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想起自己像個三歲稚童一般,青年說什么自己就做什么,江域就恨不得時光回溯,他活了這么多年,何時像昨晚那樣失態過! 院落東北角,吳偉偉拉開公共衛生間的門走出來。 看見江域的瞬間,腦海中電光火石,被霧靄遮住的昨日記憶一下子回籠。 “你……你們……”吳偉偉感覺自己腦子和嘴巴都有些不夠用,抬手就給自己甩了一個耳光。 脆響聲落下,他總算是把舌頭捋直了,傻氣而直接地問道:“陳哥,你跟江哥是一對了嗎?” 曾經兩人之間那種莫名其妙的黏膩氛圍,陳嶺兀自的傻笑,江域曖昧的療傷方式……一切都有了正確答案! 吳偉偉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沖擊,無意識地訥訥道:“那江哥我以后是叫江哥,還是改口喊哥夫啊?!?/br> 哥夫這兩個字怎么聽怎么怪……陳嶺怕老祖宗語出驚人,忙說:“江哥,就叫江哥吧?!?/br> 吳偉偉點點頭,擦著頭發往房間里走,幾步后又回頭看向兩人,一副云里霧里的表情。 直到徹底踏入房間,關上門,他的腦子終于正常運轉了,第一反應就是給李鴻羽發消息,問他知不知道。 李鴻羽:知道什么? 吳偉偉也怕弄巧成拙,暴露了他陳哥的隱私,回得也很奇葩:就那個那個,那個嘛。 李鴻羽看他語焉不詳,想了想回道:陳嶺和江域的男男關系? 吳偉偉差點跳起來,看來就他一個人反應最慢:你怎么知道的? 李鴻羽:昨天進學校前看見兩人拉手了。 吳偉偉捏著手機陷入了沉默,他那會兒也在啊,怎么就眼瞎沒看見呢?!這種驚天八卦,簡直比錯過一個億還讓人難受! “吳偉偉,獨自冷靜不如出來喝點粥?!标悗X在外面敲了敲門。 吳偉偉放下手機,一邊往門口走一邊回道:“來了?!?/br> 拉開門,陳嶺笑得自然:“這么驚訝嗎?” “也還好吧……”吳偉偉抓了后腦勺,小聲說,“怪我平時太直男了,其實你跟江哥有時候挺明顯的?!?/br> 陳嶺:“比如?” 吳偉偉:“有一次你不是脖子上受傷了么,我看到他親你這兒了……”說著,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頸側。 陳嶺假裝淡定的“哦”了一聲,心里激動:真沒想到,老祖宗除了鬼壓床,還干過這么暗暗戳戳的事! 往后睡覺得多留個心眼,不能睡太死,否則要錯過好多場好戲! 院子里,江域清爽的從公共衛浴間出來,徑直走到趙迅昌面前。 昨晚那些幼稚的行為可以當做自己沒做過,改口茶的事卻不能忘。 他毫無心理芥蒂的拿起桌上剛沖好的熱茶,將瓷杯倒滿,雙手奉茶,身體微微躬下,鄭重道:“師父,請喝茶?!?/br> 趙迅昌臉皮子一抽,險些沒繃住大笑出聲。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曾經壓了他一頭的老鬼,如今卻成了他的晚輩,爽,很爽。 趙迅昌接過茶,意思意思抿了一口,“我徒弟的性格我知道,太軟,但是該狠的時候也絕不會手軟。你好好對他,若是吵架打架什么的……” 他一頓,吐出一句較為中肯的話:“你放心,我當長輩的絕對幫親不幫理?!?/br> 江域:“……” 趙迅昌瞇了瞇眼睛,繼續道:“我這個人思想開化,自然覺得你們的關系沒什么,但陳嶺父母那邊還需要再緩緩?!?/br> 陳家父母較為傳統,一直盼著兒子談戀愛娶媳婦,讓他們早點抱上大孫子。 如今媳婦有了,可孫子卻飛了,怕是不容易接受。 江域不急,人都是自己的了,其他都是虛的。 他心情好,語氣溫和:“師父說的是?!?/br> 一聲聲的師父喊得太順口了,趙迅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感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他假裝咳嗽幾聲,招呼道:“坐下來吃飯吧?!?/br> 上午九點整,太陽還未升至當空,清晨的涼意也尚未散去,昱和山上忙碌的工人們正在工棚里納涼。 正說著話呢,楊包工頭忽然站了起來,沖兩手拎滿東西往上走的青年揮手:“陳先生!” 陳嶺左手是等下立衣冠冢需要的香蠟紙錢,右手是從隔壁村買來的西瓜。 吳偉偉手里也沒閑著,同樣也是大包小包,不過與衣冠冢無關,都是用來給工人們解暑消暑的。 楊包工頭派了兩個人去把東西接過來,放到工棚里。 他抽了張遞給青年:“今天就下葬?” 陳嶺問:“應該都弄好了吧?” 楊包工頭說:“你前天打電話來問的時候就已經將坑xue徹底烘干了,碑座也已經放好,就等著下葬立碑了?!?/br> 陳嶺點了點頭,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吉時還有十幾分鐘,也不知道唐四平能不能趕到。 楊包工頭看了青年一眼,嘴唇動了幾下,隨即忍不住又看了青年幾眼。 陳嶺早就察覺到了他的欲言又止,開口:“有話你就說吧?!?/br> 楊包工頭說:“是這樣的,你們村子里有個叫李桂芳的你知道吧?” “記得?!崩罟鸱荚噲D當墓地中間商賺差價的事,實在令人影響深刻,陳嶺問,“她怎么了?” 楊包工頭說:“你不在的這幾天,曾有人來看過墓地。他們本來有些嫌棄這片地方荒涼,結果那李桂芳也不知道打哪兒冒了出來,拉著那幾個人說了老半天,全是壞話。這還不算,完了還把人給撬走了,說是她手里有東郊的便宜墓源,而且全包?!?/br> 全包的意思是,不止包下葬立碑的一切費用,還包括前期的停尸、殮妝、火化,甚至是法事等。 陳嶺沒想到短短幾天就蹦出了新的競爭者,追問道:“東郊有新開的陵園?” 楊包工頭叼著沒有點燃的煙,搖了搖頭說:“應該沒有才對,我當時知道后也有些好奇,就給以前做工的朋友打了電話,說東郊根本沒有陵園?!?/br> 陳嶺猜測:“會不會是野墳地?” 聽他這么一提,吳偉偉倒是想起什么:“還真是!東郊的屏山后面一塊荒地,老早之前就有野墳了,如果李桂芳手里真的有墓園,那估計是有人直接把那塊地方給承包了?!?/br> “屏山?”陳嶺臉色一凝。 屏山之所以叫屏山,是因為那座山陡峭險峻,如同一座高大的弧形屏風立在大地上,剛好將后面那一塊兒凹地給半包起來。 又因為凹地的地勢太低,就顯得正前方一塊平地微微凸起,如一塊平坦丘陵阻擋在前,恰好形成山丘四面環繞的地勢。 不管建陰宅還是修陽宅,這都有大兇之險。 “若真是這樣,承包的人要么是不懂風水,要么是不信風水?!标悗X輕嗤。 買墓的人但凡有點心,找個風水先生看看就知道不能讓親人下葬。既然愿意將人埋在屏山,想必是覺得無所謂了。 既然墓地主人和買墓的人都沒吭聲,他們也沒必要管太多,免得到時候被冠個同行惡意詆毀的帽子。 陳嶺:“這事跟我們沒關系,暫時別管?!?/br> “陳哥放心,我知道?!眳莻サ脑捯魟偮?,山下傳來唐四平的聲音。 唐四平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捧著衣冠和遺照,背后竟然還跟了一大群人,全都是黑衣黑褲,腰上系著棉麻的白布帶子。 陳嶺嘴角一抽,懂了,唐四平這是請人來哭喪的。 在古代,對于哭喪有個標準,叫“哭不絕聲”,并且要越大聲越好,以示對死者的尊重和悼念。 可哭不絕聲是個技術活,也是個體力活,需要子子孫孫一起協作完成,放在計劃生育的現代,有些不切實際。于是就有了哭喪業務,專門給舉辦喪事的人家哭喪??尥旰?,除了事先于公司商量好的費用,還必須給代哭的人封紅包,去晦氣。 吳偉偉默默數了數跟在后面的那群人:“好家伙,有四十多個呢?!?/br> 陳嶺拎起下葬需要的東西,朝唐四平的方向走去,半路將人攔下來。 唐四平昨晚喝得不少,醉的不輕,清早起來完全想不起昨夜自己干過什么,只記得今天是給妻子立冢的吉日,耽誤不得。 遺像是早就準備好的,近來一直放在主臥里。 說來也怪,那黑白的照片怎么看怎么詭異,他卻一點不害怕,偶爾睡覺之前,還會去跟遺照說說話。 起床后,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幾十歲的大男人,只要一想到妻子死了卻連個完整的尸骨都沒留下,就止不住的眼眶發酸。 他打起精神,去衣柜里找出一條妻子生前最愛的裙子,又去院子里摘了幾朵三角梅藏在衣襟中,隨后才去側臥抱出睡意懵懂的兒子。 童童似有所感,盯著裙子模糊的喊一聲mama。 唐四平的眼淚瞬間就止不住了,嗚嗚哭起來。 以至于過了一個多小時,他的兩只眼睛依舊是腫的。 陳嶺看了眼唐四平的通紅的眼眶,“節哀順變?!?/br> 唐四平應了一聲,將兒子放到地上,又將遺照塞到他的手里,“拿好了,我們送mama最后一程?!?/br> 童童天真的問:“送mama去哪兒?” 唐四平說:“更幸福的地方?!?/br> 童童:“那她還會來嗎?” “會吧?!碧扑钠侥罅四髢鹤拥谋羌?,強笑著說,“不過要很久以后?!?/br> 立冢的過程很順利,從送葬到石碑落入碑座,哭喪的聲音就沒斷過,引得山腳下的村民都忍不住出來瞅了兩眼。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一切事宜完畢,唐四平帶著童童到山下小院,親自向趙迅昌問候了一聲,便回家了。 陳嶺把人送走,回來的路上又想起了李桂芳,他看向吳偉偉:“咱們在網上留的聯系方式一點動靜都沒有?” 吳偉偉搖頭:“沒有?!?/br> 陳嶺:“算了,不想了?!彼执нM兜里,想起留在另一條褲子兜里的溫泉會館貴賓卡,轉頭問,“我們公司雖然小了點,但團建還是該有的,下午去溫泉會館浪一浪?” 吳偉偉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真浪?” 陳嶺:“真浪?!?/br> 有了出行的打算,兩人心里都有些不平靜,連院門都沒進了,直接開車去市區買泳褲。 到了店里,陳嶺用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老祖宗:泳褲.jpg 陳嶺:下午去溫泉會館,要嘛? 前后不過三秒,江域的回復來了:要 陳嶺:你問師父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