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害怕
進入走廊,喬榕和簡菡是同一趟電梯,俞松卻被分到了對面。 臨走前,他保證說,不要緊張,他會很快會找到她們。 比起這里刻意造作的恐怖氛圍,喬榕其實更緊張他剛才說的話。她心不在焉,沒有注意電梯閉合之前,有人擋了一下,強行擠了進來。 工作人員沒有制止,因此沒有產生sao動。等大家站穩后,她隨機摁下了叁個樓層。 電梯第一次停下,有叁分之一的人被請了出去,接著繼續上升,到第二次停下,喬榕看了看,是四樓,前面的人又走了一部分,工作人員抬頭一望,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外面,面具冷冰冰的沒有表情。 簡菡已經開始害怕,拉住喬榕的袖子,說什么也不讓她走。 工作人員從角落里走出來,不容置疑地扯開她的手,一把推出了喬榕。 外面彌漫著淡淡的煙霧,正前方是一道殘破的圣母像,更遠的部分,黑黢黢看不清全貌。 喬榕懵了片刻,回頭時電梯門已經快要閉合,簡菡連忙對她招手,踮著腳,一臉焦急。 輕微一聲,金屬門徹底闔上。 周圍安靜無聲,喬榕這才發現,在她之前下來的人早已走開,現在這里只有她一個人。 膽大是一回事,來到這種完全陌生地方,她多少不自在,而且那座圣母像比例怪異,低頭正對電梯,的確有幾分攝人。 她走到雕像面前,仰頭打量了一會,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熟悉聲音,有些譏誚。 “沒用又沒審美的道具,有什么好看的?” 喬榕愣了一下,拔腿就跑。 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對方跟了上來,步伐不快。 喬榕挑了一道不太好走的路,緊窄的走廊,全是轉折,仿若一道迷宮。她摸黑轉了無數道彎,無心觀賞兩側的布景,悶頭往前沖。 沒過多久,眼前忽然開朗。迷宮的盡頭是一片空地,叁面砌墻,墻上掛著刑具,似乎是一間牢房。 讓她安心的是,牢房角落里聚集著一小群穿著奇裝異服的觀眾,人群當中是一個沒戴面具的高大男人,臉色蒼白,舉著一根蠟燭,四處觀望。 喬榕提前看過攻略,這是演員之一,從小就精神失常的王子,整場表演都在尋找他變成夜鶯的愛人。 攻略里寫道,他的愛人是他臆想出的產物,虛無縹緲,若即若離,每次捉住她的衣角,女演員就會推遠他,頭也不回地跑遠,輕而易舉地遁入一片迷霧。 那人強調,這是整場演出最正常,最不恐怖的一部分,膽小觀眾必選的支線。 喬榕看著滿臉寫著絕望的王子,心想他的妝容就挺恐怖的。 金色的美瞳直徑太大,長卷發濃密雜亂,比起王子,更像個混得很差勁的惡魔。 在她仔細觀察的時候,王子忽然站定不動,接著,眼睛呆滯地掃過眾人,停在了喬榕身上。 喬榕:“?” 他高舉著蠟燭走過來,伸出空著的手,似乎要牽住她。 喬榕記得攻略里提到的互動環節,沒有躲開??墒蔷驮谒麪孔∷?,冷不防從側面橫出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橫在中間。 那只手很白,很秀氣,很吸睛。 有觀眾抽了一口氣,演員愣了不到一秒,立馬回歸狀態,從善如流地牽著了那只明顯屬于男人的手。 頭頂傳來兩聲得意的輕笑。 喬榕:“......” 她轉身要走,可是上臂卻驟然被錮住,力道很大。她頃刻皺起了眉,猛掙兩下,想把他甩開,可是那只手就像鉗子一樣,堅硬如鐵,紋絲不動。 賀軼似真似假的威脅道,“你再動,我就帶你去沒人的地方?!?/br> 喬榕不動了。 識時務者為俊杰,她安慰自己,現在身邊聚集著觀眾,比獨行安全得多。 演員帶著他們前往四樓另一端,一只手牽著賀軼,賀軼則是拉著喬榕,一行叁人,有點反常,吸引了更多落單的看客。 他們來到一片藤蔓錯雜的森林場地,空氣中煙霧濃度更高,看不到前路。有極小的碧綠燈光在藤蔓間閃爍,頻率和呼吸一致。 喬榕被密密麻麻的綠光晃得眼花,閉了閉眼,好不容易適應過來,演員也停下了腳步。 眼前是樹林間的空地,聯通四條不同的小路,每條路的盡頭都有一道模糊的光線,顏色不同,依稀能夠分辨出風格各異的布景。 林間突然傳來一陣節奏激烈的鼓音,金瞳男人立刻松開了賀軼的手,轉了身,跑向后面右側的小徑。 看客立馬跟了過去,腳步嘈雜,綠光迷障間,仿佛群魔亂舞。 喬榕沒走,因為賀軼還拉著她。 她靜靜回頭,唇角朝下抿。 賀軼接住她的凝視,彎下腰,湊近了點,貌似疑惑的說,“真邪惡,沒想到你挺適合這樣打扮?!?/br> 喬榕看一眼他合體的燕尾服,說,“裝模作樣,也很適合你?!?/br> 賀軼笑了,松開她,晃悠到藤蔓根部坐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坐吧,他們還會回來?!?/br> 喬榕沒動,“賀軼,我記得以前說過,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br> 賀軼屈起兩條長腿,雙手抱胸,“好冷,這里怎么沒暖氣了?” 喬榕洞悉這人顧左右而言他的壞習慣,抬步要走,賀軼霍地起身,拉住她的手腕,從后面抱住了她。 喬榕立馬閃開,可是賀軼更快,一把圈住她的腰,然后緊緊交叉雙手。 他把腦袋貼在喬榕脖頸邊,語氣忽然變得哀憐,“榕榕,我好冷?!?/br> 他才開口,喬榕的雞皮疙瘩就全冒了出來,一陣冷氣從腳底沖到頭頂。她打了個激靈,說,“賀軼,你裝得不惡心嗎?你知不知道你很rou麻?” “我當然知道?!辟R軼在她的耳根處嗅了嗅,“我還記得,你以前最吃這套了?!?/br> 喬榕激起怒意,冷冷微笑道,“那是我眼瞎?!?/br> 賀軼仿佛聽不出她的諷刺,一手往上,掐住她的下巴,不顧閃躲,在她的側臉印下一個吻。 “真好,還是以前的感覺?!彼袊@,再次把臉埋在她的頸側,嘴里輕輕地哼起了曲子。 喬榕攥緊拳頭,渾身僵硬如冰。 賀軼說,“不要這么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你想啊,我以前都沒能對你怎么樣,好不容易見了面,我更舍不得了。榕榕,待會我帶你去吃糖炒栗子怎么樣?你不是最喜歡吃那個?也不知道這里的栗子有沒有臨滄好吃......” “夠了!”喬榕忍無可忍,然后脫力般放輕語氣,“求求你了,離我遠一點,我們早就結束了?!?/br> 賀軼好久沒有說話,森林里的樂聲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啁啁蟲鳴,再開口時,他松了松手,卻沒有放開。 “榕榕,你知道這個故事的真正版本嗎?”他再次跳脫話題。 喬榕不答。 他接著說,“其實王子是個壞人,他整天疑神疑鬼,懷疑身邊的人都對他有所圖謀。后來,他親手把他的愛人捆在沉重的雕像上,淹死在深不見底的潭水里。女孩死后變成了夜鶯,每夜在他窗前鳴唱,王子開心得不得了,逐漸習慣伴著她的聲音入睡,可是有一天,夜鶯忽然飛走了,他心如刀絞,決定拋下一切追逐她。他追著愛人的幽靈,一路跑過宮殿,跑過平原,跑進山谷,來到那片森林,最終失足掉進了那潭死水?!?/br> 話音落下,萬千綠光完成了一次呼吸。賀軼好像有點害怕,挪近了點,繼續說: “王子早就被淹死了,但是他自己卻不知道。他的鬼魂每個晚上都在森林里游蕩,尋找那只夜鶯,可是最多只能捕捉到她的影子。他的愛人不愿意原諒他,幾百年來,他們互相折磨,戾氣籠罩這片森林,引來無數怨靈孤魂,很快,把這里變成了一片鬼森林?!?/br> 喬榕聽完故事,內心平靜無波,賀軼卻崩潰的說,“榕榕,我好怕,你要保護我?!?/br> 喬榕還沒來得及回嘴,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明滅燈火,有一群什么東西朝這邊走來,動作很快,姿勢詭異。 賀軼屏住呼吸,喬榕呆住,等到聲響越來越近,賀軼陡然叫了一聲,再次抱緊了喬榕。 喬榕不太確定的說,“那好像是......” 賀軼:“鬼!榕榕,有鬼!” 喬榕恍若未聞,不確定的叫了出來,“簡菡?!” 果然傳來了簡菡的聲音: “他大爺的太恐怖了??!啊啊啊啊??!” 她幾乎是瞬間就沖到了面前,和她一起的幾個看客腳步沒停,氣喘吁吁地跑遠,喬榕定睛望后一看,才發現后面是一隊聲勢浩大的幽靈隊伍。 一大群人身穿黑袍,戴著慘白面具,隊列整齊,行走間鬼氣森森,占滿所有道路。 喬榕沒來得及多看兩眼,簡菡就拉著她跑開了,動作用力過度,喬榕差點踩掉她的鞋。 兵荒馬亂之間,她想起那句,“運動量不會很大?!?/br> 森林盡頭通往朝下的階梯,喬榕和她幾乎是一路跳到了第叁層,可是在轉進入口的同時,喬榕聽見了一聲微弱的呼救聲。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可是簡菡明顯也聽到了,和她同時轉了身。 賀軼跌倒在樓梯轉角,一手壓在左腿腳踝上,臉色蒼白,眼里似有淚光。 樓梯上,那群幽靈停住了步伐,慘白的臉齊刷刷看了過來,似乎在等喬榕快點行動,好給他們讓路。 簡菡咽了咽口水,看向喬榕,“不是吧?” 有幾個氣定神閑的優雅路人經過幽靈隊伍,從縫隙中擠了出來,看到賀軼的姿勢,紛紛停下,伸出援助之手。 可是賀軼沒有搭理他們,眼睛仍舊望著喬榕,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他顫抖著說,“親愛的,不要丟下我,我好害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