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節
墨求回來的時候說道:“郎君,合陽公主問咱們這里需不需要幫助?!?/br> 韓熠搖了搖頭:“不,暫時不需要?!?/br> 小小一個桑曲縣而已,他手下帶著這么多人還搞不定? 只不過,他也是沒想到帶來的這支隊伍,還沒怎么跟敵人交手,就先清洗自己人了。 墨求回來之后,韓熠說道:“你帶上兩千人,拿著我的手令去給桑曲縣駐軍千將,讓他來見我?!?/br> 桑曲縣駐軍其實一共才一千人,韓熠讓墨求帶上雙倍人馬,怕的就是桑曲縣的駐軍萬一也跟桑曲縣令同流合污了呢? 他相信顏徵對軍隊的控制力,但這種偏遠地方就算是顏徵也未必會注意到的。 桑曲縣令都投敵了,還有啥不可能發生的? 小心謹慎總是沒錯的。 墨求帶著人去了,不過還好,那位千將乖乖的跟著來了。 千將在路上的時候大概就聽墨求說了什么,然后到了桑曲縣城先看到的就是夯土路上的黑色血跡,那些血跡滲入土中,仿佛在昭示著這里剛剛發生過怎樣慘烈的大戰。 聞著濃郁的血腥味,千將更慫了,在見到韓熠的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人仿佛是天神下凡,哪怕坐在一個小坡木板屋中,也仿佛將那木板屋坐出了黃金殿的味道。 韓熠靜靜看著那名千將,他在等著千將行禮,結果沒想到千將直接跪在他面前,不僅跪下了,還磕頭。 只不過那磕頭的架勢感覺整個人都要匍匐在地上。 韓熠:…… 這是生動形象的解釋了什么叫五體投地啊。 “起來吧,你是軍中將領,不必行這么大禮?!?/br> 在大秦有一條規矩,那就是軍人在面對文人高官行禮的時候,是不需要下跪的,他們需要跪的只有他們的王和軍中比他們職銜更高的將領。 韓熠……韓熠這個情況有點特殊,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把自己歸為哪一類。 說他是文臣吧,他手上掌握著數萬人的軍隊。 說他是武將吧,他身上好像沒啥軍銜,哦,他當中書令之后,原本那個軍銜也自動給撤了,因為配不上他的身份。 所以他干脆就不讓這些人跪了,反正他也不需要從別人的跪拜之中尋找優越感。 結果那位千將卻沒起來,結結巴巴說道:“末將……末將參見晸悅公?!?/br> 韓熠一眼就看出來這貨不起來不是因為尊敬,而是因為起不來,被嚇的腿軟了。 如果是以往他可能還會有心情安慰一下對方,不過他現在心情不好,干脆就讓他跪著了直接問道:“桑曲縣令的情況你可知道?” 千將立刻說道:“不不不……不知道,平日里我們都沒什么往來,我對他了解不多,只是聽說一些事情罷了?!?/br> 別說桑曲縣令犯事兒,就算他沒犯事,駐軍跟當地官員交往密切也是大忌。 韓熠本來也不算太意外,就是想要敲打一下這里的駐軍,并且回頭讓顏徵派人過來這里徹查一遍。 有些事情他還是不要管太多的好,尤其是事關軍隊的。 并不是他不相信顏徵,而是擔心會對顏徵的威信造成影響。 大秦的軍隊只聽王的,那是所有人根深蒂固的認識,在這時候大家忽然發現還有一個人能夠在軍隊肆意妄為,那么就會有其他人效仿,甚至會有人想為什么我不行? 這樣容易造成亂象,動搖根基。 不過現在韓熠忽然有些感興趣問道:“哦?你都聽說過什么?說說?!?/br> 千將看韓熠似乎并不是想要殺了他的樣子,便大著膽子說道:“我就是聽這里的老百姓經??滟澩蹩h令,好像王縣令經常幫他們,自己的俸祿都會拿出來救濟窮苦一點的人家,甚至也會帶頭下地干活,他也是真的為了百姓做了很多事情,聽說當初他還特地跑了一趟南邊,不知道在誰的門外跪了三天三夜才討了一點稻米的秧苗過來說要帶大家種稻子,因為那個值錢,從那之后桑曲縣的老百姓生活才好了一些?!?/br> 韓熠坐在那里打量著縣令的家,這里告訴了他什么叫家徒四壁。 如果從這些來看,這位縣令是個好縣令,但他為什么要通敵呢?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絕對的對或錯,這一點韓熠很清楚,但是他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遇到這種事情。 在國家大義面前,是不是這些都無足輕重? 如果是顏徵他們來回答的話,那肯定是的,甚至就算是韓熠都沒后悔自己之前的決定。 但他還是有些遺憾,這樣的好官,不能跟大秦一起走下去。 他點點頭說道:“行了,回去管好你的兵,我會帶人駐扎在這里直到朝廷派人過來?!?/br> 千將聽后徹底老實了,什么小心思都不敢有,因為他想起了剛剛來時路上的那些黑色血跡。 千將退下之后,龍且回來了,他身上帶著了零星血跡,整個人也與平日完全不同,透露出一股煞氣。 他對著韓熠行禮說道:“主公,楚王和向彥都已經活捉,如何處置還請主公示下?!?/br> 韓熠沉吟半晌說道:“找個地方安置他們,注意一點,別折辱了他們?!?/br> 這兩個人對他都有過善意,哪怕是向彥,也是真真切切教過他不少東西的。 沖著這一點韓熠就不會折磨他們,更何況楚王那是能跟顏徵平起平坐的人物,就算要做什么也只能顏徵下令才可以做。 龍且聽后有些意外:“主公不見他們?” 韓熠搖了搖頭:“暫時不見,桑曲縣令呢?還活著嗎?” 龍且愣了一下點點頭說道:“還活著,他……” 龍且似乎有些猶豫,韓熠便問道:“他怎么了?” 龍且小聲說道:“主公,我覺得他是個好人,他可以跑掉的,但是為了保護百姓,才主動跟我們走的?!?/br> 韓熠很平靜,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他看了龍且一眼說道:“他是楚國的好人,也可能是刺向我們的一把刀?!?/br> 龍且愣了一下,繼而面色一肅:“我明白了!” 韓熠說道:“去吧,把他帶上來,我有話要問他?!?/br> 韓熠很想知道,這樣一個心懷百姓的人,為什么要通敵,他難道不知道一旦被發現,他,連同那些跟他關系密切的百姓,都會被連累。 龍且有些意外,他以為韓熠會先去見楚王和向彥,畢竟這倆可是重要人物啊,結果他居然要先見桑曲縣令,難道那個人有什么特殊嗎? 其實那個人沒什么特殊,韓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見他。 桑曲縣令被押進來的時候形容狼狽,但表情眼神都很平靜。 韓熠打量了他一下,發現他應該還不到四十歲,只不過頭發卻已經快全白了。 桑曲縣令也沒搞什么硬氣不肯跪那一套,他對著韓熠直接跪下說道:“一切罪責都在我,百姓只是盲從,還請……還請您放他們一馬?!?/br> 到現在桑曲縣令還不知道面前坐著的這個年輕人是誰,但從那些精兵強將之中可見一斑,這位絕對大有來頭。 韓熠平靜地看著他問道:“為什么通敵?” 桑曲縣令沉默半晌才說道:“通敵就是通敵了,按律當絞,您為什么還要知道一個答案呢?” 韓熠沒有回答還是問道:“為什么通敵?” 桑曲縣令長嘆一聲說道:“向彥給了我水稻的秧苗?!?/br> 韓熠微微一愣:“你不是從南邊討來的?” 桑曲縣令平靜說道:“他們沒給我?!?/br> 韓熠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向彥給你水稻秧苗可能并不是要幫助你?” 桑曲縣令回答:“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當時連他這個縣令都要吃不上飯了,向彥對他們而言就是救命之恩啊。 韓熠想了很久才問道:“朝廷大力推廣水稻種植的,那個拒絕你的是誰?” 桑曲縣令看了他一眼說道:“他已經被按律處死了?!?/br> 韓熠又問道:“還有什么想說的?” 桑曲縣令給韓熠磕了個頭說道:“只求您大人大量,放那些百姓一馬,讓他們服徭役也可以,服兵役也可以,只要讓他們能活下去就好了?!?/br> 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可他原本只是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幫忙掩護的,沒想到那么多人沖出來幫忙。 韓熠說道:“放心?!?/br> 他本來也沒打算大開殺戒,當然嚴懲是肯定的,但不會真的弄死那么多人。 桑曲縣令仿佛放下一樁心事一般,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他說道:“謝謝?!?/br> 韓熠驚訝的發現他是真的在感謝自己。 他沒再說話只是讓人將桑曲縣令帶下去,臨走之前,桑曲縣令忽然回頭問道:“我能不能逾矩問一下,您是從哪里來的?” 韓熠說道:“韓郡韓城?!?/br> 桑曲縣令一臉了然,他仿佛更加放心了一些,轉頭就走了。 過不多時,龍且忽然跑過來說道:“主公,桑曲縣令……咬舌自盡了?!?/br> 韓熠此時正在給顏徵寫奏疏,聽聞之后頓了頓,才微不可查的應了一聲。 在龍且要退下的時候忽然又聽他說道:“幫他收斂尸身,找個清幽的地方埋了吧,不用立碑了?!?/br> 龍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韓熠將今天的事情用公式化的口吻寫完了奏疏之后,本來想再寫一封信,但是提筆又不知道該寫什么,最后只好放下了筆,只將奏疏遞了上去。 顏徵在收到奏疏的時候就有些迷了,他看完之后坐在那里半天,最后讓人把丞相跟大庶長緊急喊了過來。 這兩位過來之后剛坐下,氣都沒喘勻就聽顏徵說道:“阿熠剛剛傳來消息,他活捉了楚王和楚國大將軍向彥?!?/br> 丞相大庶長:?????? 第396章 章臺宮中一片寂靜, 丞相跟大庶長都在消化著這個消息, 他們需要冷靜一下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討論。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他們都知道韓熠帶兵去了南邊, 也知道之前有消息傳來,向彥被楚王設計下獄的消息。 可他們還沒想好怎么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韓熠咋就把他們全都俘虜了呢?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