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你們當醫生的,真的好忙啊?!毕闹N說。 她只是單純地感嘆一下,聽在馮殊耳朵里,莫名多了點埋怨的意味。 馮殊不知說什么好——要是手術不順利,今天回到家也許又是半夜的事了,他很無奈,也很無力。 “這還不算最忙的,”馮殊扶住飯盒,“做住院總的時候,我一周最多只能休息一天,24小時待在醫院,一年下來,幾乎沒在夜里睡過完整的覺?!?/br> 夏知薔問:“什么叫‘住院總’???” “就是……”見她一臉茫然,馮殊停了停,逗弄人的心思起來,臉上反倒一本正經,“總是住在醫院的人?!?/br> “還有這樣的職位?也太變態了?!毕闹N信以為真,感嘆,“以后我多給你送送飯吧,沒時間休息,那就吃得好一點?!?/br> 說罷,她突然伸出手去,撥了下馮殊的劉海:“好長啊,都遮住眼睛了。不難受嗎?” 想起吳新明問的那句“你愛人不嫌棄”,馮殊不自然地躲開了著,沒成想夏知薔反而探過身子,靠近幫他整理,很執著。 天天與奶制品及烤箱打交道,夏知薔身上附著了一層焦糖味的奶香,就連呼吸里也是。 這種氣味,興許她自己沒察覺,但在別人這里,已經形成了嗅覺上的固有符號,一旦聞到,便會聯動般地想起其他——比如曾經最靠近,也最親密無間的分分秒秒。 慢悠悠地幫馮殊理好前額碎發,她準備坐回去,卻被對方一把抓住了手。 安靜車廂中,夏知薔沖著馮殊眨了幾下眼,睫毛扇動,帶過去一陣沒有形狀的,甜甜的風。 以她的視角,某人的臉正在無限放大,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已經能聞到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兒,和呼氣中那點淡淡煙草香。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轉而盯著人執住自己手腕的手。 馮殊的手很白,不是那種病態陰柔的白,而一種潔凈的、清潔過度的白色,骨節分明修長,指甲則被修得極短,幾乎沒有瑕疵,只在食指中指的尖端有兩排不太和諧的牙印。 好像是自己咬的呢……想起那天的事,夏知薔臉發燙,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須臾間,那雙自帶禁/欲氣質的手已松開夏知薔的手腕,來到別處。 她腰上一熱。 明明是給馮殊送“加油站”來,人家還沒怎么樣,夏知薔自己反倒先熱血沸騰了。在對方靠過來的一瞬間,她腦子里蹦出個十分不矜持的想法: 應該買個大車的。 大車,好發揮。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罵我的角色但請不要上升我# #女主不一定是渣女但我是渣南沒錯# #誰有營養液趕緊灌一瓶250這數字不太好看# 前十評論依舊有莫得感情的小紅包。 另,安利基友也稚的新文《佛蘭明歌》,又名《跟我學粵語——從入門到放棄》(開玩笑),其實是末路狂花與斯文敗類的港風啦,很帶感哦都去看! 第11章 清晨六點半,蔣躍然比大床上的男人先一步醒來,如往常般將他要穿的衣服一一整理好、掛在衣柜最左側,方便取用。 昨夜幾乎無眠,她強撐著起床,幫季臨淵挑選著配飾,脊背挺直,端著高傲的假象。 季臨淵醒了。 男人視若無物地從蔣悅然身側走過,連浴袍都懶得披上,徑直去了洗手間。 季臨淵名下房產很多,遍布國內國外,但不管走到哪兒,他從來只住酒店,十分享受這種奢侈便捷、不受束縛,且居無定所的生活。 回南江后,季臨淵一直住在rosa的頂層套房里。 再出來,他穿得齊整了點,起床氣卻半點沒消,眉眼帶煞,翻動挑揀著配飾的手指頭上都透漏著不耐煩。 “袖扣換回來?!奔九R淵說。 蔣躍然勸:“你前幾天一直用的它,老是不換,不太合適……” 季臨淵繃著咬肌,還是那個字:“換?!?/br> 昨天,蔣躍然面對夏知薔時自作主張的一句“我來做東”,惹得季臨淵十分不快。以至于她現下連長袖中裙都不能穿,除去手腕和其他地方,脖子上的掐痕亦是觸目驚心,只能靠絲巾遮擋。 早上還有一個會,不想誤事更不想連腳脖子都不能見光,她照做了。 那個寄件人名為“你妹”的快遞,是蔣悅然替季臨淵簽收的,她見他從盒子里拿出枚袖扣,捏在指尖把玩許久。 蔣躍然自然知曉這袖扣的來歷,因為,夏知薔會買它,正是聽從了她“貼心”的建議。 季臨淵并不喜這個品牌,認定它俗氣浮夸,從不多看一眼。蔣躍然自然知曉這些,那時不過是故意誤導夏知薔,想看場好戲,結果…… 蔣悅然小季臨淵一歲,今年三十一,好在保養得宜,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 進季氏七年,她一路上爬,如今已是董事會秘書。明面上,人人都要恭敬地喊一聲蔣副總,年輕有為風光無兩,背地里卻傳言漫天,說蔣悅然是靠爬床換來的董秘一職。 蔣躍然只笑笑:緋聞里的每個字都是對的,唯獨把因果關系搞反了。 若不是拼盡全力爬到季臨淵所在的高度,她怎么會有機會靠近這個只能仰望的男人。 深呼吸幾許,蔣悅然屏息幫人將襯衫扣好,語氣里情緒克制,盡全力維持著所剩不多的體面: “阿淵,你能不能稍微考慮下我的感受?哪怕一次也好?!?/br> “別總是這么有怨氣,”季臨淵避開蔣躍然的手,自己打好領帶,“真忍不了,你也可以滾?!?/br> 面對他毫不在意的踐踏,慘淡一笑,蔣躍然退后半步:“先拿自己在薇薇身上的失誤折磨夏知薔,等人跑了,又拿她折磨我……季臨淵,你非得把自己活成一個孤家寡人才滿意嗎?” 季臨淵額上的青筋猛地跳了兩下。 一把扯開剛系好的領帶,拿在手上,他面色陰沉地逼近眼前那個被嚇得不住倒退的女人,無不遺憾地說: “悅然,你不該提起她?!?/br> * 被馮殊突然收緊的手臂帶到懷里時,夏知薔只來得及想兩件事情——車不夠大,以及,她今天好像沒穿成套的內/衣。 夏知薔一邊懊惱于自己的失策與不精致,一邊拼命地壓制著內心的小期待,思路狂野,表面恬靜。 誰知,對方只是將下巴擱在了她肩膀上。 像是體會不出對方的失落與茫然,馮殊略低下頭,換作埋首于對方的頸窩,久久沒有挪動。 被他深重的呼吸惹得又癢又熱的,夏知薔心口似有一百對一千對小爪子在不停地刮刮撓撓,不得紓解。 過了許久,夏知薔開始懷疑這人是不是睡著了,忍不住,動了動發酸的肩膀。 “別動,”在手術室連軸轉了近30個小時的馮殊,音色已變得沉啞,“乖,讓我再靠會兒?!?/br> 聽出他語氣中掩不住的疲倦,以及一點不設防的脆弱,夏知薔心頭驀地揪起——該是有多累。 燥熱瞬間消散如煙。 稍作猶豫,夏知薔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拍了拍馮殊的背。一下,兩下,三下,像安撫,也似安慰,力度很柔,心意卻虔誠篤定。 沒拍幾下,她明顯感覺到馮殊的蝴蝶骨往脊背中心聚了聚,那一片肌rou也跟著虬結起來,這反應敏銳得不尋常。 她以為馮殊是在排斥自己的觸碰,就像昨天在家門口,他先抱住她,嘴上說著“我打錯了”,手箍得很緊??傻认闹N回抱過去,他沒幾秒便將人推開,匆匆離去。 想到這里,她識趣地收回手,不敢再多碰一下。馮殊卻突然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她。 夏知薔說:“我——” 她話說一半,忽覺眼前一黑,竟然是馮殊抬起手將她的眼睛虛虛掩住了。 夏知薔徒勞地掙扎:“你……” 她剩下的話被吃掉了。 她自己也是。 夏知薔的臉龐被動地時而后仰,時而微側,肩膀聳起,羞赧懵然,抵住對方的雙手已不知道要用力。 馮殊仍捂著她的眼睛,手蓋得極為嚴實,一絲光線都沒施舍給夏知薔。 在對方的黑暗中,他不再忌憚。 遲來的春雨淅淅瀝瀝下了整晚,淋濕草葉,浸潤大地,溢滿池塘,終于溫溫柔柔地淹沒了她。 直到馮殊手機鈴聲響起。 院內急會診,需在十分鐘內到位。對著聽筒嗯了幾聲,掛斷,在撤下遮住夏知薔眼睛的手之前,馮殊已將狀態調整回去。 等夏知薔終于能看清眼前狀況,馮殊眸子里晃動的潮意全然不見,清淡如常。 他還是那個自持高傲的他,她卻不是了。 見夏知薔捏住領口的手在發抖,馮殊淡著神色幫忙,修長手指將滑落的肩帶勾出,他眼底只余皎皎皚皚、清清冷冷的一片,可遠觀,不可褻玩。 若不是皮膚上保留了證據,夏知薔會以為,剛才只是大夢一場。 目送人推門下車,她靜默著平復了一下呼吸,再才出聲喊住馮殊,問得隱晦: “晚上回家嗎?” 馮殊已經走出幾步了,聽到問話,原地回頭看向妻子,臉上笑意似有若無的。 他說回來,但會遲一點。 有了這句承諾,兩人心照不宣地先各忙各的去了。 快三點鐘,終于歇下來的馮殊才想起自己還沒吃夏知薔送來的午飯。 他徑直去了手術部的小食堂取飯盒。 仁和的日手術量常年位居全省乃至地區第一,一年下來,光心外科的移植手術就能做上百臺。此時雖不是飯點,小食堂里仍有不少同事拿著誤餐券趕過來。 馮殊進門一看,里面烏泱泱地聚滿了綠衣服藍帽子的醫護,頗壯觀。 覷見馮殊手里的飯盒,幾個相熟的麻醉醫師起哄:“誰送來的啊,女朋友?”他沒正面回應,幾個人互相遞了個眼神,“完了完了,咱們科小唐唐要失戀了?!?/br> 不準備搭他們腔,馮殊笑笑,自己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 剛下手術、鼻子比狗還靈的陳渤,端起餐盤就湊了過來??戳搜圩约簾o滋無味兒的標準餐,再看了眼對面那人的三層飯盒,陳渤憤恨: “靠,我特么也想結婚了!” 他沒刻意壓低聲音,隔壁桌已經有耳朵尖的人循聲望向這邊。馮殊抬了抬眼示意他閉嘴,目光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