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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則不忍看,別轉頭去,她厭惡秦裕,但因他是晉人,又是對付黑水國軍隊的核心,她不愿他命喪在此。 秦裕叫得越慘宋玠越開心,盡管那叫聲實在難聽,示意阿石不要停止抽打,秦裕一邊呼疼一邊喊宋則為他求情。 宋玠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為何口口聲聲讓你為他求情,你和他是何關系 宋則倏然明白過來,今天這場拷打所圖為何。我與他同屬一國,除此以外,別無關系。 宋玠微笑道:這個答案那我喜歡,那么他是誰 宋則看向她,道:他是一個晉國人,你的俘虜,階下囚。她不知宋玠知道多少,又或是出于不想欺騙她的原因,她選擇了一種更穩妥的說法。 很好。宋玠給阿石一個眼神,繼續鞭打秦裕,便沒再去看宋則。她沒想過會從宋則嘴里問出什么,只是孩子氣地想看看宋則會否依舊欺騙她。答案令她滿意。 秦裕終于忍受不了,呼聲道:我說,我說,她是我的人,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與她有婚約。 有婚約呀。這世上真不乏把自己未婚妻送到別人床上的好男人。幸好只是未婚夫。宋玠看向宋則,眼神輕佻,似是在說你的未婚夫何等無恥。 不是。宋則反駁。 秦裕急道:怎么不是,若不是黑狗,我們早就成親了。你這個貪慕榮華茍且偷生的女人,你竟為了討好她說謊。 宋則不看他,語氣冰冷地同宋玠說道:我與他有婚約,但我不是他的人。 那你是誰的人宋玠沖她擠擠眼。 我是我自己的。 宋玠哈哈大笑,這才是她喜歡的宋則。這個回答本將軍十分滿意,姑且饒了你的國人狗命。她當然沒打算殺他,還打算留給他一個大破綻讓他們以為可以要她的命。至于方才他罵人黑狗,自有阿石會繼續招呼他。說完,她也不問了,拉著宋則出去,這里的氣味實在叫她吃不消。 宋玠的反應實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反復拷打沒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此作罷。準許她在有親衛同行的情況下去看秦裕,一點沒有因她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不快。怎會有這樣的人,宋則想不通,她更想不通的是自己,對宋玠的親近欲罷不能,甚至有主動親近的心,就好像她們本該如此。 本該如此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對自己有著國仇家恨的敵人,對一個侵略者。 她大概是快要瘋了。 宋則的瘋狂只在她內心里風起云涌,而金將軍為了個晉國女人發瘋的消息全軍營都已傳遍。整個軍營金將軍身份最高,職權最大,故而沒有人會當面說嘴。軍士們背地里嗟嘆有之,嘲笑有之,更多的是好奇,對那個讓金將軍瘋狂的晉國女人好奇。 傳說那女人有絕世嬌麗的容顏、蜜桃一般的肌膚,蛇精一樣的身姿,傳說那女人的發絲如云似霧,一笑傾城。 當宋則在親衛陪護下穿過對她議論紛紛的軍營時,無人把她與那位晉國女人聯系在一起。因她的臉上,從沒有展露過一絲傾城笑容,有的只有冷若冰霜,用宋玠的話來說,就是一副欠她多還她少的樣子。 經過俘虜營時,宋則聽到有人用上洛音喊她,十三娘,果然是你。 她停下腳步,見到一個身形虛弱的女子佝僂著,衣著襤褸,臉上是每個奴隸都有的黑色黥印,需仔細辨認方能想起這人是誰。同宗的姐妹,排行第八,曾經是那么的驕傲,每次見面時都傲首挺胸,像一只孔雀??扇缃?/br> 果然是你,你這個下賤的女人,忘記故土,對敵人投懷送抱。你這個叛徒,你對得起你的爹娘家人嗎!你對得起死去的戰士嗎宋八娘也聽說了那個傳遍軍營的傳聞。她一直在想那個晉國女人會是誰,除了她還會有誰配被人如此珍視,直到她看見了宋則。她一眼就能在人群里認出宋則,一如往常的清冷面孔,不茍言笑,甚至連個黥印也沒有。憑什么,憑什么這個受到命運眷顧的人會是宋則,于是她喊住她,羞辱她,用她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話來辱罵她。她是叛徒,她憑什么。 阻止想要上前教訓宋八娘的親衛,宋則默默離開。近日來她一直在天人交戰,而來自同宗的叱責,讓她的自責內疚攀至頂峰。 不過兩日功夫,囚室里的秦裕已不成人形,風流郎君一下子比叫花子更不如,渾身散發臭氣。出于同國之誼,宋則給他帶來食物和水,秦裕吃得狼狽。見那個狡猾深不可測的女將軍不在,秦裕用上洛音同宋則說,他已收到消息,過幾天這里的軍隊就要拔營回黑水國,等大軍翻過清趙峽谷,他們就沒有希望了。暗中藏匿的那支部隊打算最后集結人馬,在軍隊回國之時予以重擊,最理想的埋伏地點就是清趙峽谷。 宋則道,金將軍與她說過類似的話,最佳的偷襲地點就是峽谷內,最佳的時機是回國之際。他們能想到的金將軍也能想到,故而 秦裕說道:故而不能讓金將軍活到那一天。他那已然混沌的眼睛里射出毒蛇般的光芒,你舍得嗎你那將軍待你如此之好。不舍得也是人之常情,要你親手殺了她,未免太過殘忍,因此你只需讓她喝下蒙汗藥,剩下的事情自有我們的人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