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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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云岫終是松了手,“且冷靜冷靜,同你說件事?!?/br> 沈木兮足足愣了半晌,她哪里不冷靜了? “方才你們是在商議著離開醫館去何處?”他問。 沈木兮皺眉,不會以為她要離家出走吧? “今兒下雨,醫館冷清,想著去永安茶樓里喝喝茶罷了!”她如實相告,端起杯盞淺呷一口,“你不去處理你的公務,跑我這兒作甚?” “莫要去永安茶樓了!”他瞧了一眼案頭的茶盞,“在這里陪我喝茶也是一樣,我同你說話?!?/br> 沈木兮覺得今兒的薄云岫怕是吃錯了藥,伸手便想給他把把脈。 奈何她的手還沒搭上他的腕脈,就被他見鬼般的躲開,“你作甚?” “看看你今兒是不是病了,說話語無倫次?!鄙蚰举馓裘伎此?,“薄云岫,你這一大早的進宮出宮,回來就躲我這兒,到底想干什么?我可不想被滿朝文武追得滿大街跑,回頭又該說我是妖婦了?!?/br> 語罷,她端起杯盞幽幽的喝著,說得這么清楚,他總歸能明白了吧? “魏仙兒是太后的女兒!”薄云岫說。 “噗!”沈木兮一口茶水噴出。 薄云岫未躲,被她結結實實的噴了一臉。 沈木兮生生咽了口口水,愣愣的盯著他半晌,俊美無雙的面上,茶水沿著他的面部輪廓不斷的滴落,好看的人,狼狽時亦是頗有風情,說的約莫就是眼前的他。 “你、你為何不躲?”回過神來,沈木兮慌忙取了帕子,快速替他擦拭。 薄云岫坐在原地,任由她站在身邊為他擦拭,在沈木兮看來,今兒的薄云岫真真是乖巧得出奇,“對不起對不起,太吃驚了,所以、所以沒控制??!” “幸好茶水在你嘴里滾了一圈?!彼馕渡铋L的說。 沈木兮手上的動作稍稍一滯,赫然驚覺這廝怕是故意不躲的,依著他這身好武功,想躲開一口水還不容易?何況之前他的注意力,原就是在她身上。 一聲嘆,沈木兮將帕子往桌案上一丟,“你故意不躲?” 他將凳子挪到自個身邊,“坐我身邊來,我再同你細說?!?/br> 沈木兮站在原地。 想了想,薄云岫干脆將凳子挪開,拍了拍自個的大腿,“來!” 她瞪大眼睛,“……” 還不待她開口,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力道掐得正好。對于薄云岫而言,她那點小掙扎,壓根不算掙扎,如同隔靴搔癢似的。 “我也是剛知道的,老四是當年魏家的后人,而魏仙兒才是太后所生。當年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太后竟然把自己的女兒,同魏氏的兒子做了調換!”薄云岫圈著她在懷中,那姿勢就跟抱孩子似的。 沈木兮有些不習慣他突如其來的熱絡,但大秘密的驚訝沖刷了內心深處的羞赧,“你是說,魏仙兒是太后的女兒,也就是當朝公主?可她又和四皇子生了薄鈺,這繞來繞去的……太后沒有參與嗎?” 薄云岫在她眉心淺啄了一口,近水樓臺先得月,這話果然不錯,“你覺得呢?” 她翻個白眼,這不等于沒回答?! “定然是有的?!彼f,“但是沒有證據的事兒,說了也無用!此事我會細查下去,不過當初太后這么做,老四的來歷……更值得深究?!?/br> 沈木兮駭然盯著他,“也是,身為母親,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孩子去換別人的孩子?” “何況當初魏家遭遇滅門之災,把自己的孩子送進魏家,無疑是送進鬼門關。哪個做母親的,能舍得自己的骨血?除非有迫不得已的緣故?!北≡漆恫[起危險的眸,“知道混淆皇室血統,是什么罪名嗎?” 沈木兮愣了愣,“死罪?” “如同謀逆!”薄云岫輕嘆,“冒著這樣的危險,割舍自己的孩子,卻換魏家的孩子,而且這魏若云并沒有夫婿,那老四的生父又是誰呢?” 沈木兮一臉迷茫,“這能查出來嗎?” 他在她脖頸處輕輕啃了一口,只覺得滋味不錯,聽得她這話又開口道,“不一定,但既然是線索,自然不能放過。魏氏一族當年是以為護族之事而受到牽連,與步家一般情況,待步棠徹底清醒,問一問便罷了!” 沈木兮眉心微蹙,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怎么覺得繞來繞去,他其實什么都沒說明白,還把鍋丟給了步棠,最后的最后……占盡了她的便宜?? “薄云岫?”她吶吶的開口,“我為何覺得你又在誆我?” 薄云岫直起身子,擱在她腰間的手,愈發用了些許力,“何以見得?” 瞧,他坐得這樣直,怎么可能誆她? 沈木兮張了張嘴,卻聽得他一本正經的開口,“我且問你,沒告訴你之前,你知道魏仙兒是太后所生嗎?” 她搖頭。 “那我再問你,我若不告訴你此事,你知道老四和魏仙兒其實是互換之身?老四非我兄弟,而魏仙兒才是薄家的骨血?”薄云岫又問。 沈木兮斂眸,搖頭。 “既然如此,怎么能說我誆你?”他倒是委屈。 沈木兮皺眉,這…… “你都說不上來,可見真的是冤死我了!”他面色嚴肅,一副討債模樣,猛地扳直她的身子,讓她與自己面對面坐著。 沈木兮頓時面紅,“薄……” 他將她圈緊,在她唇上碾過。 “沈大夫,相思病怎么治?”他音色慵懶。 沈木兮呼吸微促,“閹、閹了便是!”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看她,俊眉擰起。 “斬草除根,莫過如此!”她煞有其事,“這叫治本!” 薄云岫輕嘆,“緩緩而治當如何?” 她翻個白眼,作勢要下來。 然則他死扣著她不放,“過兩日同我去個地方?!?/br> “什么地方?”她問。 原本,按照他的行為習慣,素來只有命令,沒有解釋。但既然是她問的,自然要有問必答,畢竟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老四的陵前!” 音落,萬籟俱寂。 外頭的雨,嘩嘩下著。 這兩日,陸歸舟一直忙著聯絡十殿閻羅的事兒,不是他單方面答應,這事兒就能敲定的,他上面還有個爹,父親陸如鏡才是十殿閻羅的首領,而且……余留下的護族族人,是不會答應跟朝廷合作的。 朝廷,是滅了護族的元兇巨惡,對護族的族人而言,就是死對頭一般的存在。饒是他們不再心心念念著報仇,也不會跟仇人為伍。 這些都是需要陸歸舟去斡旋的,非一朝一夕之功。 “娘,我們這是去哪?”沈郅和薄鈺手牽手,扭頭問。 沈木兮想著,這該如何開口呢? 薄云郁救了薄云岫,也就是說,救了她孩子的父親,可她沒有告訴這對父子真相,沒有戳破的窗戶紙,就算是透明的,那也是隔了一層不確定。 “我知道去哪!”薄鈺與沈郅手牽著手。 如今這兩兄弟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去哪?”沈郅問。 “這條路,是去四叔的墓前!”薄鈺說,“以前爹年年都帶著我們……” 說到這兒,薄鈺旋即頓了頓,小心的環顧四周。自己的母親做了什么事兒,薄鈺心里清楚,是以多多少少有些負擔,不敢在眾人面前提及。 沈郅緊了緊他的手,“你不必如此,誰都不會介意,大家在乎的是你,只要你好好的便罷!” 薄鈺連連點頭。 “可是,為何要帶我去你四叔的墳前?”沈郅不解。 薄鈺也不明白,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答案。 薄云郁當初是自盡的,雖然是皇族,但終究身負謀逆弒君之罪,死后被鞭,尸三日。薄云列甚至下令,不許任何人給他收尸。 其實薄云岫也清楚,薄云列這么做,是因為記恨了他。 “我至今還記得薄云列臨死前的那些話!”薄云岫苦笑,扭頭瞧著身邊的沈木兮,“有興趣嗎?” 沈木兮點頭,“你說?!?/br> 他幽然輕嘆,“他說,你薄云岫生來就是父皇最愛的兒子,即便生母早逝,可父皇仍是心心念念著你,至死都忘不了你們母子。甚至于想廢了我的太子之位,將天下都送給你們母子。憑什么?憑什么這般不公平,都是一脈所出,為什么父皇要如此偏心于你?” “連兄弟們都護著你,老四甚至不要自己的性命,寧可死在牢里,背負著弒君罵名,也要保全你!薄云岫,你到底有什么好,你到底有什么值得那么多人幫你?我母后是當今皇后啊,為什么到了最后,我還是一無所有!” 沈木兮斂眸,偏心這種事,真的很難說清楚,許是……母子緣或者父子緣的緣分不夠吧! “那個皇位,我從未動過念頭?!北≡漆抖⒅?,“遇見你之后,我只想離皇位遠遠的,最好這輩子都別靠近。我不想與父皇那般,身不由己的陷在四方城里,不得生死相隨?!?/br> 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沈木兮抿唇,甚少在他臉上看到這般哀傷的神色,可如今似乎真的勾起了他的傷心事。 她想,他終究是個血rou之軀,終究也是會疼的。 只是旁人的疼興許會歇斯底里,但薄云岫生母早逝,早就習慣了斂盡情緒,喜怒不形于色,在宮里孤獨而堅強的活下去。 “從始至終,我要的只是你?!彼麪科鹚氖?。 沈木兮沒有拒絕,跟著他往前走。 在平叛之后,薄云岫才斂回了薄云郁的尸骨,重新安葬在陵園里,可他知道,薄云郁從容赴死,早就不在意這些東西了。 死后榮耀,不過是活人為了心安,而所做的舉動罷了。 薄云郁的墓園不大,坐落在僻靜的角落里。 這是當初薄云郁自己說的,若是他身故葬入陵園,必定不要離父皇太近,活著的時候便有些害怕,死了便離得遠點,也教自己魂魄能自由點,不至于一輩子被父皇壓得喘不過氣來。 阿落和黍離去擺放元寶蠟燭,沈郅和薄鈺則乖順的站在一旁。 “你怎么想起,帶我和郅兒一道?”沈木兮還是覺得心里憋得慌,“按理說,是該她來?!?/br> 她,當然是說魏仙兒。 這里埋著的是魏仙兒的亡夫,來祭拜的也該是魏仙兒和薄鈺,而薄云郁想看到的,應該也是自己的妻兒。 “今兒放下心結,便算是過了!”他鄭重其事,“我會告訴老四,以后我不會再因為他的緣故,而招致你的誤會。我會告訴他,夏問曦回來了,我此生起伏便都有了著落!” 沈木兮愣了愣,“你……” “諸事皆緣分,緣分到了就該牢牢抓住。當年沒能抓住你,是我不對!”他拾起她的手,將一樣東西塞進她的掌心里,“當年就想給你,卻固執得覺得,應該留到成親,誰曾想竟是沒了送出去的機會。如今老天爺開眼,終是還了我一個活生生的你。不管你是沈木兮還是夏問曦,我此生都不會再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