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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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說,我們在離王府白吃白住是不對的,理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即便王爺身邊有很多人,并不需要我們伺候,但我們做了,是對自己有個交代!”沈郅面不改色,仔細研墨。 想了想,薄云岫面色微沉,“可否問你個問題?” 沈郅放下墨條,恭敬的站在薄云岫面前,等著他發問。 “如果有人要殺你,你會原諒他嗎?”薄云岫問,對于孩子來說,可能不太明白死亡的意義吧?他張了嘴,正欲解釋。 沈郅卻搖頭,“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有人要殺我,我卻原諒他,那就是縱容,若哪天真的死在那人手里,必定會有人說我活該,我豈非死得太冤?娘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害我,必不輕饒!” 薄云岫定定的審視著孩子許久,竟覺得這童言甚是有理。 有命活著,才有機會討論原諒不原諒的問題。 但若是死了呢?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沈郅坐在一旁候著,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薄云岫,認真、嚴肅、一絲不茍。在沈郅的心里,這個壞王爺除了發脾氣,除了徇私護短,偏心那對壞母子,似乎就沒做過什么好事。 可現在呢? 沈郅盯著桌案上的燭臺,蠟燭燃燒得只剩下一點,可見薄云岫從昨兒起一直坐在這里。雖然沈郅不知道,薄云岫是不是在守著他,但就這樣相處了一夜,沈郅覺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薄云岫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墨筆,將最后一份折子收攏,擱在了案頭,這才對著外頭喊了聲,“黍離!” 黍離旋即進門,奴才們緊接著魚貫而入,將早膳一一擺在桌案上,伺候著沈郅洗漱。事畢,底下人全部退下,只留下黍離在屋子里候著。 沈郅沒有半點抗拒,洗漱完畢便安分的坐下吃早飯,過程中沒有說一句話,從容淡定至極。 “就沒什么想問的?”出去之前,薄云岫站在門口回望著他。 沈郅咽下嘴里的熱粥,“阿落姑姑什么時候能回來?” 黍離愣住,薄云岫卻是勾了一下唇角,繼而拂袖而去。不得不說,沈郅這孩子委實太過聰慧,但他的聰慧和薄鈺是截然不同的。沈郅從不刻意討好,他與他母親很相似,骨子里帶著一股傲氣,眼睛里帶著倔強。他若是要幫你,定是真心幫忙,不會趁人之危,也不屑趁人之危! 薄鈺的聰慧,則恰恰相反,全然用錯了地方。 “人呢?”薄云岫問。 黍離緊隨其后,跟著薄云岫走在回廊里,“王爺放心,已經找到了地方,只不過……暫時蟄伏,不敢強攻,怕萬一傷及阿落姑娘,到時候不好跟沈大夫交代!” 薄云岫先是點頭,待回過神來,不由的挑眉橫了黍離一眼。 “是卑職失言!”黍離快速俯首。 不過薄云岫并不怪罪,連底下人都看出來他對沈木兮的心思,交代……都只向她交代?! “把沈郅送到關毓青那里,這兩日讓她幫著送去南苑閣!”薄云岫瞇了瞇眸子,瞧著檐外淅淅瀝瀝的雨,指關節捏得發青,“把太后的那波人丟回宮里去,好生看住薄鈺,別讓人真的傷著他,也免得魏仙兒再利用孩子大做文章?!?/br> “是!”黍離當然明白主子的顧慮。 皇室人丁凋敝,薄鈺斷不能有所閃失。 低咳兩聲,薄云岫喉間滾動,“走吧!” “王爺這是……”黍離駭然,“王爺,您昨兒一宿沒睡,還是歇一歇吧!阿落姑娘的事情,卑職一定會辦妥,請王爺放心!” 薄云岫已走遠,他下定決心的事情,無人能改。 “唉!”黍離一聲嘆,一個個軸得跟犟驢似的。 府衙那個如此,府內這個亦不例外。 天色漸亮,雨勢漸小。 關毓青送了沈郅去南苑閣,沈郅沒有半句多話,因為他知道,不管是在府衙還是離王府,自己都會成為母親的牽掛,只有進了南苑閣,母親才會放心。既然如此又何必矯情,該走的時候就得走! 關于離王府發生的事情,南苑閣內議論紛紛,沈郅聽得詫異,但也只是放在心里詫異,面上仍是不改顏色,安生的聽著少傅講學。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是好不容易才能進南苑閣的,得好好珍惜。 只有讓自己強大,娘才不會因為他的存在,而投鼠忌器。 府衙內。 春秀一路跑,一路喊,“沈大夫,回、回來了!沈大夫!” 時近晌午,沈木兮正在翻醫術,聽得動靜,不覺抬頭朝著門口望去。 “阿落回來了,阿落回來了!”春秀喘著氣,“不過阿落傷得不輕,人已經到門口了,沈大夫……哎,等等我!沈大夫你慢點,你的身子剛好!” 沈木兮跑得飛快,阿落回來了?這回是真的阿落嗎?真的是阿落? 薄云岫站在回廊里,可沈木兮的眼里只有阿落,直接越過他進了房間。 “王爺?”黍離剛要開口,卻被薄云岫一記眼神,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房間里的沈木兮,欣喜得無以言表。是真的阿落回來了,至于是怎么回來的,沈木兮暫時沒工夫去追究,“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阿落身上都是傷,脖頸處尤為嚴重,被拉開了一道口子,只差一點就切開了頸動脈。若是如此,只怕現在的阿落已經是一具尸體。 “阿落?”沈木兮快速為阿落把脈,脈象雖然虛弱,但還算平和,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傷口也被包扎得極好,可見是有人第一時間處理妥當,為阿落療傷止血。 阿落虛弱的睜開眼,喉間滾動,她張了張嘴想說話,可著實使不上勁來。 “阿落,你想說什么?”沈木兮忙不迭將耳朵湊上去,“你說,我聽著呢!” 阿落的嘴巴一張一合,聲若蚊蠅。 眉心微微擰起,沈木兮瞧著虛弱至極的阿落,略顯沉默。 阿落傷勢太重,閉了眼,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沈木兮幽然輕嘆,仔細的為阿落掖好被角,凝望著床榻上遍體鱗傷的阿落,終是起身往外走。 外頭,早已沒了薄云岫的蹤跡。 心頭落空,沈木兮站在回廊里,瞧著外頭的雨,難掩眸中失落。到底是他救了阿落回來,她連句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始終是不妥當的,待改日回了離王府,應該好好的謝謝他才是。 匍一回頭,步棠無聲無息的站在邊上,驚得沈木兮駭然跳了一步,心頭砰砰亂跳,“你怎么走路沒聲音?” “我輕功那么好,走路怎么會有聲音?”步棠懷中抱劍,若有所思的環顧四周,“對了,離王呢?” 沈木兮搖搖頭。 步棠撇撇嘴,“他為了你,還真是……” “是什么?”沈木兮皺眉。 薄云岫做了什么? 第90章 胸懷大志的男人 為鉆石過1200加更 步棠抬步進門,駐足阿落的病床前,“勞離王親自動手去救,你說是不是阿落命不該絕?” “薄云岫親自去的?”說不詫異是假的,沈木兮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冷面的男人,會親自去救一個奴才?他的血,不該是冷的嗎? “你不知道?”步棠錯愕的盯著沈木兮,“按理說,男人做了這樣的事情,不就是為了炫耀,為了哄女人開心?竟然沒告訴你,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br> 沈木兮斂眸,安然坐在阿落的病床前,“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樣的?!?/br> “那是你沒看到當時的場景?!辈教膶R在案上,顧自倒了杯水,慢悠悠的喝著,“進密室的時候,我也在,不過我沒有第一時間出手,因為礙于離王府的存在,我想著是等他們救不了人再幫忙不遲?!?/br> 放下茶杯,步棠回望著沈木兮,面色有些凝重,“雖然我很討厭這個冷面的王爺,但我還是得實話實說,阿落是薄云岫救出來的,親手救的!當時密室里有長生門的高手埋伏,離王府的人折了不少,最后跑出來數名黑衣人,武功奇高,黍離招架不住?!?/br> “眼見著局面不利,薄云岫親自出手,他不是去殺人的,而是去救人。阿落脖子上的刀,差點就劃開了頸動脈,是薄云岫用掌勁推開,才算撿回一條命。不過薄云岫也沒落著好,凡有顧忌,必投鼠忌器!” 沈木兮駭然,“他受傷了?” 步棠仲怔,“看,心疼了吧?” “救命之恩罷了!”沈木兮五指蜷握,驟聽得步棠那些話,心內波瀾起伏。 薄云岫是離王,身兼重任,不可輕易赴險。何況阿落只是個奴才,饒是牽扯到了長生門,也沒有離王親自出手的必要,還為此……受了傷? “傷勢如何,我倒是沒瞧出來,他遮掩得極好,而且當時場面很亂,怕是沒多少人注意到?!辈教募毤毜幕貞浿?,“若不是看他真心實意要救人,我是斷然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的?!?/br> 沈木兮頷首,“阿落醒來的第一句話是,王爺救了我!” 步棠低頭一笑,“誠然如此!那地方現在被離王府的侍衛團團圍住,估計是等著你親自去查驗,倒也是薄云岫思慮周全,不想放過絲毫的線索?!?/br> “我沒想到薄云岫會放過你,你之前不是被他砍了一刀……” 步棠挑眉,當即打斷沈木兮的話,一臉納悶的盯著她,“誰告訴你,我是被薄云岫所傷?” 沈木兮錯愕,“當時薄云岫下令,然后滿城都在搜捕,身上有傷之人,不是你嗎?” “誰說是在找我?我躲出去,是因為怕自己受傷之事被仇家所知,到時候趁勢而來,傷害我身邊的人,不是因為薄云岫下的追殺令?!辈教钠财沧?,“你想哪兒去了?” “可是……”沈木兮真的有些懵。 步棠負手而立,說起這個,肚子里還憋著一把火,“我當時的確也去了,但跟我交手的不是薄云岫,而是一個黑衣男子,那人招招斃命,武功與我不相伯仲,我是沒防備所以被他出的暗招所傷,差點沒把我整條胳膊都卸下來。不過他也沒落得好,挨了我一劍便跑了!” 傷步棠的并非薄云岫,那薄云岫傷的又是誰? “沈大夫?”步棠低低的喊了兩聲,“沈大夫,你在想什么?”“你們去那密室,可有見到貓?”沈木兮問。 “貓?”步棠想了想,“貓倒是沒見著,不過有聽到貓叫,怎么了?” 沈木兮幽然起身,若有所思的走到門前,扶著門框站著,瞧著外頭的雨,心里有些亂糟糟的,“容我捋一捋,我得想清楚一些事?!?/br> 春秀照顧著阿落,步棠很快就走了,說是陸歸舟那里有了動靜,得去看看。 直到關毓青趕來,沈木兮才知道昨晚,離王府發生了那么多事,薄云岫竟然把魏仙兒母子逐出了離王府,而魏仙兒還帶著傷?! “我可告訴你,不能心軟!”關毓青不忘出言警告,“雖然我不贊成趁人之危,但是我不贊成婦人之仁,那魏仙兒什么德行,咱們都是領教過的,莫要再引狼入室?!?/br> 沈木兮放下手中蒲扇,捏了濕布,瞧了眼藥罐子里的藥湯,“在你眼中,我便是如此廢物?心慈手軟到這種地方嗎?” “這叫防范于未然!”關毓青沒敢把沈郅的事兒告訴沈木兮,萬一沈木兮著急,不得帶著春秀,拎著刀去剁了魏仙兒?別忘了,魏仙兒還有太后撐腰,饒是現在被離王壓著,但王爺終究奈何不得太后。 魏仙兒已經如此,沒必要再搭上沈木兮,不值得! “你胳膊怎么了?”沈木兮眼尖,關毓青那條胳膊總垂著,傻子也能看出異常。何況兩胳膊,一條粗一條細,定是里頭綁了繃帶。 “下雨天,摔了一跤!”關毓青踹開正欲開口的念秋,一個眼神過去,示意她別亂說話。 取出脈枕,沈木兮以指尖敲著桌案,“來,我給你把把脈,夏日里的傷口得小心處置,不然沾了水或者悶了氣,是要紅腫化膿的?!?/br> “沒事!”關毓青將胳膊藏在身后,“沈郅去拿了你的藥,難道你對自己的藥,也沒信心嗎?” 沈木兮若有所思的望著她,“王爺為何趕魏仙兒出府?魏仙兒的手里拿著鴛鴦佩,那是正妻才配擁有之物,你別告訴我,是昨夜下雨,薄云岫腦子進水了才會有此決定?!?/br> 關毓青張了張嘴,也就是沈木兮敢說王爺是腦子進水。 “其實吧……”關毓青干笑兩聲,以掩飾內心的無措,“我也不知道發生何事,等我曉得之時,是王爺親自來落日軒抱小郅的時候。小郅睡著了,是薄云岫抱著回問夏閣的,然后皇帝也來了一趟,但最后誰都沒說動王爺改變心意?!?/br> “是這樣?”沈木兮看著念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