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遮蓋的布已經被血濡透,泛出濃重的血腥味,蘇木本就吃撐了,現在覺得胃里翻山倒海的難受。 一只手覆住她的眼睛,帶著淺淡的梅花香,將周圍的血腥氣減淡不少。那只手將她帶走,蘇木能感覺到周圍的光線在逐漸變亮。 腳步停下,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抬起一點,待她適應明亮的光線后轉移到她腰后。 “還難受?”沈行在揉開她眉間緊皺,一下一下順著她的后背。 蘇木借他的手臂靠著,深吸兩口氣,“還行,許是今日吃多了,便覺得對血腥氣格外敏感,往常是不會的?!?/br> 她說完,看向跟著出來的舒秦。舒秦大概也沒有料到她的反應如此大,內疚道:“是我疏忽了?!?/br> “沒有,不關你的事?!碧K木擺手,將一直抓在手中的紙張鋪開,又說回正事。 “這個圖案有一點眼熟,只是我確實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br> 秦故研究圖騰文字之前一直在研究圖案,蘇木幼時跟在他身邊,耳濡目染,也對此有了幾分興趣。后來一直將此當成閑暇愛好,搜集了不少有關于這方面的書,但也只是囫圇翻看,讓她刻意回憶倒是記不起來。 沈行在的目光跟著落在紙上,忽然道:“往西夏想?!?/br> 蘇木歪頭沉思,忽然一拍額頭,“我記起來了,不是在書上,我是在野利丹身上見過這種圖案!” 舒秦與沈行在齊齊,“野利丹身上?” “……” 不必用這種好像她偷看了男人身子的眼神看著她吧,怎么說她也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 雖說干過不少出格事。 “在他大、大、大腿上看見的?!彼斨l責的目光做最后的辯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沈行在彎下腰,附在她耳邊,“你小時候喜歡扒人褲子?” 蘇木扭頭離他五步遠。 你才喜歡扒人褲子! “他的褲子被狗咬掉了,我不小心看見的!” 她和永昭帝放狗咬野利丹的時候,永昭帝的狗將他的褲子也一并咬下,她趕著看熱鬧,不當心就瞄到了,永昭帝當時還嚇唬她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會長針眼。 蘇木別過臉,不打算就這個話題再深入聊下去,“這種刺青會不會就是野利的徽記?”她知道西夏男人都挺喜歡折磨自己的,總是給自己這里打個洞那里打個洞,喝最烈的酒紋最痛的刺青,好像這樣做才叫真男人。 她瞟一眼沈行在的手,又瞟一眼舒秦的手。在上面紋個刺青好像還真挺好看。 不知道她動了歪心思的沈行在與舒秦對視一眼。 去城南是蘇木臨時起意,也就是說他們從最開始就打算炸了城南,反倒是被蘇木和舒秦誤打誤撞阻止了。 炸城南是為了什么?是準備挑釁欽差大人,給欽差大人一個下馬威,還是城南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這些都不確定,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前有細封一族的圖騰文字,后有野利一族的刺青,長久以來潛伏在北豊準備內外勾結的人,跟西夏的五王子脫不了干系。 易灼走進來時看見這三人形成三角對立之勢,莫名有些尷尬,記起正事,快步走到舒秦面前,“大人,洛州錦衣衛指揮使求見?!?/br> 多半是來要人。 沈行在的官職要比舒秦大,越過沈行在拜訪舒秦未免逾矩。沈行在倒是不介意,將蘇木帶離。 密室無人審訊,沈行在把郭宮留下來繼續審問。 誰見人都讓她退避,蘇木油然生出被嫌棄的感覺,路上走著還忍不住回頭看。 “好好看路?!鄙蛐性谕凶√K木的下巴抬起,警告性地捏了捏。三步一回頭,自己都快要撞上假山也不知道。 蘇木就著這個姿勢朝他眨巴眼,“你難道不好奇錦衣衛為什么只找舒秦嗎?” 求知欲無比旺盛。 “洛州太守找我時也不見你如此好奇?!鄙蛐性谝а狼旋X。 哦,他要做什么她不管,舒秦有點事她上趕著打聽。 “不是你讓我和舒秦走的嗎?” 這話說的是實話,但怎么聽著這么不舒服。 沈行在看著蘇木,胸中郁氣愈積愈重。 他不得不承認舒秦當真將他刺激得夠狠。舒秦的種種行為都在告訴他,他比舒秦少了蘇木的十七年,舒秦比他更了解蘇木,也與蘇木更默契,甚至只要一抬手,舒秦就知道蘇木要什么。 他掐了一把蘇木的臉,“你怎么不對我生氣?” “……” 蘇木掉了個轉,踮起腳尖探他的額頭,歪著腦袋喃喃,“沒發燒啊?!?/br> 好好的居然讓她發脾氣,這要求她沒弄懂。 身子下壓,沈行在與她額頭相抵,閉上眼嘆氣。 舒秦的一番話后,他再審視以往與蘇木相處的點滴,越來越覺得蘇木在他面前太懂事,也太理智,甚至在她本該理所當然與他鬧脾氣時,她所做的不是生氣,而是笑嘻嘻地哄他。 太乖就顯得疏離了。 自詡無所不能的小侯爺,在蘇木面前,很沒有安全感。 蘇木一頭霧水,不知道沈行在為何忽然情緒低落,左右瞧瞧沒有人,便伸手抱住他的腰,意思意思地拍兩下權當安慰。 她這兩下拍倒讓沈行在頗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住她的鼻子,“會生氣嗎?” “……” 真就那么想讓她發脾氣嗎? 被捏著鼻子,蘇木的聲音又軟又悶,“會不會生氣我不知道,但你再不放手就死定了?!闭Z罷,一拳捶在沈行在肩上。 沈行在松了手,避開她再次揮來的拳頭,一把握在手中,低低笑過后,牽著她往前走。 “你怎么了?”蘇木意思意思地反抗了兩下,就任由他牽著,“我覺得你似乎不高興?!?/br> “無事,只是有件事情辦得似乎不太成功?!?/br> “還有小侯爺辦不成的事情嗎?” 沈行在覷她,“你覺得呢?” “我覺得小侯爺無所不能!” “那就借你吉言?!?/br> 作者有話要說: 蘇木:嘖,男人心,海底針,搞不明白 第80章 金磚 倉庫儲存的米糧發出濃重的潮氣。 衙役忙著將霉米與好米分篩開。 沈行在一眼掃過跪在地上的洛州太守與付斯文等人, 冷下臉走出倉庫。 糧倉外馬車在等著,蘇木探出身子看著沈行在出來,一上馬車便問他, “情況如何?” 昨夜一場雨,將糧倉所儲賑災糧全部淋濕。 “壞了十之六七?!鄙蛐性诼圆[了瞇眼,眸中怒意沉沉。 糧倉本就該是重中之重,應當有人按時檢查,嚴加看守, 如何也不可能出現糧倉屋頂失修漏水的情況。 “前有城南爆炸未果, 轉頭就毀了糧倉,他們這是與我們杠上了?!碧K木擰眉。 沈行在屈指叩了兩下車壁,問郭宮, “舒大人那邊可有進展?” “舒大人已經帶人將城南粥棚那一帶翻查過一遍,似乎是查到一些線索?!?/br> “去城南?!?/br> *** 施粥棚已經被轉移,城南一帶只有沈行在的人。舒秦現在就在他與蘇木一起去過的茶館。 茶館后院的青石磚長久被水浸泡,磚縫松動,有不少青石翹了起來。舒秦站在一旁,指揮著人撬磚。墻院左右兩角, 青石磚已經摞得很高。 “這些磚怎么了嗎?”蘇木瞟了一眼,問舒秦。 舒秦對她笑笑, 隨手拿過剛撬出來的磚,在手里掂了兩下,“給你看個好玩的?!?/br> 一抬手,將石磚狠狠砸在地上。石磚濺出一點碎石, 斷面處露出金色。 是金子。 “金磚?”蘇木蹲下身子,再次確認過后,愕然看著舒秦。 舒秦點頭, “他們想炸城南,大概就是為了這些金磚?!?/br> 蘇木的腦子還有些轉不明白,茫然地眨著眼,沈行在見她這副模樣,同她解釋:“他們的計劃若是成功了,屆時城南一片混亂,要清理尸體,同樣也要清理周邊炸毀的廢墟,來往的人多,正好能將金磚趁亂運出去?!?/br> 說罷,將手伸到她面前。 蘇木攀著他的手起身,沈行在將她扶住,“西夏皇帝已經在著手架空大王子和五王子,大王子的母家沒有五王子的母家尊貴,現在幾乎式微,已經沒什么大用。五王子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是等著他的父皇慢慢廢了他,二就是放手一搏?!?/br> “什么意思?”蘇木問。 “逼宮?!笔媲亟舆^沈行在的話,“但老皇帝再老也是只老虎,成王敗寇在此一舉,他輸不起,所以準備動用一切來拿下這場勝利?!?/br> 他雖不喜沈行在,卻也不得不佩服沈行在的心思。沈行在實在很擅長把握人心,死了一個六王子,西夏現在亂成了一鍋粥。但這同樣也是他不愿意蘇木接近沈行在的原因,沈行在心思深沉,蘇木根本斗不過他。 思及此,他看向沈行在的眼神又敵對了幾分。 沈行在察覺他的目光,不避不讓地回視,勾著唇角,伸手撓了撓蘇木的下巴。蘇木正盯著墻角兩摞磚,猝不及防被他伸手逗弄,覺得有些礙事,一巴掌拍開他的手。 “……” 嘖,蘇木生來就是要氣死他的。 舒秦立刻得意地無聲譏笑回去。 蘇木壓根沒察覺到這二人之間的波濤暗涌,往一摞青磚前走,問拿著冊子登記的易灼,“為何要分成兩摞?” “地上的磚一部分是金磚,還有一部分就只是普通的青石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