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青簪面無表情往后退了一步,“奴婢不愿意?!?/br> “……別說了,你下個月,下下個月的月錢都沒了?!碧K木攤手,“姨娘就別再費功夫了?!?/br> 被否認后,三個姨娘并未有蘇木想象中的失落,反倒越發笑吟吟。 大姨娘笑得jian詐,“趕巧了,你外祖家正要給你表妹相看親事,老夫人記掛著你還未嫁,讓你去趟嶺州,她也好替你掌門親事?!?/br> 蘇木撐著桌子起身,“我不去?!?/br> “老夫人八月的七十大壽,這一趟嶺州你是少不了的?!贝笠棠镉謱⑷俗聛?。 “……再說吧?!碧K木草草應付過去,既然躲不過,能拖則拖。 在房里練了會兒字,蘇木記起關云南的傷勢,又出門去了趟關府。關將軍還在西北駐軍,唯有妻兒在上饒。關夫人是個膽小的人,見著蘇木便問她關云南會不會被西夏記恨上,蘇木再三保證后才惴惴地放下一半的心。 董仲寧也來探望關云南,見關云南的傷勢沒有大礙后,兩人便結伴告了辭,順便一道去喝茶。 人多的地方總能遇到一些意外的人。蘇木與董仲寧坐在隔間里,隔不遠就是幾個西夏的武生。說著西夏話,大概是覺著沒人聽得懂,連聲音也未控制。 不巧的是董仲寧的兄長在鴻臚寺任職,會西夏話,董仲寧耳濡目染,雖不會說,卻能聽懂大概。 那兩個死去的武生人緣貌似不太好,到如今也沒幾個人對他們的死感到惋惜,倒是同情野利丹回去不好復命。 “可汗有意安撫八大部落,野利大人這一下得罪了兩大部落,五王子怕是要焦頭爛額好一陣了?!?/br> 有人聽完后憂心忡忡,“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投靠大王子?!?/br> 立刻有人譏笑,“我們是什么身份,站隊的事情只有幾位王子挑我們的份,還輪得到我們挑三揀四?!彼D了頓,隔著簾子,蘇木和董仲寧看不到他們,但能聽見他們壓低了聲音,董仲寧耳力好,也只隱隱約約聽見幾個如“細封大人”“北豊宗親”的字眼。 這位細封大人蘇木認得,就是在宣武堂時攔住野利丹的人。是西夏的鴻臚寺卿,據說是五王子的舅父,應該也是五王子的人。 蘇木記起那位細封大人和野利丹不知道說了什么后,野利丹看她的那一眼。按理說她就是個郡主,雖然出名了點,但也興不起風浪,熹王又沒有實權,說白了一家子都是白吃皇糧的,沒一個有用,野利丹偏偏就看向她。 蘇木隱隱有些不大好的預感,回去就哄著青簪說了一句“野利丹一事無成”。 *** 窗戶未開,室內一片昏暗,只點著一根紅燭。今日小雨大風,有風從窗戶縫隙鉆進來,將未罩著燈罩的燭火吹得左右搖晃。書案后面,沈行在的一張臉也明明滅滅。 “侯爺,人已經安排好了,我們幾時動手?”郭宮已經換了一身西夏服飾,因長相太過稚嫩,西夏粗獷的服飾穿在他身上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木質的扇墜在指尖捏著,沈行在抬起頭,上下打量郭宮,嫌棄地嘖了一聲:“你這是什么打扮,不倫不類,換個人去?!?/br> 郭宮還覺得這身衣服穿在身上怪好玩的,一時還不愿意脫,不過看侯爺臉色不好,也不敢違抗。 “等晚上,”沈行在的眼中映著燭光,“今夜怕是有場大雨?!?/br> 郭宮瞅了一眼扇墜,自覺很上道,“此事可要告知郡主?” 野利丹來意不明,顯然帶著敵意。他們在西夏使團中安插的探子來報,五日后四國秋獵,野利丹似乎要設計蘇木。 沈行在將扇墜握在手心,掀起眼皮看著他。郭宮立刻站得筆直,等著挨夸。 “等她自己來找本侯?!?/br> 自打舒秦回了上饒,十回里讓郭宮去問她去向,九回不在王府。不是去了舒府,就是跑去巡撫司。 姑娘家家,成日里往男子府上跑做什么。 郭宮領了命出去,不一會兒又上了樓,“侯爺,郡主她……翻墻過來了?!?/br> 屋外還下著小雨,沈行在皺眉站起來,“她人呢?” “還在……墻上?!?/br> 話音剛落,自家侯爺就抓起傘出了門。 擦了擦臉,蘇木捧著廚房送來的姜湯,辛辣的味道有些沖人,蘇木喝了一口就擱在了桌上。 “你可還記得上回在宣武堂,我總覺得野利丹看我那一眼別有深意?!?/br> 她額上的頭發還濕著,幾縷貼在臉邊,沈行在看著有些惱火,“是侯府的大門不讓郡主進了,以致郡主冒雨爬墻?!?/br> “我急著找你,一時忘了?!碧K木擺擺手。她告別董仲寧回府后越琢磨越覺得野利丹可能對她有所圖,單憑自己又想不出到底圖什么,就打算來找沈行在一起商量。心里記掛著事,加上平時也不走侯府大門,想也沒想就直接翻墻過來了。 也不知道說的哪句話取悅到他了,沈行在的臉色緩和了很多。 蘇木把和董仲寧在茶樓聽來的話告訴了沈行在,“那位細封大人和野利丹說完話后野利丹就看著我,眼神不善,加之今日聽來的北豊宗親之詞,我思來想去,總覺得他們是想在我身上做點文章?!?/br> 沈行在也不打算瞞她,將探子之事說了。她事先有個底,能有所提防總是安全一點。 “屆時狩獵,還請郡主跟在本侯身邊?!?/br> 四國秋獵只能算助興節目,每逢四國比試必然都要來一場,無非是做做樣子,告訴天下人四國之間的關系好得很,相處融洽,其樂融融。北豊作為東道主,自然要派一名皇家人出場。永昭帝不可能紆尊降貴,整個上饒姓司徒的也就一個熹王府,就熹王那個身材,上馬都難,能出場的也就只有蘇木。 蘇木怔了怔,哦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 窗外的雨不知幾時下大了,豆大的雨點落在池中濺起不小的水花,池面已漲得近乎與不系之舟的門檻相平。 作者有話要說: 郭宮:郡主去舒大人家了 小侯爺:本侯不知道,用你反復提醒?多嘴,下個月月錢沒了 郭宮:郡主剛翻墻過來了 小侯爺:你為何此時才說?不及時稟報,下下個月月錢沒了 郭宮:我現在就去找青簪,讓她說一句“侯爺娶不到郡主”(不是) 小侯爺:你人沒了 第44章 大雨 郭宮一身濕噠噠地走進來, 靴子底一步一個濕腳印,還帶了一個人,準確來說是拎了一個人。那人被蒙了眼睛堵住嘴巴綁緊手腳, 被扔在地上后就不停地在掙扎。蘇木看了兩眼覺得眼熟,忽然驚訝地看著沈行在,眼睛瞪大。 “郡主放心,他的聽xue已經被封了,聽不見我們說話?!睂⑷俗淼墓鶎m道。 “你怎么把野利丹的人抓來了?”蘇木大吃一驚, 地上躺著的人正是野利丹的手下, 那位細封大人細封烈真。 “請人來喝杯茶罷了?!彼膰仍嚾绱嗣舾械臅r期,北豊的靖遠侯,堂而皇之的把西夏使者抓來了侯府, 手段還不甚客氣。對此沈行在面色如常。 蘇木還有些回不過神,指著西夏使者愣愣地問:“就這么把他抓來當真沒有問題?” 郭宮把細封烈真抓過來也沒替人家擋擋雨,一身濕透了,就像剛從河里撈出來的魚,在地上啪啪濺起一圈水花,還是轉著圈的水花。 “郡主若是想, 打他一頓都行?!鄙蛐性谔Я颂掳褪疽馑^去。 “當真沒問題?” 蘇木當真了。西夏都算計到她頭上了,算計也就罷了, 還把不嚴口風讓她提前知曉了,這讓她不記仇都不行。她本也不是寬容大度的性子,只不過畢竟是西夏使者,她也無法報仇, 若是有機會,誰又愿意忍氣吞聲。 蘇木躊躇著走過去,猶猶豫豫地看著他。 沈行在一時失笑, “當真?!?/br> “那……我弄死他也行嗎?”蘇木試探著問。 郭宮一個激靈,這人還有用處,若是死了,抓他的功夫就白費了。 “郡主……”郭宮張口想勸她手下留情,話到嘴邊,看到侯爺冷淡的眼神立刻改了口,從門邊搬來一根大腿粗的門栓,“用這個打比較痛快?!?/br> “……不用了?!蹦歉T栓她舉起來都費勁,真要砸上去,怕是連骨頭都要碎成粉末。蘇木還算理智,料到沈行在將西夏使者抓來應是另有目的,也沒打算真弄死他。 但君子報仇才十年不晚,她又不是君子,有仇當場就報。 郭宮看著蘇木將人套上麻袋左右開弓、拳腳相加,頭一回見識到一個姑娘打人究竟有多狠。力氣倒不至于大得置人于死地,但打出內傷怕是免不了。 而他們侯爺見到此情此景,噙著笑,甚至與有榮焉。 蘇木打人打得精疲力盡,趴在桌子上歇息。 郭宮將半死不活的人帶去地牢關著。 面前遞來一杯茶,蘇木道過謝,喝了兩口后問沈行在,“你抓他來是要做什么?” “請他幫忙傳個話?!?/br> 窗戶半開,屋外的風呼擁著灌進來,蘇木捂著茶杯被冷得一激靈。 郭宮下了樓,樓上只有沈行在與蘇木。沈行在起身,將窗戶合上。 沒有冷風,蘇木暖和了不少,回頭瞧著沈行在。 她爬墻的時候天只下著蒙蒙細雨,落在她身上只沾了一層水氣,進屋子里待了一會兒后水氣就化作水將她的衣服打了個半濕,頭發也是半干不濕。給她煮的姜湯只喝了一口,剛剛那陣風,也已經涼了。 沈行在扯下木施上的披風,往前走了兩步,忽然腳下一頓,最后只是把披風扔給蘇木,“披著?!?/br> “干嘛?”蘇木抱著玄金鶴紋的披風,這披風應該是沈行在穿來的,還帶著凜冽的梅花香。 招搖矜貴的靖遠侯,不愛用珍貴的龍涎香,只有一身梅花傲然氣。 “郡主若是染了風寒,五日后如何引蛇出洞?!?/br> 蘇木心中方才生出的那點古怪感一下子煙消云散,用力哼了一聲,把披風披上,還在沈行在警告的眼神里用披風抹了一把臉。 “抹舒爽了?”沈行在看她被披風抹亂了發絲,壓下笑意,拿起靠門放著的傘,“本侯今日命廚房燉了雞湯,就先失陪了?!?/br> 侯府為了合襯沈行在挑剔的口味,天南海北請了不少大廚。蘇木裹著披風,身子回暖不少,聽聞有熱騰騰的雞湯,倒覺出幾分寒意,不待思量就噌的站起來要去蹭吃蹭喝。 “我也要去!” 蘇木身量小,方才坐著時披風拖在地上,起身太急,一腳踩上披風,人幾乎是往沈行在身上撲了過去。 沈行在嚇了一跳,扔了傘,伸手接了個滿懷。 姑娘的身子是溫軟的,腰肢盈盈一握,凜冽的梅花香還摻著姑娘家木蘭花香的梳頭水,勾勾纏纏在一塊,倒是格外別致。 沈行在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姑娘的身子便與他貼的極近。方才接的匆忙,似乎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蹭過他的脖間。 兩人都是一愣,蘇木先從沈行在懷里掙出來,捂著重重磕在沈行在肩上的下巴,白嫩的臉上緋紅一片。 “我方才……不是……”蘇木結巴了半天也沒結巴出個所以然來,反倒讓自己的臉越發通紅,想辯解有說不出話,急得眼中一片水光滟滟。 沈行在別開眼,喉結滾了滾,強行鎮定后才噙著笑道:“郡主此番投懷送抱,倒是讓本侯很是為難?!?/br> 原還有些旖旎尷尬的氛圍被他這話打得一點不剩,蘇木沖過去撿起傘,飛快地跑下了樓,臨走前還怒氣沖沖叫著讓他在五云處待一晚上。 等人消失在樓梯轉角,沈行在撫著脖間,吩咐一直藏在暗處的暗衛,“將郡主送回王府,別讓她爬墻?!鳖D了頓,好笑又無奈,“再取把傘來?!?/br> *** 細封烈真雙手被綁在身后,以扭曲的姿勢跪趴在濕冷生著青苔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