ǒ1㈧. 金縷衣(四)
“難得換了衣裳?!标懼厮┮谎弁崎T進屋的葶花,面上帶著一絲笑,繼續靠在軟塌與長庚玩雙陸。 葶花欠身,道:“春日即刻便來,殿下也當添新衣了?!?/br> 她換的新衣也沒新到哪兒去,一貫的淡雅素凈,鴨蛋青的上襦與蘆灰色的裙,無袖的褙子是奶白的,唯有上衣緣邊繡著的幾只肥嘟嘟的雀鳥有那么點活潑氣。 陸重霜道:“得,咱們晉王府不用干旁的,一年四季都忙著做新衣去吧?!?/br> “婢子惶恐,”葶花躬身,暗暗忖度殿下是因王府用度說得這話兒,還是在嫌手下人怠惰。 “還沒說什么呢ρǒ1八sんù.c哦м哎,該你走了?!敝厮獡P揚眉,沖長庚說。 長庚依言走棋。 他近來似是身體不適,膚色慘白,一雙眸子幽潭似的,玄色長襖罩著他消瘦的身軀,露在外頭的手腕和指節rou眼可見地細了。 病懨懨的狐媚子也是美的,長庚再如何憔悴,也是勾人的雄狐貍。 “你與長庚不同,上有老母,下有幼妹……”陸重霜停下手,托著腮朝葶花看去,衣袖倒垂,魚戲蓮葉紋路的金鐲子露了出來,襯得雙頰瑩白透亮?!澳愕目?,本王曉得?!?/br> “為殿下做事,是婢子福分,哪有苦不苦的?!陛慊ㄓ樞?。 她曉得,殿下是瞧在自己忠心肯干的份上,才會對自己暫時挪用王府錢財補自家窟窿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葶花因官宦子弟出身受用,又因這個落魄身份處處吃虧,不管自己爬得多高,都要幫襯身后的姊妹弟兄。 “行了,凈說好聽話?!标懼厮哪抗饴浠氐诫p陸棋盤?!笆虑檗k得如何?” 對待屬下就像馴馬,不能逼得太緊,也不能放得太松。 而重霜恰巧是個馴馬好手。 “正如殿下所料,大理寺坐實吳王失職,其間怕是少不了中書令摻和?!陛慊ㄑ劢歉‖F出笑意,溫聲說著?!皡峭醮藭r正忙著同太女扯皮呢。一個總管帝都事宜,一個負責督造鳳凰燈……據在場的人講,吳王那眼神,恨不得活吞了對方,哪里有平日端莊的貴女風范?!?/br> “就憑九霄公子的雷霆手腕,他女兒能是個善茬?”陸重霜輕笑?!白屗齻兇蛉グ?,打得愈厲害愈好,我們就在這兒看熱鬧?!?/br> 端坐在陸重霜對面的長庚悄悄抬眸,看了眼主子。 九霄公子的上位,伴隨著如月公子離宮與陸重霜出征。連綿的陰云盤踞在巍峨的宮殿之上,似在暗示一場隱秘宮斗的落幕。 “在外人看來,我現在是救駕有功又喜事將近,馬上要和關隴夏家成為一家人了……”陸重霜搖搖頭,指尖捻起幾粒桌案邊放著的干杏仁,送入口中咀嚼?!凹热蝗绱?,我也得拿點春風得意的樣子出來?!?/br> “請殿下放心,采月樓那邊婢子已安排妥當?!陛慊S即說。 她在采月樓的事上費了不少心思。 既是為充填殿下后院,給殿下送棋子。底子干凈、無依無靠的少年郎最好掌控,日后不管是牽制長庚,還是制衡夏公子,又或是其他什么棘手的公子,都能派上用場。 再者是她存有私心,想給自己培養點在殿下跟前說得上話的男人。不必多受寵,能在她床榻睡上一兩晚就行。 陸重霜滿意地頷首,道了聲,“下去吧?!?/br> 待到葶花離開,兩人繼續玩了會兒雙陸,長庚才垂著頭,有意無意地來了句:“殿下要去青樓?” 陸重霜瞧他裝作毫不在乎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少女的嬌憨,“哎呀,你這口氣……” 去平康坊聽曲吃宴,也算大楚女兒們的風流雅事,至于留宿與否,全看興致。 朝堂里,叫得上名兒的官僚十有八九去玩過,有的還是???。甚至一些女子在上元日不帶自家正君出門,反倒去青樓里找公子陪同游樂。 長庚也笑,打趣似的扯開一點領口,露出干凈誘人的鎖骨?!暗钕氯缛粝矚g清倌的花樣,長庚即刻學來?!?/br> “上元鳳凰燈由陸照月督建,除去戶部撥的款項,陸照月自己出了十來萬。先前修行宮的幾百萬也是她出的?!辈恢醯?,她的話題倏忽從去青樓,跳轉到太女身上?!伴L庚,你就不好奇她哪兒來的這么多錢?靠朝廷支錢和封地收款絕對不夠。晉王府上下算是干凈,從未窮奢極欲,仆役不過百來人??稍谌粘VС鐾?,撥一筆款項養本王的擊剎輕騎,都能讓財政隱隱吃緊?!?/br> “太女不是在買官賣官嗎?這可是一大筆錢?!遍L庚道。 “官總有賣完的時候,”陸重霜笑了,“哪來那么多官供她賣?再賣,爪哇國都要有十個縣長,二十個監察刺史了?!?/br> 長庚蹙眉,試探地說:“殿下的意思是ρǒ1八sんù.c哦м太女聯合底下的人,做一些不干凈的買賣?” “八九不離十?!标懼厮??!拔也虏还怅懻赵略谧?,吳王多多少少也在做……前年我剛回帝都不久,南邊突發水患。女帝嫌煩,撒手不肯管。叁位宰相雖然聯手擺平,但戶部的錢估計沒剩下多少??墒路轂榻o皇上慶生,又北上巡游,這筆錢吳王也出了不少……她要是一點兒沒沾染才奇怪呢?!?/br> “可青樓ρǒ1八sんù.c哦м” “除夕晚宴,我恰巧碰見太女帶來的琴師。那人提了一嘴,說太女要給他贖身?!标懼厮^續說?!霸偌由详懻赵滤瓦M宮的那群男子里,不少人是從平康坊出來的?!?/br> “賭坊和青樓太多暗地里的收入,這些不會往上面交稅,”陸重霜耐心解釋下去,“青樓拐賣男子沒有成本,賭坊近乎是個無底洞。別的地方不說,單單長安,如若徹查賭坊、樂坊,估摸一掃能有將近叁十萬?!?/br> “當然,光這些還是不夠,”陸重霜長嘆,“可惜我離京太久,又被冷落兩年,太多腌臜事沒辦法捉到尾巴……” 長庚一時沒說話。 他沉默半晌,抬起頭,微微笑著說:“殿下總有殿下的思慮,長庚只管聽從?!?/br> 自六歲被她養在身邊,長庚便明白,自己一輩子都會是殿下腳邊的狗。 “你呀ρǒ1八sんù.c哦м”陸重霜莞爾一笑,手肘撐在矮桌,指尖勾住男子的下巴,逗狗似的撓了撓?!拔艺f過你是我的人,那你一輩子都是我的人?!?/br> 夜里陪寢,長庚將她的身子一寸寸吻過,舌尖攪著腿間的滴露牡丹,繼而含住不肯放。興許是病著,又媚又色,臉湊得那般近,眼里又只有她,骨節分明的手指藤蔓一般糾纏著她的手,連手指窩都被霸占著。 第二日為她穿衣梳妝,扯出金紅的羅裙,選的是淡緋色的口脂,翡翠、珊瑚和一枚和田玉的青鸞玉佩,與她結了霜雪似的面容攪和在一起,既明艷逼人,又不可接近。 長庚為主人披上貴重的紫貂,給她當腳凳,送她進馬車。 葶花站在廊道冷眼旁觀,見長庚折回,陰陽怪氣地開口:“希望殿下此次能相中個乖巧的男子?!?/br> “葶花,你以為殿下不曉得你與夏文宣暗自通氣?”長庚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輕聲說?!安徽f,是給你面子?!?/br>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葶花輕蔑地掃了眼長庚那張比雄狐貍還妖媚的臉?!拔腋钕氯?,她不信我。你呢?你跟殿下怎么也有十年八年了,她信你嗎?” 長庚漠然。 “我呀,奉勸你一句ρǒ1八sんù.c哦м別再抱不切實際的幻想?!陛慊ㄐ煨斓??!暗弁鯖]有私情,也不會有私情……要怪就怪你身份低賤,還是個連傳宗接代都實現不了的宦官?!?/br> 長庚微微一笑,望向葶花?!肮芎媚愫湍隳切┎皇⌒牡募揖臁沂强丛诘钕碌拿孀由喜艣]對你出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