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倒是蘇木面色尷尬,回了舒秦后一張臉幾乎埋進海碗里不敢出來。 昨夜舒秦發了那么大一通脾氣,結果今日看她和沈行在坐在一起,大概特別失望。 “你是準備用粥洗臉?”沈行在抬她的下巴。不用隱瞞,他更無所顧忌。 舒秦面色平淡地將裝配粥小菜的碟子推到她面前,“你不是愛吃黃瓜條,光喝白粥吃得下?” 好像沒有生她的氣。蘇木如釋重負,立刻夾了一根黃瓜條,生怕慢了一點舒秦就要生氣。 沈行在看向舒秦,兩人目光相撞。沈行在朝他勾了勾唇,接著錯開目光。 一頓早飯,蘇木被沈行在喂撐了,飽后思眠,回去睡回籠覺。一覺醒來,青簪替她梳發時告訴她洛州太守在前廳。 洛州太守已近中年,兩人在李御史門下學習,勉強算個師兄妹,洛州太守來,蘇木于情于理也該見一見。 蘇木到前廳時還有些認不出他。 五年前離開上饒赴任時明明精神十足、躊躇滿志,如今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兩眼渙散無神,人倒是胖了一圈。 若非洛州太守先認出她,蘇木也不敢認他。 兩人簡短地寒暄過幾句,蘇木便坐在一旁,繼續聽幾人說話。 他先是將賑災情況說與沈行在與舒秦聽,爾后忽然為難地看向沈行在,躊躇道:“下官有要事要與侯爺相商?!?/br> 這是不讓舒秦與蘇木聽。 沈行在略一頷首,抬眼看著舒秦與蘇木。 舒秦還皺著眉,蘇木卻先站起來,朝他努努下巴,示意一起出去。 略微思忖過后,舒秦才起身與她一并離開。 擰眉看著兩人并肩離開的身影,沈行在嘖了一聲,有些不耐,“現在說吧?!?/br> *** 洛州城內,洪澇積水已經排去大半,露出濕濘的土地。兩側是從城邊村莊逃難至此的難民,面色蠟黃,骨瘦嶙峋。 舒秦與蘇木一路走至城南粥棚,施粥的棚前烏泱泱地擠著一群人,互相推搡,偶爾還有罵娘聲。若不是洛州錦衣衛挎著繡春刀維持秩序,只怕粥棚都會被爭搶塌陷。 兩人上了茶館二樓,靠著欄桿往下看。 天災面前沒有歌舞升平,茶館也開不下去,館內但凡桌椅等值錢物件一應被老板撤去,只留下一座空樓,待災禍平息后再回。 “我都忘了地方上還有錦衣衛,無怪乎皇兄不給你配人手,洛州有的是錦衣衛供你吩咐?!碧K木拽著衣袖上的束帶。 “強龍不壓地頭蛇,如今情況未明,未必能用?!笔媲氐χ鶚菍γ嫫沉艘谎?,又將她往后拽了拽。大雨沖刷,茶館欄桿也被腐朽不少,蘇木雖輕,全身壓在欄桿上也有危險。 “你與靖遠侯和好了?” “呃……”蘇木神色尷尬,她昨夜信誓旦旦說要找沈行在算賬,結果輕拿輕放,確實有些打臉。 舒秦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以免人群中混入歹人。屆時引起混亂,場面必定控制不住。這是錦衣衛的習慣,總要在一開始便做好最壞的打算,也做好最充足的準備以防萬一。 但這點事情也不妨礙他分心與蘇木說話。 “我記得從前不當心摔你一根簪子你都能半個月不理我?!笔媲夭[著眼,眉眼溫和,似是回憶往昔。 “陛下扯你頭發,你也必定要報復回去?!?/br> 舒秦平淡道:“你對那些關系一般的人倒是和氣,搶你東西也不生氣?!?/br> “聽出你在說我窩囊了?!碧K木沒好氣地踹他一腳,被舒秦笑著旋身躲過。 蘇木是典型的窩里橫,也不對長輩橫,就是在同輩里當小霸王,面對生人還算禮貌。到如今她的名聲雖差,虛虛實實,卻也找不出多少人當真是與她結過仇的。 “我看你待靖遠侯比待我和氣多了,他這般騙你你也不生氣,若換成是我,你怕是要與我割袍斷義?!?/br> 舒秦調侃她。 “怎么會?!碧K木嬉皮笑臉,“我與誰割袍斷義都不可能與你割袍斷義?!?/br> 她抬手要拍舒秦的肩以示真心,舒秦卻忽然神色一凜,撐著欄桿翻身從二樓跳下去。蘇木拍了個空,扭頭跟著往下看。 人群迅速散成一個大圈,人群包圍中央,舒秦單腳踩在一人腰上,手中忽現一柄繡春刀,銳利的刀尖在那人脖子上壓出一條血線。 他將人制服在地上后便抬頭,“下來?!?/br> 蘇木愣了一下,立刻跑下樓。 那人已經被兩個錦衣衛反絞住手,舒秦將臨時從一旁錦衣衛手中抽出的繡春刀還給他,面色冷淡地吩咐,“將人送去城北宅院?!?/br> 他方才將人制服時已經示出過腰牌,其中一人為難道:“大人,這……按規矩應該送去本地的鎮撫司才對?!?/br> 舒秦輕瞥一眼,“讓你們大人親自找本官要?!?/br> 辦正事時舒秦便自然帶上錦衣衛殺伐狠絕的血腥氣,溫和的臉冷下,無人敢再反駁。 蘇木虛指了指地上的人,“這是……” 舒秦并未直接告訴她,只道:“回去再說?!?/br> 二人回去時洛州太守已經離開,舒秦似乎是要審訊。錦衣衛的手段蘇木聽過不少,卻一直不敢見,便自己回了屋。 *** 沈行在把玩著一柄折扇,神色晦暗不明。 “舒秦說的?” 灰衣侍衛點頭,“的確是舒大人說的?!?/br> “郡主呢?她是什么反應?” “郡主說她與誰割袍斷義也不會與舒大人割袍斷義?!?/br> 洛州不安全,沈行在只相信自己,即便有舒秦在,他雖不會懷疑錦衣衛指揮使的身手,也依舊命人在暗處保護蘇木。 他派出去的人武功高強,蘇木發現不了,舒秦卻未必,原本他亦沒打算避過舒秦。舒秦那一番話,看似是與蘇木閑聊,其實是說給他聽。 舒秦是想告訴他,蘇木能那么快原諒他只是因為蘇木與他關系一般。 無怪乎今日用早飯時見到他與蘇木同桌舒秦依舊面色如常,原是在這兒等著他。 笑話!他與蘇木只差一步周公之禮,舒秦又算什么。 沈行在驀地冷笑一聲:“想挑釁本侯,以為本侯會上他的套?” 半晌過去,室內只聽見扇骨咯吱作響。 沈行在忽的起身,眼神陰沉,“去找舒秦?!?/br> 作者有話要說: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第79章 疏離 南斗幫幫主送的宅子還有一間密室, 說是密室,但也沒有遮掩。舒秦來的第一日便見到密室的門大敞著,顯然就是為他們準備的。 舒秦正好物盡其用。 易灼在門外道靖遠侯來了時, 舒秦就在密室之內,看著被吊起來的人。 易灼還是個孩子,蘇木把他當弟弟一般看待,何況又是傅鴻塞進來的人,舒秦不打算讓他接觸太多機密。 沈行在進密室時, 舒秦已經拿著一把刀在烈火上反復過, 聽到腳步聲也未回頭。 刀身被燒得通紅,在昏暗的密室中閃著詭異的光。舒秦反手就將燒紅的刀刺入方才那人的肩上。 刺耳的嚎叫聲中,還有刀身碰rou滋啦的聲音。 沈行在面色如常, 借著跳躍的火焰打量了一下那人的猙獰面目,側頭,“舒大人可有問出什么?” 十幾寸的刀穿刺過肩上骨rou,在肩胛骨處露出刀尖。舒秦松手,示意沈行在去看地上。 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堆倒盡□□的空殼。 “此人擠在城南粥棚領粥的人群中,身上帶著□□?!笔媲匦χ鴮⒌侗轮刂匾粔? “城南有上百名難民,若是□□點燃, 所有人都要死?!?/br> 若非蘇木臨時起意要去城南看看,錦衣衛洞察能力極強,舒秦一眼覺察出此人的不對勁,按此人身上所帶□□量, 即便他與蘇木在二樓,也會被波及。 “能問出來嗎?” “試試?!?/br> 既然都抱著一起死的決心帶著□□到城南,定然不會怕死。 將人抓回來后, 舒秦審問過一遍,嘴巴嚴實,沒撬出半點東西。但錦衣衛最不缺的就是審訊手段。 “侯爺,他身上有刺青?!?/br> 插在那人身上的刀被舒秦反手一扭,從豎直的傷口變成血rou模糊的窟窿,連帶著肩上衣料也被燙焦半片,露出一片模糊的圖案。 被抓之人已經痛昏過去,舒秦嗤笑,狠力將刀拔出,挑開襤褸的衣服。 劇烈的痛感讓原本痛昏過去的人瞬間清醒。 那道刺青圖案有些詭異,沈行在與舒秦皆未見過。 “有一個人興許知道?!笔媲睾鋈怀蛐性谔翎吽频男α诵?。 沈行在大約知道是誰。 “蘇木自小就愛鉆研一些稀奇古怪的圖案?!笔媲仡D了頓,笑道,“我忘了侯爺認識蘇木的時間不長,大概是不清楚?!?/br> *** 密室之內充滿血腥臭味,蘇木捏著鼻子,說話的聲音甕聲甕氣,“舒秦你別太過分,居然來找我做仵作?!?/br> “沒死?!笔媲厥疽馑葱碳苌媳话赡灸艘烈话愕娜?。 那人從頭到腳被布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肩上一塊刺青。 “多謝體貼?!碧K木繼續甕聲甕氣。她雖見過不少血腥可怕的場面,但畢竟是個姑娘,依舊對此懷有畏懼排斥。錦衣衛一套手段下來,犯人滿身必然慘不忍睹,唯有全部遮住,才能眼不見為凈。 她強忍著惡心上前仔細察看,空著的手朝舒秦一伸,不多時手中便多了一副紙筆。 沈行在的眼神一暗。 蘇木并未注意到沈行在的表情,在一旁的桌上將刺青圖案描摹下來,就著火光仔細端詳。 “好像是在哪里見過?!碧K木摸著下巴,又看向木乃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