著他掉臉就走,丟下一句:“愛走不走!” 紫狐因念著璇璣,只得過來打圓場,解釋了這兩人和璇璣的關系。無支祁聽完之后很有趣味地看著禹司鳳,上下打量一番,哈哈大笑:“是這小子?唔唔,真看不出來!哈哈哈哈!那丫頭原來看上的是他!” 禹司鳳知他話語中多諷刺意味,便說道:“我無意了解離澤宮與你的恩怨,我的任務只是將你救出陰間,取回均天環。并不包括為你羞辱?!?/br> 他以為無支祁會發怒,或者沉下臉,誰知他只是一愣,跟著卻連連點頭:“不錯!你說得很對!想不到金翅鳥里也有你這樣的人,那丫頭眼光真不錯。不過嘛,就憑你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要我把均天環給你,未免太輕易了吧?” 禹司鳳說道:“那你想要什么?” 無支祁只是笑,半晌,才道:“你知道均天環是做什么的嗎?”禹司鳳倒被他問住了,他確實不知道,雖然他是被吩咐取回均天環,但他的心思并不在上面,也不想了解。 “我這樣說吧,均天環這玩意對我是沒半點作用,不過對你們卻是極有幫助的寶貝。你們金翅鳥在千年之前可是囂張跋扈的種族啊,多虧了均天環在身邊,將你們的妖力提升到可怕的地步。所以你們才目空一切,覺得在地上稱王稱霸不夠,妄想混上天。你家有個祖宗,叫元什么來著的,名字我已經忘了,當年我和他也算是至交好友,結果就為了天上一個爵位,把我給出賣了。嘿嘿,我無支祁的弱點,其實全天下都知道,可從來不會隱瞞,何況我最后也不是栽在這上面的。他出賣我,我自然也不會給他好日子過,動手把均天環給搶了過來。這下真是捅了大紕漏,你們一夜之間就失去了大半的妖力,加上天庭那幫神仙出爾反爾,拒絕給你們爵位,你們在中土惹了不少事端,最后只能躲到西邊的孤島上。嗯,想不到千年下來,卷土重來,和修仙門派搞到一起去了,還取個離澤宮的名字,真是好笑!你們這樣處心積慮地要救我,急著討好我,不就是為了均天環么?還做著上天做神仙的美夢?省省吧!人家才懶得管你們這些小螞蟻?!?/br> 禹司鳳沉默片刻,說道:“你說了這一堆,我都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我也不想知道這些前緣,我只問你,均天環如何才能還給離澤宮?” 無支祁嘿嘿一笑,突然起身抓住他的手腕,手勁之大,令他痛得一個驚顫,他厲聲笑道:“好!就當給戰神將軍一個面子!均天環會還給你們,不過老子和金翅鳥千年的恩怨,總是要算個清楚的!” 接下來他也沒將均天環拿出來,只說以后什么時候想出去了,便自己去找離澤宮,把均天環還給他們。這任務到底算不算成功,禹司鳳到今天也不知道。 原來他和無支祁之間也有這樣一段過往。璇璣聽得幾乎呆住,想問均天環的事情,但又怕事情涉及他門派隱私,禹司鳳現在也不是離澤宮的人了,于是她干脆閉嘴不問。 “后來我和柳大哥離開了陰間,他讓我與他一起留在慶陽,我拒絕了。四處漂泊,然后來到西谷。本來也和你有一樣的打算,想出海,去看看海外,尋找散落在海外的金翅鳥族人。不過心中總是舍不得離開,因為一旦離開中土,或許是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了。大約在我心里,也是盼著最后你能找來吧?!?/br> 禹司鳳自嘲地笑了一聲。璇璣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低聲道:“那我來了,你為什么還要說那些傷害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