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來人有一頭半白的微卷短發,穿著米白色的商務仿唐裝。 應該是根據其喜好定制的,看不出品牌和具體的款式。 比起趙夫人那股端嫻的氣勢,她給人干練的感覺,但比起劉女士的干練,又多了幾分強勢。 看起來是雷厲風行。 唐綿想,她年輕時恐怕是混跡商業界的女強人。 正想著,趙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連忙起身:“李董,您來啦,快請進?!?/br> 劉女士看唐綿還在出神,在桌布下拍拍她大腿。 唐綿反應過來時,那位李董已經入座。 趙夫人正站著給其斟茶。 “不好意思,等久了?!蹦俏焕疃χ攘丝诓?,又抬頭對趙夫人說:“上菜吧!” 言語之間盡是掌權者的派頭。 唐綿分析著來人是誰,趙夫人就已開腔。 “李董,今天天氣不好,真是辛苦您還專門跑一趟蓉城?!摆w夫人的語氣有一點低軟,不似剛才和劉女士說話那般自得閑適。 “今天天氣確實不好,飛機在蓉城上空盤旋好幾圈,小江呀,這趟來見你可不容易哦?!?/br> 這位李董有著歲月痕跡的手指涂著乳白色的指甲油,放在桌上點了點,抬頭朝趙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她手腕上的翡翠手鐲從白色針織衫的衣袖里露出來。 她好像很喜歡白色,唐綿想。 “李董,我明白的?!?/br> 趙夫人夾了一塊涼拌木耳到李董碗里?!澳鷩L嘗,這兒的涼菜可是一絕?!?/br> “涼菜再好吃都不能吃多了,對胃不好?!崩疃燮ひ淮?,沒有動筷子的打算。 “您說得對,您說得對?!壁w夫人訕訕收回手,轉移話題?!皩α?,這是萬寶的劉總和她女兒。劉平,來給李董打個招呼?!?/br> “李董您好,我是萬寶的總會劉平?!眲⑴科鹕韺⒃鐪蕚浜玫拿f過去。 那位李董拿起名片隨意瞧了瞧放在骨盤旁邊。 劉女士有些尷尬地坐下,招手讓服務員過來將熱毛巾收走。 “這個小姑娘有點面熟呢,好像在哪里見過?!崩疃凭d那兒點點頭。 “這是劉總的女兒,她之前在香港上班,今年春天才回蓉的,李董可能遇見過。女孩子孝順,想著爸媽都在蓉城,她mama就她這么個獨女,回來就算沒香港發展前途好,但親情最重要嘛?!壁w夫人解釋道。 “哦,這樣啊,這小姑娘不錯?!崩疃犣w夫人講完,像是想到什么愣了一下,好似很欣賞唐綿的樣子,仔細往這邊看了一眼。 “李董您好,我之前在海達工作?!碧凭d拿餐巾擦擦嘴,微笑說道。 “海達?海達的Terrence同我是老朋友了?!?/br> Terrence是海達亞太總部的頭子,唐綿當時是在海達香港辦公室的私募基金與資管部工作,又因為長時間外派東京的關系,和這位大佬接觸不多。 唐綿盯著眼前這位李董的眼睛,腦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席間,劉女士和這位李董聊得頗為和諧。 大概是她們二位都是女人從商的原因,共同話題還真是不少。 飯吃到這里,唐綿只有一個感受——言不知所言,味不知所味。 不過幸好,話題很少往她身上引。 懋山湖是蓉城著名的會員制餐廳,以菜品精良而出名,因為入會價格極高,一般來這消遣的非富即貴。 唐綿有所耳聞,但這是第一次來,卻只覺得失望。 飯局到了尾聲,李董放下筷子,拿起服務員遞來的熱毛巾擦擦手。 “我那個女婿不太懂事,一意孤行。談了幾單不錯的生意就要到我面前來蹦跶。后生仔就是容易得意忘形,我吃的鹽比他走過的路都多?!?/br> 她言語間的表情滿是不屑,將毛巾往桌上一甩,砸在盤子上。 聲音不大不小。 “那天的發布會我看了直播,他的決定是讓我們大吃一驚。老趙看著也說,很多事情他在的話確實是不好辦?!?/br> 趙夫人連忙接腔,揮手讓服務生過來收拾。 唐綿一怔,之前的念頭得到了確定。 “他就是說出來嚇嚇你們,設一個辦公室而已,之前李生在的時候也在蓉城設辦公室,結果不是顯而易見嗎?我早就說過,我們宏盛不適合在蓉城做生意,他不聽勸!那我也沒辦法,你們該怎么做就怎么做,陪他好好玩一玩,給他好好上一課。對了,趙總身體好些了嗎?” 李董席間沒怎么吃東西,茶水喝得倒是不少。 “好多了,謝謝李董關心。他很抱歉,今日沒有親自接待您?!?/br> 趙夫人的老公趙總趙軍恒頭兩天莫名其妙出了場車禍,那天軟件園發布會就沒參加,現在還在臥病修養,否則今天他應該會親自到場。 唐綿這是從飯前喝茶時趙劉二人的談話中得知的。 “沒事兒,我們今天就當是女人間的普通聚會,像是叁代人一起吃飯不拘束。認識這個小靚女,認識劉總這位女中豪杰,我也挺開心。萬寶對吧?你剛說的事情,下來和我秘書聯系,問題不大?!?/br> 話說到這里,唐綿就是再傻也明白眼前這位女強人是黎靖煒那位不算對付的丈母娘李謝安明女士。 何況,她還不算傻。 她一直都聽說過其二人不合消息,但到今日親耳所聞、親眼所見這種矛盾,還是驚呆了。 這位宏盛話事人今日到蓉城的具體目的唐綿不得而知,但從她席間的寥寥數語,唐綿明白,絕對不簡單。 她和趙家在黎靖煒一手主導的城南軟件園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還不算明朗。 但是,也不模糊。 李謝安明提到黎靖煒的那種表情,彷佛對方是什么狗啊狗啊,她要隨便施舍一口吃的來表示自己的高貴。 唐綿微微皺眉,有些反感。 唐綿不知道她的具體年齡,他們宏盛的人都好神秘。 就好似黎靖煒,唐綿那樣地去了解過他,結果也甚少。 只知他叁十幾歲,喪偶,有一子。 其他的那些流言蜚蜚,她始終不想去相信。 她突然想起那晚在導師家小區門口,黃色燈光下,他喚自己Cecilia的模樣。 其實好少有人真的叫自己Cecilia,同事愛叫她CC,朋友愛叫她綿綿,只有他那樣稱呼她。 就好似在倫敦,她笑著對他講:“My name is Cecilia”后,他便記在心上。 唐綿看著眼前的那位說話老練的女強人,再低頭看著自己昨天才做的白色美甲,突然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她將手收回放在腿上,不再看。 這餐飯吃到下午叁點。 唐綿和劉女士先后送走那位李董和趙夫人,再分頭離開。 劉女士要趕到杭州去參加明天的考核,便由司機送去機場了。 而她則開車去國際廣場的美甲店把指甲油洗掉。 鑒于中午根本沒怎么吃,唐綿在地下美食城隨便找了家店吃了個麻辣香鍋,然后回家收拾行李。 海達的蓉城辦公室選了幾個人要派往香港做內地一企業赴港上市的前期準備工作,交接手續要唐綿先去辦,第二天一早的飛機。 唐綿打開冰箱看到水餃時,突然就想起來——兩個多月前,那個小女孩也是坐的禮拜一的早班機,回的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