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金鳳臺里鎖佳人,他分明就是向世人昭告,李嬌來此最終的結局只會是成為他的女人。 如若沒有名分,堂堂王室公主,只會被人恥笑。 李嬌從沒有這般窘迫過。 向來是她將旁人氣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是現在她終于嘗到了有氣卻無處發泄的感覺。 她讓燕寒時離自己遠些,并不是只讓他退開半步,且目光還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炙熱的仿佛要將她燒著般。她不自在極了,本來垂著眼并不愿意給他視線,可后來一想—— 她憑甚要躲他? 李嬌直起腰板來,將微皺的裙擺順了下,抬起下巴來,倨傲地看向燕寒時,“大王有話便直說,只我答不答應是我的事情?!?/br> “自然該如此,只不過......” 燕寒時比李嬌高了豈止一個頭,現在她又坐在椅上,差距便更大了些。他要說話還要彎下腰去,實在不習慣極了,本想坐在她的對面??蛇€未等他碰上椅子,便被李嬌踢了一腳,座椅立時歪倒在一側。 他滿臉無奈,抬眼看她。 只見李嬌輕掃他一眼,見男人臉上并沒有怒容,膽子便更大了些,發出一聲輕哼來。 ——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我不坐下便是,”他實在沒忍住,扶住額頭被她逗的笑了幾下,這才蹲下身子去,稍稍仰頭看她,“公主是聰明人,不必我明說,你也該知道我要你來燕國是為何...” 李嬌打斷他,“大王說差了,我不聰明,來燕國是為質女?!?/br> 燕寒時并不打算含糊過去,直言道:“公主既然不明白,那我便明說。質女不過是名頭罷了,我要公主來燕,是想讓公主成為我的夫人。五年前,我是燕國質子,與公主相識,當時公主眼中并未有我,只因我只是一小國毫不起眼的王子罷了??涩F在,我是燕國的君王,公主的眼中,可能看到我?” 他身形健壯,卻蹲在李嬌的面前,姿態雖然滑稽,可是眼中的認真卻讓人笑不出來。 燕人本就健壯,更何況燕寒時這般,大腿上的肌rou本就健碩,卻因半蹲的姿勢高高鼓起,偏他身上自有一股熱氣,靠的人近了,便如火爐子。 李嬌的臉頰被煨的泛了紅,卻不是羞澀。 若是換個地點,她定會毫不猶豫的拒絕面前的男人,也不會在乎是否傷他,但是現在不同。 正如燕寒時所說,她來燕國,在眾人眼中,本就是為了做他的女人,得他的愛寵,以此來為李國取得靠山。 她來此,本就是為了讓尤家在李國不受打壓,讓阿娘在宮中再不受人欺辱...... 可之前想的好好的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卻百般的不愿。 她并不向往婚姻,可也清楚,夫妻本該是兩情相悅、相互喜歡,而不是因為一場利益,或是如她這般,心存利用的。 世間因此而結合的,大都不會有好下場。 或許,在她的心中,世間男子大都是負心郎,新人變舊人,桃花謝又開,當初再美好的誓言都只是曾經罷了。 她不愿意付出真心,也不希望旁人將真心賦予她。 李嬌無言了好久,仔細的斟酌用詞,生怕將面前這頭野獸給惹惱了,只低聲道:“大王自是人中龍鳳,燕國又是九州強國,而我如今早不是曾經的王室公主。李國落敗,而我也只是空有皮相,大王這般的霸主,合該配更好的女子,正夫人的位置,更不是我能消受得起的?!?/br> 她起身。 方才坐在椅子上,不僅被男人渾身的氣息壓迫,更被他的目光盯的不自在。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只覺得他望著自己的眼中,竟是溫柔與認真,讓她說不出半句狠話來。 只得將頭偏開,不去看他的視線。 “早知會如此,”燕寒時這樣說道,將頭低下。 男人本來熠熠的黑眸暗了一瞬,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可是再不舒服,也是提前料到的。他這樣說,也只是將自己的心意說出來讓她知曉,雖然得到她答案的那一刻,免不了神傷。 他亦站起身來,走至李嬌的面前,并不給她任何躲避的機會,雙手攥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的目光與自己對視。 “那我便與公主好好算一筆賬,”他笑了起來,只目光虎視眈眈的,“五年后再見,我將公主救下,若不是我恰巧帶兵追殺西姜那個老賊,公主不會這般容易脫身,此為救命之恩。其二,李齊光寵妾滅妻,尤夫人與公主在宮中步步維艱,公主自然有勇有謀,可是你沒有勢力,那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也是因為我,才得以懲治沈家的威風,保全尤夫人,此亦為救命之恩,我說的可有半分錯處?” 李嬌沉默一會兒,搖頭。 燕寒時笑了,“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他話落,自然被李嬌瞪著,女人滿眼的惱怒。若非不愿見她難過,他早就強硬的娶了她,“只是公主不愿,我自然不會強求,只你答應我一個要求?!?/br> “......你說?!?/br> “除了嫁我,再不許嫁給旁人?!?/br> “——你!”她哽住,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自然如此?!?/br> 得了她的應允,燕寒時的唇角翹了幾下,本不想表現的如此開心,可實在控制不住,都快咧到耳后了。一雙眼睛更是亮的發光,比夜間的星子還要奪目。 他奢求的并不多,只求李嬌能一天比一天的,更靠近自己,雖只有一小步,他也滿足的很。 他自出生以后,從來獨來獨往,孩子氣的動作更是沒有,可是現下卻總也忍不住,將小指伸了出來,“公主要與我拉鉤才行?!?/br>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說話自然算數,再說我都來了北燕,不嫁給大王還能嫁誰!”她破罐子破摔,惱怒的將頭偏開。 可男人不依不饒,彎著腰去尋她的手指,絲毫不覺得幼稚,李嬌只得將雙手背在身后,急聲道:“大王不要動手動腳的!” 燕寒時早便猜到李嬌不喜歡旁人碰她,可是總這樣怎么是好? 他身長手長,只稍微用力便將李嬌桎梏在身前,只尋了她的手來,與她的小指勾在一處,過了好一會兒,才咧開嘴笑:“拉鉤了,公主便不能反悔了?!?/br> “嗯,大王該松開了吧?” 她使勁抽了一下并未抽出來,仍被他用力握著。 他的身子本來就火一般,方才還只是小手指勾在一處,待拉完鉤燕寒時便手快的將她的握在了掌中。熱汗濕淋淋的,貼在一處難受極了。 李嬌滿心厭煩,又滿心不耐,催促了他好幾聲,可他卻充耳不聞,只顧著咧著嘴傻笑。 “你、你松開!” 他突然道:“我知道公主不喜歡與旁人親近?!?/br> ......知道你還碰? 李嬌很想罵他一頓,可她一掙扎他的手便握得更緊些,一副無賴模樣! “大王這樣捉弄我,很好玩嗎?” “我從未想過捉弄你?!毖嗪畷r自然搖頭。 “公主先前嫌我臟,可我如今每日定要沐浴一番,你也莫要說我臭,衣裳是今早剛換的,還差宮人熏了香,”他嗅了嗅,并沒有任何的味道,這才挺直了腰板繼續道:“公主既然答應了以后會嫁給我,那這不許我碰的習慣,自然是要改一改的?!?/br> 李嬌不愿意理他了。 任他在耳邊說個不停,只垂著眼,渾身不舒服,甚至有想吐的感覺。 她忍了許久,實在忍不住了,也未將身前的男人推開,悉數吐在了他的身上,并不理會他震驚的目光,大聲換了映月進來。 “您、您這是怎么了?” 映月連忙將帕子遞上,李嬌將嘴邊的污漬擦干凈,這才緩聲道:“快去拿水來?!?/br> 映月將李嬌扶到案桌旁坐下,又出去將水盆端進來,李嬌將口中的污穢清理干凈,這才緩過神來,看著還呆站在一側的燕寒時,厭棄道:“大王還不去清洗一番!不嫌臟?” 他呆站一側,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有惱怒亦有不解。 他并不愿意去深想,為何他一碰她她便吐?就這般瞧不上他嗎?他心中盡是憤怒,可見她小臉蒼白,這口氣就憋在了胸口,只得甩袖離開了內殿。 “大王他、他怎么您了?”映月滿臉的著急,生怕是她想的那樣,她要恨死自己了,為何要離了公主身邊。 “沒,”李嬌搖頭,她緩了一會兒,才道:“映月,我受不了別人碰我,一點也受不了,我、我難受......” 李嬌將額頭抵在映月的腹部,雙手慢慢的攬上她的腰肢。映月亦心疼的將她抱在懷中,安慰道:“公主,沈輝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惡有惡報,做錯事情的是他,您何必為難自己呢?” 她悶嗯了一聲,才道:“我方才肯定惹惱了他,這樣也好?!鳖D了會,又囑咐道:“他若是問起你來,你莫要說實話?!?/br> 映月神色一變,低頭看向懷里的公主,輕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映月:嗯? 第33章 三十三朵嬌花 燕寒時新換了身玄色長袍, 背手立在院外,涼風吹起他額側的碎發,濃眉蹙起, 夾著未退的怒意。 自從見到李嬌,心里歡喜大過憤怒。即使嘴上說的再狠,說要報復她,可從來只是說說而已。 帶她回燕國的途中,因著她的關心, 便又開始自作多情, 結果—— 她被自己碰一下都嫌惡心! 燕寒時胸口悶痛, 雙手握拳背在身后, 狠咬著唇間的軟rou才能將心頭的暴虐給壓制下去,額上盡是凸起的青筋,偏眼眶泛紅,眼球上也盡是血絲。 寒風吹亂男人本就狂亂的氣息。 映月跪在他的面前, 大氣都不敢出。 他緊閉雙眼,沉聲問道:“她怎么樣了?” 映月不敢抬頭,只將額頭抵在手背上, 聲音顫抖道:“回、回大王, 公主只是不舒服, 現下已經好了?!?/br> 映月說完后,男人沉默了好久,只聽到他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 咚咚咚,可知被氣的不輕。 余光掃到燕寒時的袍角,正離著她越來越遠...... 映月在心里掙扎了一番,終于開口:“大王留步?!?/br> “作何?” 映月掃一眼周圍的宮人, “奴有話要與大王說,還請大王移步?!鳖D了下,又道:“事關公主?!?/br> “嗯?!?/br> 燕寒時自然點頭,只臉上的表情十分的嚇人。 待到了無人處,映月才跪在他的面前,道:“大王,公主今日所為并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燕寒時重復了一句,眼中最后一絲隱忍都消失了,只余下怒火,將他渾身燒的難受,只恨不得與人打殺一番才好。 他自然知道李嬌不是有意,她只是、只是嫌棄自己罷了!她的眼中從來就沒有他,或許說,她根本就瞧不上他! 哪怕他如今的身份地位與從前大相徑庭,在她的眼中也不過是個莽夫、是個低賤蠻人罷了。 映月急聲道:“不是大王想的那般,公主她、她曾經差點被悶死在死人堆里?!?/br> 燕寒時身體陡然一僵,神色瞬間轉冷,大怒道:“你說什么?!” “公主她曾跟著尤江軍去過戰場,便是在那時......” 映月想起那年發生的事情,只覺得頭皮發麻,顫著聲音道:“尤江軍鎮守北城,可軍中有人傳遞假消息,害的尤江軍一行人被敵軍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