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第126章 物以類聚 貨幣注水,是刺激經濟的法寶。 因為王浚的野心,幽州這些年相當凋敝,或者說天下都甚是凋敝。 晉朝立國時,司馬炎是帶頭刮起享樂風,而這些享樂的代價,都要落在庶民的頭上。 士族的奢華需要更多的人的來供養,他們對商業鄙夷,所以都是以藏匿土地與人口,挖國家的墻角來達成目達,很多農奴,也就是被他們稱為家生子的人,甚至可能一生都沒有出過莊園。 魏瑾曾經和祖父張華聊天時,就曾經計算過:曹魏之時國家有戶籍的人口是六十六萬余戶,人口在四百四十余萬左右。 后來滅蜀,得二十萬戶,約九十四萬人口,而晉朝滅吳,又從東吳得到人口二百三十萬,太康年間,晉朝的全國在冊人口是一千六百余萬。 而要知道的是,她當時按祖父給出的數字和他治下的人口自然增長率,推算出理論上晉朝的真實人口,應該是接近三千萬左右。這意味著至少有一半的戶口,都被士族隱藏了。 張華當時聽完,一邊說與他估算相似,一邊嘆息孫女為何不是兒郎。 這部份隱藏的人口是得不到商品交易的,他們是莊園經濟基礎,在莊園里生活,好像沒有需求。 但這其實是被壓抑住了。 只要有錢,沒有人能克制住購買欲,這是人的本能。 同時,貴族的腐化,分封制的倒退,加上小冰河期的南下,天下大亂再所難免,加上鐵器和銅器都在戰爭中被征用,鐵做為貴重物品,也擁有了貨幣的價值。 在鋼產量低下且需求強勢的情況下,鋼錢就是另外一種可以保價的一般等價物,和銅鐵區別不大,因此,魏瑾多發貨幣不但不會造成通貨膨脹,反而會治療通貨緊縮。 同時,多發貨幣時,還能稀釋士族的財富——這很好理解,當錢不值錢了,那么銀行存款的多的人就虧了,而那些月光族與按揭族,會因為工資上漲(當然,工資漲不漲又另外一回事),反而影響不大。 其實解決士族最有效的還是征收直接稅,就是像漢武帝收刮天下那樣,你家有多少錢,按所得財產征財產稅。 但這樣刮地皮是不行,因為直接稅是直接拔毛,它痛啊,對方是一定會反抗的。 再說,這樣征稅的后果漢武帝已經給出結果了,那就是在收稅進行財產估算時,他手下的貪官酷吏直接找到了權力尋租的法門,造成后果就是差點把漢朝玩完。 但間接稅就不一樣了,比如出廠就加進去的增值稅,這種稅蘊含在商品價格里,不明顯,也不直接,有錢人買賣消費商品的人多,政府征到的稅就越多,窮人買的少,政府也就征的少,也算另外一種的按收入高低征稅了。 至于說那種為了買東西借錢貸款之類的,那也是為國貢獻啊。 所以,只要多發一些貨幣,這些治下的貧民,反而會因為得到的工錢多了,收到的糧錢多了,擁有更多的購買力,同時也把擠壓的貨物消耗掉。 至于那些沒有工作又沒有土地的窮人——可以出來工作啊,反正如今建城修路,他們對勞動力非??是罅?,但很多農人的種田意識已經刻入了骨子里,他們沒有文化,許多甚至數不到一百以外數字,給他們說一年收入多少,他們也想像不來。 對他們來說,再多的錢,好像也就是一時用用,用光了就沒了,土地不一樣,只要有,只要勞作,就餓不死,就能生活。 這種情況只能慢慢誘導,總會有榜樣來改變他們的看法。 當然,如果這些人還是不愿意消費,問題也不大。 因為從一開始,魏瑾之所以敢肆無忌憚地發錢,就是因為南邊有瑯琊王,有江淮流域的半個中國做為市場。 沒有自己發行貨幣的晉朝,多是用的布帛和糧食交易,而這兩種東西無論便攜程度還是穩定程度,都被上黨的鋼錢吊打,糧食可以發潮發霉,布帛品種凡多還可以密織疏織,產生的麻煩不知有多少。 于是在東吳一帶的海上貿易風風火火地展開后,大量的鋼錢流入南方市場,受到了廣泛歡迎。 甚至有船商來北方時,渤??偨ú痪?,貨物不足,他沒買到,又舍不得空船,便直接帶一船鋼錢回去,這一船錢居然也大賺了一筆。 當然這賺是指對成本而言,因為比起其它海商帶的優質貨物所得到的收益,聽說第二年再來時,他嘔得人都瘦了二十斤。 是以,如今在南方,凡是中小商戶,只要能收鋼錢的,絕對不收的布帛糧食,至于東吳平時用的那什么一個銅錢當五百個錢的“大泉五百”、“大泉當千”、“董卓大錢”、蜀國的“直五百銖”這些垃圾,便統統被掃地出門了。 “我也不貪心,”魏瑾算了貨物與錢的比值,確定了超發貨幣的數量,“把這些商品消化下去就好?!?/br> 單謙之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 魏瑾回以微笑。 四目相對間,小秘書與她心照不宣地各自移開視線。 …… 五月,北印度洋刮起了西南風,這是西方商船一年一度的出海時節。 他們的船并不大,就長度來說,甚至還不如中國如今的江船,連桅桿也是單桿,帆布是麻布織成,老舊的帆體上還打著不算少的補丁。 云玩家們曾經在看到大佬的航海視頻時,對此大失所望,這些只有二三十米長,又窄又簡單的船,憑什么跨越印度洋,控制地中海??? 但立刻就有專業人士解惑:別看這船不大,桅桿也少,但是人家早就掌握了逆風航行,航海更重要的是技術和經驗,海船的底部是v形,是尖的,這種船在風浪大時可以正面面對海浪,破開大浪,避免翻船。另外這種側面比較高的船增加了容積和吃水線,船的側面面積擴大,也能防止了側風轉向。 這位專業人士立即受到了云玩家的膜拜,他于是更努力地補充道:我們中國古代的船科技點占江船上,江上平穩,所以船底是平的,這種船就在近海走走還好,遠航遇到大浪就是容易翻,另外,現在的海船沒有龍骨,抗風浪性不夠云云…… 當然,這些評論只在網上傳播,船隊上的航海者們,卻是不知道的。 他們有的,全是激動向往,還有期待。 東方,他們向往之地。 從很久以前,他們就聽說過東方,絲綢之地的故事。 在希臘稱霸的年代,就有傳說,在太陽升起的海邊,有一處繁華無比的國度,那就是絲之國,那里的人,相互之間非常親睦,但卻不喜歡和異地人接觸,不與外族人交易,他們有著河馬一樣堅硬的、萬箭不能傷的皮膚,能活到兩百歲,會用小米喂養一種像蜘蛛的蟲子,五年后,蟲子長大,肚子漲裂,就可以從蟲子肚子中取出蠶絲,織成美麗輕薄的絲綢。 從絲之國而來的嚴讓他們對東方有了更大的向往,無論是那細白的紙,還是無窮的智慧、大氣果斷的品性,都讓他們忍不住遙想是何等富庶文明的國度,才能培養出這般的賢者。 他只花一年的時間,便助波斯王平定了內亂,處理了南方的蠻人,與羅馬重新劃定了邊界,如今,他更是愿意成為兩國聯絡的使者,帶著船隊前去東方,還答應了國王會回來。 這樣強大又智慧的人,愿意帶領他們前去東方通商,這種機會,又怎么可以錯過呢? 他還教他們用蘋果治療血毒病,在發現春天沒有蘋果,得等到秋天才能采收時,又輕易找出了替代的辦法——用松針來治療毒血病,松針比蘋果更容易保存,而且價格便宜,容易獲得。 這樣的賢者,簡直太讓他們欽佩了。 …… 他們欽佩的賢者正努力地記錄著航海日志,同時還要避開大老虎的sao擾。 被鏟屎官忽視,大老虎就很不滿,拿大腦袋隔在主人與筆記本之間,用力蹭,被推開后,干脆不滿地把主人撲到,用肚皮壓住,然后再起來。 這種又大又萌的橘貓撒起嬌來實在讓人無法抵抗,當然只能陪它玩了。 至于今天對網友的進度匯報,過些日子再說吧! 反正季風加持下,他們從四月從波斯灣出海,只用了半個月,就已經抵達印度角西南邊的科澤科德港,按這個速度,再有兩個月,到廣州是沒問題的,唯一擔心的就是臺風了。 如今??诘母劭谝呀浶薜貌诲e了,他只需要把人和綿羊帶過去,就可以順著船再回來,剩下的,就是其它人要心煩的事情了。 等到回到波斯灣附近時,就趁機溜到羅馬人的船里去,直接越過波斯灣,去到紅海盡頭的西奈半道,就可以轉道去埃及,錄制那藏書無數的亞歷山大圖書管了。 “先生?!庇腥饲昧饲么撻T。 “什么事?”嚴江推了推花花,沒推動,只能伸手rua著花花白軟的胸毛,一番揉搓。 “科澤科德的陛下宴請諸位船長,尤其是您?!眰餍诺乃智穆曊f。 做為這么一只龐大艦隊頭領,這是很正常的外交活動。 嚴江仰起頭,惆悵地一下,才緩緩道:“告訴他,吾身體不適,無法赴宴?!?/br> 水手恭敬地應了一聲,離開了。 嚴江看著透光口外的熱鬧港口,終還是忍住了下船的欲望。 回程再來賞景吧,現在下去,萬一沒忍住騙了人,可就不好再路過了。 第127章 螳螂黃雀 七月初三,南方已是烈日炎炎。 建鄴城外,江水滔滔,行船如織,一派繁華之景。 這城本是一處小縣,東漢之時,人口不足千戶,是長江南下最大的渡口,東漢之時,人口上漲,長江以南便得到開發,建鄴因此漸漸繁華起來。 至三國時,東吳孫權在建鄴稱帝,這里便一躍而起,成為長江以南最大的城池。 因為建得匆忙,此地城墻皆是泥土筑成,連城門都是用竹子編成的籬笆,看起來非常沒有牌面。 城北秦淮河與長江的交匯處,有一片碼頭,柏木修筑,深入江岸,長有百米。 可泊大船三只,小船二三十余,荊州與揚州的糧食,皆從此地送入城中。 清晨,太陽將將躍出,管理碼頭的市場吏便已來到,如今北方大量士人南渡過江,碼頭擁擠不堪,然其中常有權貴,怠慢不得,別看這些人一個個狼狽落魄,卻不知道會和城中的哪些大人沾親帶故,偶爾還有大賢,一轉眼就能是晉王的座上賓客。 而這時,已經有衣衫破舊的力夫帶著扁擔挑子,來到碼頭等活。 碼頭上依然已經有了不少力夫等待——他們多是南逃而來的難民,失去田地,家中又有老小,求生殊為不易,連碼頭力工的活,都得按時給上官繳納好處,才能占得。 一條奇異的大船便自遠方行來,引得碼頭上的力夫一陣指點私語。 只見那大船長有三十余丈,只是出水的船弦便有兩人高,其上有三桅,一桅上掛有一個大大“沈”字旗,其形其制,都與旁邊的江船大有不同,卻引得力夫們皆爭先恐后地擠在碼頭上,就想接活。 這可是吳興沈家的船,這沈家勢力龐大,貨物貴重,出手大方,要是做得好,還能得些賞錢,都是貨真價實的鋼錢,用起來方便又堅挺,是他們最喜歡收的錢。 很快,船只靠岸,兩名俊美非凡的青年男女自船下船下走出,他們衣著氣質皆盡不凡,力夫不敢多語,都涌向了他們旁邊的管事。 “不要擠,老規矩,挨個排隊……”管事熟練地揮手,又對兩名男女說道,“兩位先請,居處已經收拾完畢?!?/br> 兩人沒有多說,上了來接他們的馬車。 坐上去走了一會,就聽到遠方似乎隱隱傳來哭聲。 靜深忍不住掀開車簾,瞅了一眼:“那是哪???一大早就在哭什么?!?/br> “那是新亭?!鼻伉P悠悠道。 靜深眼眸一亮:“嗬,這就是傳說中的新亭對泣么?” “是啊,你要去看看么?”秦鳳隨口應付。 “當然要看看,畢竟我是第一次來南京古城呢?!庇谑墙凶≤嚪?,讓往遠處的蘆葦亭處走。 在《世說新語》里,新亭對泣這個故事是說南渡的士族們,因為新亭景致和北方相似,所以經常在這個地方相視流淚,曾經被丞相王導怒斥: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 意思是說應該一起打回北方,在像亡國奴一樣哭有屁用。 新亭是一處河灘,旁邊有小山環繞,一條土路,有車馬來去。 秦鳳看著女玩家愉快地跳下馬車,打卡一般地走向那亭處,無奈地搖頭,在車上等她。 不出所料,過了一會兒,她一臉不悅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