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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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 薄云岫面色慘白,額頭有冷汗涔涔而下,身上如萬蟻啃噬,五臟六腑若千刀萬剮。喉間腥甜濃烈,眼前的一切都在晃蕩,視線愈發模糊。 恍惚間,他聽到了黍離的聲音。 “王爺?王爺!王爺……” ………… 貓窟的事情交給了府衙處置,但自從那一日之后,離王薄云岫一連數日都未曾回府。 “郅兒,你沒見著王爺嗎?”春秀問,推著沈郅蕩秋千。 夜色垂沉,沈郅搖頭,“沒有!我問過少傅,少傅也說不清,只說王爺這幾日都沒上朝,政務都是丞相大人和太師在料理。大家都不說,我也問不出名堂?!?/br> “那就奇怪了!”春秀不解,“王爺為什么也會失蹤呢?難道是跟你娘吵架了?” “毓青jiejie也不知道其中緣由?!鄙蜊ね嶂^,“連離叔叔亦不知所蹤,真是奇怪?!薄皣u!”春秀示意沈郅別再說。 沈郅一回頭,沈木兮就在回廊里站著,面色略顯沉冽。 “娘!”沈郅當即從秋千上躍下,疾步跑到沈木兮跟前,“娘,你是不是擔心王爺的傷?” 沈木兮撫過兒子稚嫩的小臉,笑而不語,只是這笑容帶著極為復雜的神色,連沈木兮自己都覺得可笑,這患得患失的感覺,為什么又回來了? “沈大夫,你唇上的傷好了?”春秀試圖轉移話題。 可這話一出口,三個人都愣了,各自面面相覷。 阿落扶著門框站著,對于陳年舊事,阿落看得最清楚,是以自然懂得沈木兮的心思,“沈大夫,你若是擔心,就進宮去求皇上吧!皇上仁德,一定會幫你的?!?/br> “你們都在胡說什么?我是我,他是他!”沈木兮松開沈郅,面無表情的走進屋子,房門合上的那一瞬,她回眸望著梳妝臺上的盒子。 那是薄云岫當日給的地契,從那以后他就沒有再回離王府。 “我不會原諒的?!彼欁阅剜?,可這鼻尖酸澀,又是怎么回事? 翌日晨曦,薄云岫還是沒回來。 沈木兮在廚房里做早飯,不慎燙了手。待沈郅進了宮,她想著去醫館里坐診,只待陸歸舟帶著藥回來,就能研出解藥,走半道上又差點摔一跤。誰知走了半天才發現自己走錯了道,饒了兩條街才繞回來。 一聲嘆,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這般心神不寧。 她前腳進門,步棠隨后便跑了進來,“沈大夫,快,跟我走!” “怎么了?”沈木兮錯愕,“出了何事?” 步棠甚少有這般慌亂的時候,莫非是……莫非陸歸舟出了事? “帶上藥箱,快走!”步棠拽住沈木兮的手,壓著嗓子低語,“陸大哥出事了!” “好!”沈木兮急忙接過掌柜遞來的藥箱,“我去去變回,醫館里煩勞掌柜多照看?!?/br> 掌柜一點頭,“可是沈大夫,到時候若有什么事,上哪找你?” “城東,陸府!”步棠丟下四個字,扯著沈木兮快速離開。 掌柜站在門口,眉心微微擰起,“城東何時多了個陸府?” 沈木兮隨著步棠進了陸府,這府邸甚是幽靜,未見什么奴才行走,四處都是茂盛的花木,但看得出來人工栽培的痕跡。 “沈大夫!”知書就在回廊里,驟見沈木兮前來,當即哭出聲來,“快,快救救我家公子,公子他……他快不行了!” “人呢?”若只是步棠一人之言,沈木兮還不太相信,陸歸舟會出這么大的事,畢竟在她的印象里,陸歸舟素來沉穩至極,從不做沒把握之事。如今見著知書都哭了,這才驚覺此事非同小可。 床榻上,陸歸舟渾身血跡斑駁。 但見他雙眸緊閉,面如死灰,好似真的快要不行了! “陸大哥?”沈木兮忙放下藥箱,疾步走到床前為陸歸舟探脈。 知書哭哭啼啼,“公子就是剛才回來的,只留了一句話便再也喊不醒了?!?/br> 步棠忙道,“我帶他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神志不清了。到了陸府,他留了最后一句話,找兮兒!所以我就馬不停蹄的去醫館找你,所幸你真的在醫館。沈大夫,他到底怎樣?” 氣若游絲,脈象幾近消失,體內隱隱涌動著一股難言力量,外傷不足以導致這般,可見是中毒?!眉心陡蹙,沈木兮快速翻看陸歸舟的眼皮,然后費力的打開陸歸舟的嘴,一股芳香味瞬時迎面而來。 沈木兮大吃一驚,“怎么……” 第92章 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為鉆石過1500加更 “陸大哥可有帶回何物?”沈木兮忙問。 “有!”知書慌忙將一旁的袋子拖出來,“就是這一袋東西,我還沒來得及扒開看看!” 沈木兮起身,快速打開了袋子,里面裝著一些雜草,但是扒開這些雜草,能看到中間藏著的一個小布袋,“是了!一定是這個!” 陸歸舟之前就是為了這些東西而離開東都,如今身負重傷,恐怕也是因為這些東西。 “這些是什么?”步棠不解,“我看他昏迷之前,一直死拽著不放,難道就是你想要的東西?” “是!”沈木兮握緊手中的布袋,里面這兩味藥極為珍貴,放眼天下都未必能尋著太多,是以就這么一星半點,亦勝過黃金萬兩,“有這兩樣足矣!步棠,你腳程快,我開了藥,你現在馬上回醫館抓藥,我在這里調制藥引等你?!?/br> “好!”步棠頷首。 待寫了方子遞給步棠,沈木兮瞧了眼巴巴的知書,“你現在去幫我準備熱水和浴桶,再幫我把你家公子放進去?!?/br> “好!”知書點頭,臨了吶吶的問了句,“要、要扒衣裳嗎?” 沈木兮捏著藥材的手猛地一抖,竟是有了幾分心虛,“哦……不用!” 須臾,待步棠抓了藥回來,知書已經將還剩一口氣的陸歸舟放在了浴桶里。 內室薄霧氤氳,沈木兮讓二人將藥爐藥罐擱在外屋,關上房門不許二人進來。 “你說我家公子,還能有救嗎?”知書捏著蒲扇,一個勁的趴在門口張望,奈何就這么一條細細的門縫,而里面霧氣太大,什么都看不清楚。 “哎哎哎,疼疼疼疼……” 步棠扯著知書的耳朵,笑得涼涼的,“你小子是不是活膩了,沈大夫說了不許靠近,你都當耳旁風?既然這耳朵沒什么用處,不如掐下來與我下酒正好!” “疼疼疼疼!你放手,你快放手!”知書疼得就差喊娘了。 步棠一腳踹去,踹得知書那小身板,在地上連滾了數圈,重重的撞在墻角,這會連疼都喊不出聲了。 “再敢廢話,我就廢了你!”步棠冷哼,手中劍重重落在桌上,“沈大夫說不許靠近,那便是誰都不許!聽明白了嗎?” 知書只覺得骨頭都斷了,好半晌才從地上爬起,再也不敢趴著門縫偷看。步棠這死丫頭是個十足十的狠角色,她說一,絕對不會做二,是以……知書是真的怕了她,老老實實的蹲在墻角。 “還愣著干什么,滾過來煎藥!”步棠一腳將地上的蒲扇踢到知書跟前。 知書差點沒哭出聲來,狠狠的抽泣兩聲,撿蒲扇乖乖蹲坐在門檻上煎藥,這女人如此兇悍,活脫脫一母夜叉,看以后誰敢娶! “你最好不要在心里罵我,否則我就扒了你的皮!”步棠瞧著知書那小聲嘀咕的模樣,勾唇笑得邪冷。 知書手一抖,趕緊煽風、點火、煎藥! 室內。 沈木兮已經劃開了自己指尖,將鮮血滴在杯盞里,喂進了陸歸舟的嘴里。 她的血,能解百毒,但是極損其身??墒墙獍俣?,不代表能解百蠱,能解蠱的是用心頭血,喂飼原蠱而在丹爐里生出的幽冥之花。然則心頭血何其珍貴,不到萬不得已,她是絕對不會去剜的。昔日留在心口的傷,早已完好如初,連半分傷痕都沒留下。 熱水浸泡,陸歸舟面如死灰的容臉,漸漸的浮現青白之色,好似有了幾分生氣。 “陸大哥,你是怎么沾上美人恩的呢?”沈木兮皺眉,繼而以銀針渡xue,令毒匯于一處,以便她能引蠱出身,不至于蠱蟲亂竄,否則……陸歸舟必定心脈俱損而亡。 是那些人想要奪藥? 他們知道她會解毒,所以百般對付她。 知道陸歸舟去找藥,所以千方百計要殺了他。 沈木兮的額頭上有汗涔涔而下,施針是容不得半分疏忽的,否則扎錯了xue位,會出人命。 事畢,她從自己的藥箱里取出一枚丹丸塞進嘴里,劇痛瞬時從心口處傳來,過了半晌才緩過勁來。因為這般疼痛,折磨得她有些氣虛,便倚著浴桶坐定,以刀刃劃開了陸歸舟的掌心,繼而又劃開自己的掌心,兩手貼合,雙手緊握,置于水中。 血一點點的溢出,慢慢的暈紅了浴桶里的水。 有東西從傷口處竄出,磨滅,再竄出再磨滅,周而復始,源源不絕! 腦子有些發沉,沈木兮伏在浴桶邊的小桌上歇著,想著先歇一歇,待外頭的藥熬好了再說。 可這一睡還真是了不得,卻不是被步棠和知書喚醒的,而是被踹門聲驚醒的。匍一睜眼,是某人狠戾如刃的眸,就這么咬牙切齒的盯著她。沈木兮倒吸一口氣,因著剛睡醒,又因失血,這會還有些發蒙,當即白了一張臉,望著門口捏著蒲扇直打哆嗦的知書,“怎、怎么了?” 薄云岫周身寒戾,眼神就跟刀刃似的,恨不能將眼前這兩人千刀萬剮。且看這兩人,一個泡在浴桶里,滿面紅光,一個伏在浴桶旁,睡意朦朧。再看這兩人的雙手,饒是緊閉雙眼,也不忘十指緊扣,真是“情深義重”得很! 他一去數日,她渾然不覺,還跑來這兒跟陸歸舟同處一室,十指緊扣??! “啊啊啊,薄云岫,你干什么?” 猛地一個倒栽蔥,沈木兮已被薄云岫扛在肩頭,他沒有殺了陸歸舟,是因為浴桶里的血色太過刺眼。 “給他喂藥,一個時辰一次,連喂三次!”沈木兮喘著氣,費力的喊著。 “記、記、記住了!”知書結結巴巴的回聲。 黍離皺眉,瞧了一眼知書,又看了一眼浴桶里依舊昏迷不醒的陸歸舟,輕嘆著疾追主子而去。這次,王爺怕是不會輕饒了! 驟見月歸罰跪在回廊里,關毓青差點一口瓜噎死,“這是什么情況?” 念秋忙道,“小姐您有所不知,奴婢方才去拿瓜的時候,正好看到王爺扛著沈大夫回來,而且一臉殺氣,瞧著好像是要吃人!” “那你不早說!”關毓青駭然,“可王爺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他這幾日不是……不在府內嗎?” “可不,一回來就扛著沈大夫進門?!蹦钋锟幸豢诠?。 關毓青啐一口瓜籽,“今天小郅不是在嗎?” “哦,沈公子跟春秀在管家那里領瓜吃呢!”念秋又啃了一口瓜。 “去把他們找回來?!标P毓青皺眉,“若是出什么大事,還得小郅和春秀來兜著!” “好!”念秋撒腿就跑。 一行四人,仰望著問夏閣高高的墻頭,然后又齊刷刷的看著春秀。 沒法子,誰讓薄云岫進去之后,命人關了問夏閣的大門??! 可惜這會阿落在藥廬里收拾,壓根沒辦法通知阿落給他們開門,所以誰都進不了問夏閣。 春秀眨眼,輕嘆著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我當然知道,我胖嘛……肯定上不去!來吧!別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