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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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后來還是負了她?!?/br> “當年公主的外祖父不過一介翰林,若不是先帝愛著、心里記掛著,怎么會不顧一切地封她為后?” “只是先帝畢竟是一國之君,小家之外還有大局,有些事他不得不斟酌,也不得不退讓?!?/br> 柴熙筠小心翼翼地收起卷軸:“說到底,還是他自己不夠強罷了,若是夠強,何以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護不???” 陳垣有幾分無奈,輕嘆一口氣:“公主啊,難道這世上只有最強的人才配去愛么?” “他已經勞心勞力、傾盡所有去呵護這份帝王之愛,世間哪會有完美的情人,在愛之一字上,公主何必如此苛責?!?/br> 卷軸上的手凝滯在半空,她低下頭,看向露在外面的那支發簪,那發簪再普通不過,和后來她一國之后的身份半點不相襯。 所以她,苛責么? 走出大殿時,外面依舊下著雨。陳垣追到廊下,撐開一把紙傘,遮在她頭頂:“老奴送送公主?!?/br> 她小心護著懷里長條狀的木盒,抬眸一看,一個頎長的身影立在雨的盡頭。 齊景之一身素縞,左手持傘,右手垂身而立,頭上并未戴冠,一抹素白將頭發高高束起,余處飄在風中。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些,砸在他的紙傘之上又一一飛濺出去,身邊偶有走動的人,無不提著衣角狼狽跑開,唯有他,坦然地站在風雨里,不躲不避。 陳垣一路送她過去,他快步迎上來,手里的傘移過去大半,讓她完完全全處于正中央。 “你怎么來了?” “三日已到,我來接你回家?!?/br> 眼睛瞥到他肩頭的水漬,她心一軟,朝他挪動了一小步:“怎么不進去?” “先帝的梓宮停在里面,我想他應該不想見我?!?/br> 他半個身子留在傘外,已然遮不住頭頂的風雨,這時一滴雨滴在他的額間,順著眉骨、眼角一路往下流,她挽起袖替他輕輕拭掉,掌心的溫熱覆上他的右頰。 他的臉冰冰涼涼,應是在外面站了許久。 “可是我想見你?!?/br> 他心如擂鼓,激動的情緒像洶涌的海水在他胸腔里橫沖直撞,聲音都顫抖起來:“公主說什么?” “我想見你?!彼龘纤难?,臉埋在他的胸前,感受著他的每一次律動,在無盡的飄渺中,他的存在是那樣真實。 “阿筠”,他小聲喚著她的名字,像深秋即將凋零的樹葉,只需一陣風,便能吹散。 “阿筠”,他似乎在低聲哽咽,一只大掌輕輕地按在她背上,不敢用力,更不敢挪動分毫。 雨落的聲音千篇一律,枯燥而單調,世事變幻無常,她好像只能抓得住他。 “我想在宮里住幾天?!贝榫w完全平復下來,她揚起頭看向他,征詢著他的意見。 “好,我送你回鳳陽宮?!?/br> 齊景之一手撐著傘,一手摟著她的肩,兩人并排走在幽長的宮道上。 跨過一道宮門時,迎面的人提著藥匣冒冒失失地跑過來,險些同他二人迎面撞上。 來人已經渾身濕透,發上、須上,水珠不斷地往下滴,大雨之中顯得尤為狼狽。饒是如此,柴熙筠還是一眼辨認出眼前的人正是張今。 “張院使?”她試探著叫了聲:“你這是?” 張今聽到她的聲音,抬頭看了一眼,一時倒不急了,拱手施了一禮:“見過公主、駙馬,臣為淑貴妃診完脈,剛從椒房殿出來?!?/br> 聽到他提淑貴妃的名字,她才恍然想起上次的事后,自己已有多時沒有去看過她了。 “淑貴妃最近怎樣?” “精神比先前強了不少,至于身體……”張今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才說:“只能一日一日熬著了?!?/br> 柴熙筠心下了然,心里并不意外。上次見她時,便有幾分油盡燈枯之象。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br> 得了應允,張今又一路小跑著離開。 此處離椒房殿不過百步,她心中掛念,正好去看看。 通稟之后,她一人走了進去,淑貴妃倚在床頭等著她,一身素衣,顯得更憔悴了。 “娘娘這些時日可好?” “好了許多?!辈恢遣皇撬腻e覺,淑貴妃的目光中似乎多了幾分柔和。 “前些時候聽墨玉說起你,還好如今沒事了?!?/br> 知道她提的是幽禁的事,柴熙筠不想多提,便附和著:“是?!?/br>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她將木盒橫在膝前,回道:“是母后的畫像?!?/br> 淑貴妃一雙濁目里閃過一絲微弱的光,努力坐直了身體:“我可以看看嗎?” 柴熙筠沒有猶豫,掀開木盒,小心翼翼地打開卷軸,故人的樣貌就這樣呈現在淑貴妃面前。 “她還是那么漂亮,當年一進王府,就把我們比了下去?!?/br> 室內光線昏暗,柴熙筠一時不知她看到的,是畫像上的人還是記憶里的人。 “娘娘,您怨父皇嗎?”她收起卷軸,盯著面前有些枯槁的臉,不由想起幼時見過的她,何嘗不是個妙齡美人? “怨啊,怎么不怨”,她垂眸看向自己一身素衣,似乎在提醒自己先帝已經崩逝的事實。 “可那不過是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一個人的自怨自艾,這二十年里幽居在深宮,對他的那點怨氣早已消磨殆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