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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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薄云岫不說話,薄云崇干脆坐到他身邊,“欸,你說說,到底為什么把魏側妃和薄鈺一塊趕出去?可知道宮里找人快找瘋了,太后派了人出宮,卻始終……” “太后不可能把人帶進宮!”薄云岫眸色凜然,“我下了死令!” 薄云崇一愣,死令? 彼時出現在沈木兮身上,如今卻……出現在魏氏母子身上? 自己到底錯過了多少好戲? “魏仙兒到底干了什么?”薄云崇悄悄的問,“她……睡了你?” 薄云岫猛地一記眼刀子橫過來,驚得薄云崇當即挺了腰桿,坐得筆直。 第89章 朕的小心肝喲 許是意識到自己是個皇帝,薄云崇當即又癱在了身上,暴露出他的風月本性,“嘖嘖嘖,作為兄長,說你幾句怎么了?你若沒做過便說沒做過,這般小氣,連說都說不得?” 薄云岫冷著臉,忍著氣。 哪知薄云崇是個沒臉皮的,你不吭聲,我就當你是死的,非得把你說得“詐尸”不可,“說起來,這魏仙兒空長了一副好皮囊,七年啊……竟沒生吞活剝了你,倒真是忍得??!”薄云岫一掌下去,薄云崇跟前的桌子瞬時缺了半邊。 巨響過后,皇帝徹底老實了,強大的求生欲瞬時浮現在臉上,當即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其實朕的意思是,你乃當世柳下惠,面對如此美色尚且坐懷不亂,朕很是佩服!” 薄云岫眸色陰鷙,“再敢胡言亂語,就把你丟出去!” “是是是,朕好好說話!好好說話!不過呢,你這次是不是玩過火了?魏仙兒最多就是心思沉了點,好歹也是薄鈺的母親,你這一鬧,太后那里不好收場?!北≡瞥邕@次說的倒是實話,也是此番來意。 拂袖起身,薄云岫負手而立,“讓太后不必費心,人既趕出去了,不受點苦就想帶進宮,是絕對不可能的?!薄澳銇碚娴??”薄云崇駭然,“那鈺兒怎么辦?你曾經許諾過……” “許諾又如何?”薄云岫陡然厲喝。 音量之高,口吻之冷,驚得薄云崇抖三抖,愣是沒敢吭聲。 “就因為人死了,所以要我背負著這份承諾,一輩子不得自由嗎?”薄云岫眸色猩紅,指關節握得咯咯作響,“欠一命的是我,血債血償也該是我!不該是夏問曦,也不該是沈木兮和沈郅,他們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憑什么讓他們跟著一起償還?” “魏仙兒自以為是,可她終是忘了,欠債的是我,但債主不是她。她自以為拿著鴛鴦佩,就能堂而皇之的要挾,那就打錯了主意!” “薄鈺是她生的,但薄鈺姓薄,不是她一個人的兒子。如果她帶不好孩子,教出一個心狠手辣,敢殺人放火的兒子,我不介意給孩子換個母親!” 音落,薄云岫如同吐出了滿心的憤,終是漸漸平靜下來。他是認真的,真的不是在開玩笑,他素來……不會開玩笑,“但凡是個女人,都能做薄鈺的母親,不是非要魏仙兒不可的?!?/br> 薄云崇張了張嘴,原是想辯駁兩句,母親到底是親生的好,可話到了最后又生生卡住。 “等會,你容朕緩緩!緩緩!”薄云崇皺眉,終于從薄云岫的話中,咂摸出味兒來,不敢置信的倒吸一口氣,“你說,心狠手辣?殺人放火?魏仙兒唆使鈺兒干了這么多事?可是薄鈺才多大,你不是連他的親隨都給撤了?這孩子現在壓根無人可用??!” 頓了頓,薄云崇慎慎的開口,“薄鈺……殺誰了?” “最初是殺沈木兮,今兒是殺沈郅!”薄云岫垂眸,眸中血色消散,倒是浮出幾分愧色,“孩子是在離王府長大的,此前與他母親一般,偽裝得極好,誰知道出了府便暴露了本性。今日殺這個,明日殺那個,何其不擇手段。你怕是沒見過薄鈺面目猙獰的模樣吧?” 薄云崇還真的沒見過,但是聽聞薄鈺要殺沈郅,真是讓人心驚,“沈郅……怎么樣?” “薄鈺花重金,讓人制造意外,差點用花盆砸死沈郅,幸好被關毓青救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北≡漆堆院喴赓W,“好好想想吧,薄鈺長大后會變成什么樣?” “那是第二個薄云列!”薄云崇面色沉沉如霧靄。 昔年一個薄云列,弄得天下大亂,他們幾個都差點死無全尸。薄云岫當年經歷過多少折磨,又是如何逃出生天,薄云崇心知肚明?!傲T了!”薄云崇哀嘆,“孩子是你養大的,你最有話語權,既然這事你的決定,朕無話可說。朕攔不住你,自然也攔不住太后,你要有心理準備!” 薄云岫斂眸。 “朕去看看沈郅!”薄云崇抬步就走。 哪知下一刻,卻被薄云岫抬手攔住,“請皇上回宮?!?/br> “哎,這就是你不對了,朕去看小郅郅,關你什么事!薄鈺歸你管,沈郅可不歸你管,那不是你兒子,你沒權利攔著朕!”薄云崇歪著頭斜睨他,“薄云岫,你別太霸道!” 薄云岫當即拂袖離開,“沈郅睡了,不便面君。黍離,送皇上出府!” “哎哎哎,薄云岫,你欺人太甚!薄鈺被你趕走了,你連沈郅都要霸占,你簡直比朕還霸道!”薄云崇氣得直跳腳,“朕今日一定要見沈郅!朕的小郅郅,朕……” “皇上!”黍離行禮,“府內今兒發生太多事,王爺心頭不悅,您還是先回宮吧!” “養出來的奴才也是一個德行!”薄云崇雙手叉腰,“朕今日便賴在離王府不走了!不走了!” 黍離躬身,“卑職這就為皇上安排廂房,順帶將王爺未批完的折子給皇上您過去,皇上,這邊請!” 薄云崇瞬時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丁全啊……”薄云崇扶著頭,“朕有點頭疼,扶、扶朕一把,快!” 丁全是誰,皇帝這不擺明了要下臺階嘛!緊趕著便上前攙住,“皇上,您定是冒雨前來,路上不慎吃了風,舊疾犯了。奴才扶著您回宮吃點藥,好好睡一覺便是!” “走走走!”薄云崇佯裝無力的擺手,“告訴薄云岫,凡事留一線,來日好相見!哎呦,朕的頭……頭疼欲裂,頭疼欲裂!” 黍離站在回廊里,看著皇帝一行人快速離開,如釋重負的松口氣?;实垭m然胡鬧,但終是站在離王府這邊的,只是太后那頭,怕是要…… 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搞定? “皇上?”丁全輕嘆,仔細的為皇帝撐著傘,“您……走哪邊?” 車子回了宮,薄云崇叉腰站在宮道上,大雨嘩嘩的下著,濕了褲管,也濕了鞋襪。 更寒的,當屬人心! 往前走是去長福宮,往邊上走是回自己的寢殿,到底往哪兒走呢? “太后還沒睡吧?”薄云崇問。 從善行禮,“方才侍衛來報,太后未眠?!?/br> “去長福宮!”薄云崇甩著袖子。 “皇上,此事是離王殿下執意為之,您現在去長福宮,不正好去找罵嗎?”丁全為難,腳步匆匆的跟著皇帝,眼睛也不敢閑著,時不時瞄一眼手中的傘,盡量將傘往薄云崇頂上傾斜,“太后娘娘定是盛怒難耐,可不敢勸呢!” 薄云崇一聲嘆,“朕何嘗不知太后與離王不對付,可朕若是真的不管,萬一真的鬧出亂子,朕上哪找這么個兄弟?” 丁全輕嘆,誰說他們家皇帝素喜胡鬧?皇上的心里,最是拎得清輕重。風月不假,情分也是真!長福宮。 太后因為著急上火,頭風都犯了,這會太醫正在春禧殿內為太后診治。 “太后好好休息,臣去開藥!”太醫取下銀針,收入針包,繼而躬身行禮。 太后擺擺手,扶額靠在床柱處,眉眼微闔,面色蒼白得厲害。 殿內燭火躍動,墨玉在旁伺候,幽然輕嘆,“太后娘娘這是何苦呢?兒孫自有兒孫福,您的身子原就不好,這會又著急上火,出了什么事,您說算誰的?” “哀家只想知道仙兒和鈺兒到底如何了?”太后勉力坐起身,奈何仍是頭疼得厲害,當即露出痛苦之色。 “太后!”墨玉趕緊讓太后躺回去,“您就別折騰了,外頭有侍衛去找,您就算不吃不喝,就算是疼暈在這里也無濟于事。東都城那么大,您身為太后之尊,不可能親自去找,還是稍安勿躁,保全自身要緊。您若是真的出什么事,那魏側妃和小公子,可就真的要出事了!” 太后輕嘆,“哀家也知道,只是哀家這心……” “太后如何?”薄云崇沉著臉,疾步進門,“太后病了,怎么不告知朕?母后?母后你覺得如何?” 太后睜著眼,奄奄的看了薄云崇一眼,繼而探著身子往薄云崇的身后看,“仙兒呢?鈺兒呢?哀家聽聞你去了離王府,怎么沒把人帶回來?難道是薄云岫不肯?” “母后?”薄云崇面色凝重,“離王府的事情,還望母后不要再插手。您是太后,不是太妃!” “混賬!”太后一聲吼,登時疼得直扶額,雙眸緊閉,面露痛苦之色,“你、你說什么混賬話?薄鈺尊哀家一聲皇祖母,哀家難道連自己的孫子都不能護著嗎?他薄云岫何德何能,讓仙兒委屈為妾,最后還落得如此下場?” 薄云崇深吸一口氣,難得如此正經,“母后,薄鈺也尊朕一聲皇伯伯,朕何嘗不疼他?可是母后,薄鈺如今變成了何等模樣,你可知曉?薄鈺心懷嫉妒,不惜買兇殺人,這還是您心中的皇孫嗎?” 太后仲怔,“你、你胡說什么?鈺兒素來溫恭謹慎,怎么可能殺人?你莫要聽人挑唆。一個孩子罷了,能闖什么大禍?是薄云岫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才會讓孩子覺得內心不安,是薄云岫……” “母后為何不說,是魏仙兒挑唆了孩子?子不教,父母過,您也說,只是個孩子罷了!既然是孩子,在他沒有能力分辨是非之前,作為母親難道不該善加引導?”薄云崇打斷太后的話。 許是覺得說話不便,薄云崇冷道,“所有人都退下,朕要跟太后好好說話!” “是!”墨玉行禮,不放心的看了太后一眼,終是領著所有人退出寢殿。 丁全和從善在外頭守著,心里沒底。 皇上,真的能說服太后?太后可是出了名的固執!“你如何知曉仙兒沒有善加引導?單憑薄云岫片面之詞,就認定是仙兒挑唆孩子?”太后咬著后槽牙,即便頭疼欲裂,仍不減強勢,“薄云岫是被狐貍迷了心竅,若非沈木兮……” “父皇也是被母后迷了心竅,才會廢后嗎?”薄云崇冷問。 周遭忽然冷若冰窖,安靜得落針可聞。 太后呼吸急促,皇帝這番話顯然觸及了她的底線,“你說什么?” “母后,離王執掌朝政多年,素來秉公處置,饒是丞相和太師,亦是挑不出他的錯處?!北≡瞥绶餍渎渥?,眸色幽冷的盯著太后,“您覺得如此潔身自持之人,會輕而易舉的,被一個陌生女子迷了心竅?若是如此,為何魏仙兒入府七年,卻始終無法靠近離王分毫?”“哀家不信,仙兒如此顏色,他會真的不為所動?;实?,你別被他騙了!”太后滿臉不屑,可這話說得何其底氣不足。七年時間,不是說裝就能裝的。 薄云崇點點頭,“是啊,母后滿心滿肺的勾心斗角,腦子里全是不擇手段的上位。世人皆是如此,吾若為君,所見皆天下。吾若為蠅,所見皆糞?!?/br> “你!”太后憤然,“哀家是你的生身之母,你竟敢……竟敢說哀家是蠅!” “母后可知,何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薄云崇溫聲問,“母后真以為朕什么都不知道嗎?這些年,母后偏袒魏仙兒,所做樁樁件件,朕從未多說過半句。薄云岫也沒有多說什么,甚至于他一直覺得愧對魏仙兒母子,有心要將離王府拱手相讓!” 太后不語,面色仍怒。 “母后自己做了賊,看誰都像賊!”薄云崇冷笑,甚少有這般疾言厲色的時候,“你對老二做了什么,朕知道,你對老四做了什么,朕也知道??呻逈]辦法,你是朕的生母,朕必須瞞著,必須忍著。但是母后,人貴有自知之明,一旦真相被戳開,朕絕對不會站在你這邊!” 太后駭然,不敢置信的盯著皇帝,“你說什么?什么賊?做什么賊?哪有人會用這等污言穢語來諷刺自己的母親?皇帝,你是皇帝,豈可如此胡言亂語,難道就不怕……” “母后尚且不怕,朕又有何懼之?”薄云崇咻的站起身來,“魏仙兒是什么人,母后知道,朕也心知肚明,不過這層窗戶紙,只要母后自己不戳破,就不會有人敢戳?!?/br> 語罷,薄云崇拂袖而去,“朕只想當個快樂的皇帝,還望母后成全!” 行至殿門處,薄云崇頓住腳步,繃直了身子低語,“朕不會讓鈺兒出事,他畢竟是薄家的子嗣,朕相信離王也不會讓孩子出事的。至于魏仙兒,還望母后能將她當成離王府的側妃對待,莫要摻雜不必要的情感!” 太后咬牙切齒,恨意闌珊的盯著門口?!盎噬??”丁全瞪大眼睛,看著皇帝面色鐵青的走出來,這副冷厲之態,任是丁全亦是少見。 “墨玉,你進去吧!”薄云崇冷著臉。 墨玉行禮,快速入殿。 待墨玉離開,薄云崇快速拍著小心肝,冷厲之色瞬間蕩然無存,拎著衣擺一溜小跑,“快、快走,嚇死朕了嚇死朕了!丁、丁全,趕緊去太醫院給朕弄點安神的定心的,反正都給朕拿來,順便把劉妃的安神香也給朕點上,朕要靜靜心,免得晚上做噩夢,嚇死了嚇死了……朕的小心肝喲……” 大雨嘩嘩的下著,今夜不知有多少人徹夜難眠。 沈郅一覺睡醒,只覺得眼前有光晃動,揉著眼睛坐起身。驟見薄云岫執筆坐在桌案前,燈火葳蕤,有那么一瞬,沈郅以為自己看錯了。 “會自己照顧自己嗎?”薄云岫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筆尖蘸墨,繼續批著案頭的折子。 沈郅點點頭,“會!” 床頭擱著嶄新的衣裳,沈郅微微愣了一下,倒也沒有猶豫,動作嫻熟的往身上套。沒有人伺候,也沒有人指點,穿好衣裳,穿好鞋襪,沈郅站在母親的梳妝鏡前整理儀容,最后去臉盆處洗了把臉,神清氣爽的站在桌案前。 薄云岫似乎很忙,忙得沒空理他。 沈郅也不著急,瞧了一眼案頭的墨硯,小家伙一聲不吭的上前,捋起袖子幫薄云岫研墨,動作很輕也很穩,墨汁沒有濺出半點。 薄云岫有些出乎意料,筆尖不由的稍頓,“誰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