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先生
謝笙沒有回到謝家府邸,謝家本宅隱藏在深山,除了謝家人沒有人能找到。 他在謝工集團,這是謝家名下的重工業企業,由謝笙全權負責。他坐在頂樓的總裁室,家主讓他對趙曜這件事進行反思。 本家正對他進行彈劾,謝笙在猜測家主的意思,一直到現在父親都沒有出現過,也沒有看他一眼,對于父親來說,他真的可有可無,隨時隨地都能被任何一個同等血統的后輩替代。 今天的月亮很大,他履行了作為下一任家主的責任,親自處死了兩個叛徒,把他們活生生澆進了水泥柱,謝工集團的墻壁里封著不少尸體,他們這個家族就是這樣踩著尸體上來的。 叛徒的慘叫聲很吵鬧,他沒有什么憐憫心,冷冷地聽著助理給他的下一個任務是什么。 他很久沒見過謝遲了,謝遲回到本家領罰,導致謝笙最近有些煩躁。 “我錯了,求你了,饒了我的妻兒?!迸淹揭呀洶雮€身子陷入水泥地,再過半個小時,水泥會把他活生生澆灌死。 他卻在想其實這樣挺浪漫,死去之后永遠被保存下來。 咚咚咚,有人正在敲門。 家主對他的審判來了,來的人是他家神官,人們都叫他玉先生,沒人知道他活了多久,普通巫師通過修煉延長壽命,而玉先生修的是禁術“人蛻”,他像是蛇一樣蛻皮可以永葆青春。人蛻不是常人能學會的,就謝笙所知修煉這個禁術的只有玉先生。 玉先生不姓謝,卻莫名其妙在謝家住了幾千年,算是謝家的謀士,歷代家主都十分敬重他。 玉先生剛來就看到謝笙殺人,他早知道謝笙是個遠近聞名的神經病,也不是很驚訝。 “少主?!庇裣壬吂М吘吹亟幸宦?。 謝笙看著玉先生,對方剛完成了一場人蛻沒多久,看上去像是個十六歲的少年郎,簡直比趙曜年紀還小,對著這張臉恭敬地叫他玉先生實在是考驗人,他敷衍道:“先生好?!?/br> “家主讓我給您帶句話?!庇裣壬f。 謝笙默然,他已經很久沒見過父親了,出這樣大的事父親都沒有出面的意思,這件事就變得有些滑稽起來,“哦?” 玉先生道:“僅有一句,家主讓您把趙曜帶回去?!彼D了頓,小心看著謝笙的表情,補充道:“活的?!?/br> 謝笙默然,他冷著臉的時候看上去就難以相處,人們總猜測他是不是又在發瘋的邊緣,片刻之后他說:“父親的決策也真是陰晴不定啊?!?/br> 第一次下令要讓趙曜死,第二次下令要趙曜的骨頭,第三次要處死叛徒,最后一次竟然要帶回謝家嗎? 除非……家主想讓趙曜認祖歸宗,說不定還想讓他代替謝笙的位置。 要么就是家主謝望昇瘋了。 謝笙尋思著這兩個可能到底哪個大點,然后發現竟然蠢得不相上下。 他應了一聲,好似敷衍:“告訴父親,我會如他所愿的?!?/br> 玉先生對他點了點頭,他剛才進來的時候踩到了一灘血跡,覺得腳底板都發麻,根本不想在謝笙的地盤久待,寒暄兩句后就匆匆離去。 玉先生走后謝笙臉色突然變了變,他打了個電話給家主謝望昇,對方什么話也沒有多說,只說了讓他聽玉先生安排。 謝笙掛了電話,試圖跟本家聯系打聽一下關于謝遲的情況,但沒有一個人肯告訴他。 他這個少主當得很窩囊,像是一個只能聽從命令的傀儡,沒有一件事是他能夠掌控的。 他越來越厭煩當家主這件事。 有一個醫生模樣的人急沖沖跑過來,他手里拿著一份報告,看到面帶殺氣的謝笙突然停住,謝家人都很害怕這個未來家主,他身上沒有什么人氣。 “什么事?”謝笙看都沒看他一眼。 醫生假裝沒有聽到慘叫,說:“我好像知道趙曜的秘密了?!敝x笙每次計劃實際上都達到了目的,第一次刺殺是成功的,第二次拿回妖骨和伏妖血成功了一半,謝笙帶回來的伏妖血有一小部分作為樣本被送到研究基地。 他們豢養了一批頂級巫醫來研究怎么制造混種,幾千年來謝家掌控著最核心的禁術。 巫醫的用詞是“好像知道了秘密”,謝笙不喜歡聽人這么說話,他喜歡聽百分百確定了的結果。 謝笙用鋼筆漫不經心地敲著桌面,“你說?!?/br> “趙曜伏妖血的純度很高,起碼在謝伶的三倍以上?!狈袷侵x家能夠安身立命的資本,但伏妖血只能遺傳,在代代傳承的過程中濃度越來越低,如果謝無悔那輩人最強的伏妖血是一百,那傳到他們這代濃度超過二十都已經是頂尖了。 為了保持血統他們內部通婚,成為唯一還血統純正的家族。 可都沒什么用,伏妖血被稀釋已經是大勢所趨,為了尋找另一種力量的來源他們謝家才會千方百計研究混種。 謝伶的純度曾是這輩里最高的,但比不上她兒子,趙曜的濃度起碼比謝伶高三倍,意味著趙曜的親生父親一定不是普通人。他們一直在猜測趙曜的父親也是巫師,不然不會生出這樣的兒子。 “我們之前一直弄錯了方向,”巫醫說著有點興奮,他們這種埋頭研究的科學家取得重大突破都是這個德行,“我們之前殺了妖怪奪走妖元,強行放在人身體上,這本來就是錯的?!?/br> 妖怪都是性子很烈的,就像是野外捉來的翠鳥,被關進牢籠里飼養只會瘋狂撞墻直到死亡也不肯接受人類的食物。妖怪的妖元被剝奪走,卻被迫束縛在人類的軀殼里,哪怕失去了主動權,他們也帶著對原宿主的怨恨,他們被人類使用,卻在每一分每一秒等待主人身體虛弱的那一刻,到時候就是人體潰敗身亡。 “趙曜的妖元是主動附在他身上的?!蔽揍t說的時候有些激動,“我之前一直懷疑趙曜是不是半妖,謝伶進入塵彌之境的時候被妖怪玷污,但人跟妖根本不可能繁衍?!?/br> “可是啊,如果趙曜身上的妖元是主動附在他身上的,這就只能是……” 巫醫說到一半就閉嘴了,他深諳說話的藝術,謝笙的表情已經很不好。 謝笙的臉色冷到了一個極致,臉色冷到一半反而笑了,搞得巫醫還以為對方認可了自己的理論,謝笙說:“你是想說,那是他父親的妖元嗎?” 活體取出妖元要遭受的痛苦常人難以想象,能夠讓妖物自殺妖元主動附身的程度,起碼也要是親情這種級別的感情。 巫醫露出很得意的表情,說:“少主英明?!?/br> 什么可笑的猜測?這其實是兩個相互排斥的結論,且不說妖怪和巫師能不能通婚生子,就說生下來的東西就不可能保持伏妖血的純度。 所有的猜測都必須找到趙曜的親生父親才能被驗證。 但謝笙討厭跟人談論起他jiejie。 謝笙把鋼筆給掐爛了,那東西在他手里像是塑料吸管,表面上還是和顏悅色,問:“你都跟誰說了?” 巫醫根本沒看到謝笙的動作,說:“我剛想通就過來跟您報告了?!边@是一個領賞的機會,未來的家主比現在的家主更值得討好。 “這樣就好?!敝x笙笑得很溫和,讓人渾然感覺不到危險。 他走到巫醫旁邊,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時一刀捅進了他的心臟。 巫醫倒地時臉上還掛著微笑,他正沉浸在技術難題被攻克的喜悅里,說不定還抱著對未來升官發財的期待。 好歹是功臣,謝笙沒有讓他走得那么痛苦。 旁邊的屬下沒有人敢說話,都偏著腦袋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謝笙瞬間恢復到之前冷冷的面孔,說:“真是庸醫?!?/br> 巫醫被人抬走了。 他拔出刀,伸縮刀上還沾著對方的血,他很難不想起第一次殺了趙曜的場景。 趙曜那把鑰匙沒有什么玄機,他拿到了鑰匙研究了很久,才發現那是他們謝家祠堂的鑰匙。 謝笙想謝伶聰明一世難得糊涂,謝家祠堂是重地,只有歷代的祭司和謝家家主才有資格進去,而謝伶的鑰匙是謝家祭祀的傳承,只有謝伶這個天演師能拿到,天演師能夠推斷未來,千年才出一次,上次出現天演師還是在謝無悔那個年代。 謝家祠堂機關重重,別說趙曜到底能不能憑借一個鑰匙就能看出祠堂的位置,就說趙曜還未接近謝家本宅的位置就會被謝家人發現。 謝笙偷偷潛入祠堂,他們歷代的小輩每年清明都會祭拜一個神龕,謝笙小時候調皮溜進去過一次,看到神龕后有一個古老的金絲檀木棺材。棺材才不到一米,像是專門用來停放早夭的孩子的。關于這個棺材有傳說是影響謝家氣運的關鍵,但從未有人打開過,導致大家都以為這東西不過是討個彩頭的吉祥物。 等謝笙打開之后才因為自己的無知而感到羞愧,原本里面的東西已經消失,八成被謝伶拿走了。里面躺著一張紙條,謝伶的遺物不是留給趙曜的,而是留給親弟弟謝笙的,紙條上寫著:“你會變得跟我一樣?!?/br> ※※※※※※※※※※※※※※※※※※※※ 今天是過渡章,明天開始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