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應龍陰惻惻的語氣還留在耳邊,雖說他一直以來都是這種語氣,但聽起來就是讓人不爽。 “對了,你這次私自下界,上面倒也沒打算怪你。白帝要我帶話給你,既然你那么想去陰間,那查看定海鐵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事事都要和朱雀爭,這次不服氣他能下界去調查定海鐵索,自己居然偷跑出來,若不是朱雀懶得和你爭,上面人又寵著你,幾個腦袋都不夠你掉的。好啦,現在任務歸你了,你卻成了什么靈獸,我看看你的好運氣能持續到什么時候?!?/br> 應龍的話雖然很有點酸味在里面,倒也不無道理。他雖然是氣不服朱雀能動不動下界玩,所以這次搶了他的任務,但更深層的原因他誰也沒告訴。 那只被關在陰間的妖魔,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這次下來,應當可以再見吧?這兩個小鬼,似乎也和不周山有點聯系,不如跟著他們行動,最后總可以得償所愿。 “騰蛇!走啦,不要發呆!”璇璣一面在前面叫他,一面小心翼翼套上斗篷,護住禹司鳳剛幫她畫好的眉毛,省得再來個風吹雨打,露出原形。 無論怎么看,都看不出她是那個威風凜凜殺人如麻的戰神將軍,這樣嬌滴滴的小丫頭,真能讓他“沾光”?騰蛇在肚子里翻個白眼,否定這個想法。 “我知道鹿臺鎮有什么好吃的東西哦,你再不過來,我就不請你吃了?!?/br> 這句話立即打動了他冷若鐵石的心,兩眼閃閃發亮,很爽快地追了上去。 第九章 魂魄(一) 毫無懸念,六百兩白花花的銀票順利到手,璇璣和禹司鳳的荷包再次被塞得滿滿的??偛额^大人的臉不再是陰雨天,燦爛明亮猶如六月驕陽,看他二人的眼神簡直就是看活神仙。 璇璣他們三人被熱情的總捕頭留在鹿臺鎮,天天擺宴慶功,光是果子黃就喝了十幾壇。騰蛇自然是吃美食吃得不亦樂乎,恨不得就留在鹿臺鎮,什么不周山的都丟到了腦后。 就這樣,足足在這里盤亙了一個多月,天天被人款待,連璇璣都覺得不好意思了。正好這天禹司鳳出門辦事,騰蛇忙著在衙門里找好吃的,她無事可做,就跟著禹司鳳偷偷出去玩。原來禹司鳳的佩劍那天被騰蛇燒壞了,他要找工匠重新配個劍鞘和劍柄。 這兩人得了賞銀,吃喝住又不用花錢,儼然成了小富翁,出手大方的很。禹司鳳先去珠寶店買了五顆明珠,又訂了象牙手柄,光是這兩樣就花了二百兩銀子,加上劍鞘上黃金的分量要足,雕花的細致程度——等重新配好的寶劍拿到手上的時候,六百兩銀子花的就剩下三百兩不到了。 禹司鳳自己也覺得太奢侈了一些,不過他在離澤宮長大,那里明珠寶石一抓一大把,誰也不當一回事,出手奢侈慣了,眼下見到新配好的劍鞘劍柄十分好看,心里也高興。 俗話說,好劍好鞍好衣裝,少年鮮衣怒馬,仗劍江湖,這才叫派頭。不過他們不需要騎馬,所以只能從衣服上下功夫。這下真是從頭到腳煥然一新,璇璣連騰蛇的份都買好了。這一番狂買,又花了一百多銀子。六百兩的賞銀,一天之內就被他們花了四百兩。不過禹司鳳是自小奢侈慣的,璇璣對錢財的事情也沒什么概念,自小也是衣食無憂的類型,故而心疼浪費也只是一念之間,回頭就忘了。 自從璇璣認識禹司鳳以來,他一直都穿著繡著離澤宮標記花紋的青袍,直到今天才脫下這身舊衣,換上了一身藏青色頭的長袍,下配包腿長靴。他身量修長,肩寬腿長,這一身服飾若是在旁人身上,便覺得累贅,偏在他身上就是不同,這一路回衙門,不知多少女子的眼睛釘在他身上下不來,只有這兩個傻子渾然不覺,只顧著笑嘻嘻地說話。 “你換下那個青袍,以后不會有人來怪罪你吧?”璇璣想起離澤宮那些惡霸一樣的人,忍不住擔心。 禹司鳳笑道:“我已經不是離澤宮的人了。一個小小弟子,誰來為難,說不定師父他們早就忘了我?!?/br> 璇璣搖了搖頭,雖然司鳳是個小小弟子,無足輕重,但離澤宮正副兩個宮主的反應完全不是如此。大宮主更是寧可犧牲了羅長老也要把他搶回去,不知道為了什么原因,想起這些,她就心慌的很。 禹司鳳和她聊了一會,忽然想起什么,從懷里取出一根翠玉的簪子,上面雕著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生動別致,栩栩如生。 “喜歡這個嗎?”他笑吟吟地問著。 璇璣接過來,放在手心里,但見那碧玉猶如一泓綠水,深不可測,委實是上好的佳品。更兼簪頭的鳳凰精致細膩,工藝了得,心知這是極昂貴的物事,說道:“喜歡……不過,是你買的嗎?” 他只是笑,將她頭上原本那根白銀簪子抽出來,熟練地替她挽了個新發髻,將鳳凰碧玉簪細細插在其上,左右端詳一番,才道:“不是現在買的。很早以前就有了。一直裝在身上,今天換衣服才發現。你喜歡,便送給你好了?!?/br> 很早以前?璇璣忽然覺得心里挺不是滋味,喃喃道:“你、你不是男的嗎?怎么會有女子用的簪子……”在認識她之前,他還認識什么女孩子?他不是說從來沒見過女人嗎? 禹司鳳咳了兩聲,面上忽然一紅,低聲道:“我小時候……身體虛弱,師父把我當作女孩養到六歲。他說簪子是我娘的遺物,按理說女子應該過了及笄的年紀才開始挽發髻,但由于這簪子是遺物,所以我到六歲的時候都戴著它……” 當作女孩?璇璣愣愣地看著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他涂脂抹粉,別別扭扭的女子模樣,一時忍不住哈哈大笑。禹司鳳慍道:“有什么好笑,你難道沒穿過男裝?” 璇璣笑得話都不會說了,只是搖頭,半天,才哎唷哎唷地叫肚子笑疼了,說道:“不是……我、我是想起那次在高氏山,你又穿上嫁衣的樣子……哈哈哈!原來是積年的扮女人了!” 禹司鳳無話可說,只得紅著臉往前走,一面咕噥:“早知道不告訴你……” 璇璣趕緊抱住他的胳膊,笑道:“別氣啦,我也不是故意要笑的。不過這鳳凰簪子是你娘的遺物,一定很重要吧?我這人一向馬虎,萬一弄壞了怎么辦?” 他低聲道:“所以你要小心一點,這可是我的心肝寶貝,要是弄壞了,我不饒你?!?/br> 璇璣柔聲道:“你師父有說過,你父母是什么樣的人嗎?” 禹司鳳愣了一下,才道:“嗯,他經常提起我娘,我父親他卻說得很少,只說他辜負了我娘這樣一個好女子。他在我還沒生下的時候就死了,我娘生下我之后傷心過度也死了。師父說,他再也沒見過比我娘更溫柔美麗的女人?!?/br> 話語間,對自己的母親向往依戀,一一現在了臉上。天下沒有哪個人不愛自己的父母,他雖然平時不說,但一定也會傷心自己從小就沒有父母。璇璣嘆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胳膊,不知從何說起。 “不過,你弄錯了?!彼鋈婚_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璇璣一愣,他又道:“那不是鳳凰,那是金翅鳥?!?/br> 金翅鳥?璇璣忍不住將那根簪子拔下來仔細看,果然是和圖畫上的鳳凰有差異,它的身體更加纖長,頭頂沒有鳳凰那斑斕璀璨的翎羽,背上的一雙翅膀,細細數來,有六根巨大的分叉,十分別致。 “金翅鳥是生長在西方的一種鳥類,一般是獨來獨往,不成群結隊。它們叫聲十分動聽,所以也是十分珍稀的一個物種。金翅鳥一般翅后有四根分叉,極少見六根分叉,所以六翼金翅鳥是更為難得的?!?/br> 璇璣用手指細細摩梭著碧玉簪子,忽然問道:“金翅鳥是妖怪嗎?我……好像聽說過,但不太記得了?!?/br> 禹司鳳重新替她挽好發髻,插上簪子,輕道:“是妖怪,你會嫌棄?” “怎么會?!彼呛且恍?,回眸道:“我都沒見過,怎么會嫌棄?!?/br> “見過了就會嫌棄?”禹司鳳搞不清她的思路順序。 璇璣想了想,笑道:“如果長的好看,一般人喜歡都來不及吧?” 長的好看……他揉了揉額角,總是聽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不由有些垂頭喪氣。 “用妖怪神仙去劃分,本來就是很沒意思的事情。紫狐也是妖啊,可是我很喜歡她。所以,我覺得喜歡或者不喜歡,不能用種類來分,還是了解了之后才能下定論吧?” 禹司鳳一愣,跟著點了點頭,忽然笑道:“你倒是個豁達的人?!?/br> “那是!”璇璣把臉一仰,不可一世。 ※※※ 由于總捕頭極力挽留,騰蛇又喜歡這里的果子黃,三人又在鹿臺鎮逗留了半月有余,這才踏上行程。 離開了美食,騰蛇的臉頓時黑了不少,一路上埋怨的話都讓璇璣的耳朵聽出老繭來了,無非是“就你們的本事趕路也沒用啦!”“還不如多吃點好東西!那么急干什么!”“老子跟著你,遲早和你一樣變成廢物!”之類的。 開始她還會回兩句嘴,誰知越說他越興奮,跳得老高,大有“你不服氣咱們就干一場”的架勢。天底下哪里有靈獸和主人打架的事情?就算璇璣愿意奉陪,他身為靈獸的本能也約束著他,根本沒辦法放出真正實力。日子久了,璇璣也就對他的嘮叨聽而不聞。 還有兩個多月才到簪花大會,兩個年輕人也不急著回去,于是每日御劍飛行,四處瞎逛,看到一個城鎮就下去住兩天,看看各處風土人情,倒也新奇有趣。雖然沒有了果子黃,但各地美食對騰蛇來說也是個大誘惑,慢慢的,他的抱怨也沒了。 盛夏時節就被他們這樣嬉笑玩耍著,飛快過去了。眼看簪花大會就要開始,是時候動身回少陽,跟隨大部隊一起去浮玉島參加這一次的簪花比賽。 璇璣一想到要回少陽派,能見到爹爹娘親還有玲瓏,就興奮得睡不著,大半夜的,在客??头坷锓瓉砀踩?,最后干脆起身收拾起包袱,將在各地買來的禮物一一點數分配,想著每個人收到禮物的高興樣子,她更是開心。 而且,她這次回去,還要告訴爹爹,她抓到了一只很厲害的靈獸,什么烏童不周山,再也不用擔心。有騰蛇的幫助,她一定能把六師兄和玲瓏搶回來。呵呵,爹爹應當也聽過騰蛇的,那是神獸呢! 想到騰蛇,她忍不住去外屋看了一眼。禹司鳳說,靈獸和主人訂下了契約,所以不管什么時候都不可以分開,所以每到客棧住宿,她都不得不叫一個大房間,里外連通,外面給騰蛇住。這時候也顧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了,反正在璇璣眼里,他已經和“獸”沒什么區別,想來在他眼里,自己也是個討厭的黃毛丫頭,理都懶得理的。 出乎意料,外間空空的,騰蛇并不在那里睡覺。璇璣奇怪地推開房門,卻見樓下大堂燈火微晃,似乎傳來說話聲,她扶著欄桿一看,卻是禹司鳳和騰蛇兩人,大半夜不睡覺,在下面喝酒。 “你們喝酒怎么不叫我?”璇璣趕緊跑下去,笑吟吟地問著。 兩人見她來了,當即住口不說。騰蛇冷道:“身為一個女人,成天喊打喊殺已經是罪過,還要喝酒,簡直就是天怒人怨,可惡之極?!?/br> 璇璣根本懶得理他,裝作沒聽見,禹司鳳替她拿了個杯子,斟了一杯酒,笑道:“早早見你房里熄燈,以為你睡了,所以沒叫你。我們剛才在說去不周山的事。騰蛇也要去那邊辦事,正好等簪花大會結束,便可以一起去了?!?/br> “哦?你怎么沒和我說過呀?你也要去不周山?做什么?”璇璣很好奇地看著騰蛇,他的丹鳳眼微微一瞇,厭惡地掃了她一眼,道:“和你無關,問那么多干嘛?!?/br> 說完,忽然臉色一變,急急探手入懷,“嘩”的一下,揪出一個東西。眾人定睛去看,只見銀光燦燦,居然是小銀花。 “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騰蛇把眉頭惡狠狠地擰起來,“不呆在你家主人的袖子里,成天往老子這里鉆!鉆個屁??!” 小銀花討好地朝他吐吐信子,尾巴一卷,依戀地纏住他的手腕,不管他怎么甩都甩不掉,它硬是賴上他了。 “放火燒你??!”騰蛇殺氣騰騰。他都被這條小蛇纏的煩死了,自從成了臭丫頭的靈獸之后,它就把他當作了自己人,大有惺惺相惜的意思,禹司鳳的袖子不再是它依戀的地方,有事沒事就溜過來找他。 “大概是把你當作同類了吧?!辫^笑嘻嘻地,“你是騰蛇,它也是蛇,都是蛇嘛!” “啊呸!不要把老子和這種低劣的種類相提并論!再說,誰告訴你騰蛇是蛇?!” 禹司鳳從他手上把小銀花拉過來,它還依依不舍,纏著騰蛇的手腕,大有日日思君不見君的味道。禹司鳳對它這種叛徒的行為哭笑不得,只得嘆道:“你要是喜歡他,就給他做靈獸吧?!?/br> 小銀花一聽主人發話了,趕緊屁顛顛地鉆回來,充滿了衣不如新人不如舊的感慨氣概,縮在他袖子里,只露出個腦袋,幽幽地看著騰蛇,那大概就是君生我未生,恨不相逢未嫁時的哀怨了。 正顧著含情脈脈,忽聽窗臺那里撲簌簌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小銀花登時僵住,死死縮回去,連腦袋也不敢露。眾人回頭一看,就見窗戶外一團紅光,是夜巡的紅鸞回來了。 褚磊把它派來,就是保護璇璣和禹司鳳的,它非常盡職,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四處巡邏,查看有沒有可疑人物。璇璣打開窗戶,果然是紅鸞,神氣十足地站在窗臺上,整理艷麗的羽毛,見到璇璣,它傲然清啼,翅膀一拍,飛了進來,停在禹司鳳面前,腦袋一歪,熱烈地盯著他的袖子——里面是縮成一團的小銀花。 小銀花根本不敢見紅鸞,它是它的天敵,偏偏這只紅鸞愛屋及烏,因為喜歡禹司鳳,所以連帶著也喜歡上小銀花,巡邏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它玩。此刻見它躲起來不見自己,它急得吱吱叫,尖嘴在禹司鳳的袖子上一個勁擦著,想把小銀花弄出來。 “死鳥,人家不喜歡你!死乞白賴地纏著,不是好漢行徑!”騰蛇在紅鸞腦袋上彈了一下,惡意嘲諷。他和這只扁毛畜生兩看兩相厭,互相都不順眼,這下他先挑釁,果然紅鸞立即發怒了,羽毛張開,撲騰起來沒頭沒腦地來啄他。騰蛇被啄得大叫起來,手忙腳亂地反擊,奈何紅鸞身體輕巧,動作靈敏,在他臉上啄了好幾個洞,立即就飛走睡覺去了。 “一定宰了你做雞湯!”騰蛇火大,恨不得放火把整個客棧都燒了。 “你安靜點嘛?!辫^無奈地看著他,“每天都是叫叫叫,吵死了?!?/br> 騰蛇大怒,正要反駁,忽聽棲息在屋梁上睡覺的紅鸞“吱”地一聲厲吼,全身的羽毛盡數膨脹開,瞬間就大了兩倍。它血紅的眼睛殺氣騰騰地瞪著窗外,似是發現了什么可怕的東西,忽然翅膀一揮,猶如閃電一般,迅速沖破窗戶,飛了出去。 “外面好像有動靜?!庇硭绝P輕輕拉了一下璇璣的衣服,跟在紅鸞的后面,翻身跳出窗外。 第十章 魂魄(二) 彼時夜色極深,視野昏暗,三人追了出去,只見紅鸞身上的紅光一閃而逝,朝正北方飛去。那里有一片大湖,因為當地人傳聞湖里有神靈,所以平日里人跡絕少。他們這些外來的,更是不給隨意過去,如今見紅鸞朝那里飛,眾人只猶豫了一下,便紛紛御劍追上。 剛追到湖邊,就見紅鸞渾身羽毛可怖地炸開,在湖面上不斷盤旋,喉嚨里發出森然的啼聲。更為詭異的是,湖面一向平靜的水面居然泛起一圈圈的漣漪,像是下面藏著什么東西,馬上要探頭出來。 騰蛇一落地,立即“咦”了一聲,左右嗅嗅,道:“這里很古怪?!?/br> 小銀花縮在禹司鳳的袖子里一個勁發抖,無論他怎么安撫也沒用,他奇道:“難道湖里真的有神靈?” 騰蛇嗤了一聲,“哪個神會呆在這鬼地方!這東西好像是剛過來的……唔,我看看……是用遁水的法術送過來的。挺大的一只,感覺很蠢的樣子……” 話音未落,只聽紅鸞尖啼一聲,針一樣扎進耳朵里,它驟然飛高,竟也有些害怕,不敢再飛向湖中心,只在岸邊急躁地啼叫著,不停轉圈。湖面上的漣漪越來越大,最后變成劇烈翻滾的白色泡沫,緊跟著“霍拉”一聲,一個龐然大物從水中竄出,湖水猶如雨點一般落下,帶著腥臭的氣息。那東西一出水面,竟陡然拔高百余丈,左右搖晃兩下,立即發現湖邊艷光瑩瑩的紅鸞,掉頭就朝它撲過去。 好在它身體巨大,動作雖然快,卻并不敏捷,紅鸞一閃身躲過了它的撲擊,發瘋一樣地在它身上不停啄撓,然而身量差距太大,它這番攻擊就像是撓癢癢一樣,沒辦法給對方造成任何傷害。那東西掉頭又是一口,紅鸞拍拍翅膀,發出恐懼的叫聲,猛然升高,不敢再與它斗。 璇璣見那東西看上去像是一條巨大的蛇,然而腹下又生了無數條腿,蠢蠢而動,令人毛骨悚然,倒像是條蜈蚣,但蜈蚣沒有這般黝黑光滑的皮。她和禹司鳳這一年來走南闖北,也見識過不少怪物妖魔,卻從沒見過這么丑怪的,只看一眼就要做噩夢。就算膽大如她,也忍不住打個寒顫,后退好幾步,不敢仔細看。 “是蛇妖?”禹司鳳抽出佩劍,只待它一撲過來,就發招。 騰蛇抱著胳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笑道:“算是吧,最愚蠢的底層妖物罷了。你們聽說過巴蛇吞象的典故吧?大荒地會生一種巨蛇,可以一口吞下大象,這玩意,應當就是巴蛇了。生出腿的話,應當年紀不小了,再過個幾百年就可以成精變人?!?/br> “變成人?!”璇璣失聲,掉過臉大著膽子又看了好幾眼,越看越覺得惡心,實在想象不出這種東西變成人是什么樣子。 騰蛇聳聳肩膀,一臉輕松,居然還打個呵欠,走到岸邊的樹下,很愜意地坐下來打盹,一面道:“這種東西輪不到老子出手,和它打有失身份。你們自己解決?!?/br> “喂!”璇璣惱火地大叫起來,再也沒見過比他更不合作的靈獸了! 那巴蛇似是發覺了岸上還有旁人,一聲不吭地倒頭朝這里撲過來,璇璣一把抽出崩玉,砍向它光滑緊實的皮膚,誰知竟然出乎意料的柔韌,鋒利如崩玉,也只刺進去一點就被彈了回來。巴蛇毫無所覺,窸窸窣窣地從水里游上岸,密密麻麻的細腿爬動著,從腹底到后背足有十幾人壘起來那么高,這種景象令人作嘔。 禹司鳳從袖中取出短劍,用力插進巴蛇的身體里,借力一蹬,輕飄飄地落在它背上。新配的寶劍,今日第一次派上用場,被他用盡全身的氣力,狠狠扎進它脊背中,黑色腥臭的血登時如同泉涌,濺得他身前星星點點。 誰知巴蛇身體大,反應遲鈍,竟一無所覺,只顧著搖頭晃腦追逐著璇璣,幸好它身體不靈便,否則就是十個璇璣,也被它一口吞了。 禹司鳳忽覺手腕上一陣奇癢,低頭一看,被巴蛇黑血濺到的地方迅速生出許多小水泡,水泡破開,流出黃水,皮膚竟是被腐蝕了。他心中一驚,急忙扯破衣服死死裹住手腕,耳邊聽得騰蛇在后面笑:“它的血可是很毒的,要小心?!?/br> 璇璣痛罵道:“你少廢話!只說不動手的壞蛋!”她忽而轉身,繞到巴蛇身旁,抓住方才禹司鳳插進去的匕首,也跟著翻身跳上去,用崩玉在它身上亂刺,扎得它身上一個一個血洞。 巴蛇此時才感覺到一些疼痛,在地上篩糠一樣地打戰翻滾,兩個人在它背上一會兒被甩這里,一會撞那里,暈頭轉向,若不是死死抓住劍柄,劍又深深插進它身體里,只怕早就被甩飛出去了。誰知它力大無窮,狂甩亂晃了半天,居然力道漸漸加劇,兩人終于支持不住,紛紛松手,從它背上跳了下來。眼見它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在岸邊竭力扭曲彎轉,將后面大片的樹林都壓平,兩人都有些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