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臨近中午,寫字樓門口很難攔到出租車。 唐綿干脆走到不遠處的商場,打算買身新衣。 對于下午的會議,她不止是有些緊張,是非常。 此時此刻,她有種剛剛步入職場時的那種感覺。 盡管下午的會議黎靖煒會不會參加都還是個問號。 但她下意識地想要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女為悅己者容?。 下午2點,唐綿剛到寫字樓一樓,劉律打電話過來催:“姑奶奶,老大說最遲2點,你還真給我掐著點來?!?/br> 劉律是海達蓉城辦公室的資深律師,也是季老的學生,兩人之前就比較熟,唐綿私下一直叫他劉師兄。 她推著旋轉門出來,車子已經停在門口,副駕駛座上的劉律降下車窗,剛想教育她兩句,卻在看見唐綿的模樣時愣了下,再開口語氣有所緩和,只是讓她快點上車。 “宏盛那邊,黎總晚上要趕飛機出差,所以會議臨時決定提前半小時?!?/br> 劉律看了眼手表,他們可能趕不及在會議開始前到宏盛?!安贿^這個會應該就是隨便開開?!?/br> 唐綿整理衣領的手頓了頓,注意力完全被前半句吸引,根本沒聽見劉律說得極小聲像是自言自語的后半句。 黎靖煒確定會參加,她的心里有種別樣情緒在滋長。 這幾天兩人沒有聯系,她感覺自己好久沒見到他了。 前幾天的事情,恍若隔世。 她既不敢面對他,卻又想見到他,這種矛盾得不得了的心理,離宏盛越近,越發明顯。 宏盛和一家臺資企業擬參與省政府明年第一季度一大型政府工程。 那是在城南新區的人工湖旁,建設國際購物島、五星級酒店和環球時尚公園城,以及亞太領先的跨境電商平臺,打造超過500家國際品牌的產業化集群。 這次會議就是在這個項目正式立項前做多方討論,看是否可行。 海達和宏盛法務部一道為宏盛在這個項目中的角色做法律方面的風險評估。 劉律就是做風險管控出身的,他去理所應當,在車上他也提到,自己昨天還在與臺商那邊的法務對接相關合同的條文。 那唐綿呢? 她從未接觸過,對項目只了解個皮毛,Terrence點名讓自己去干什么呢? 到達宏盛大廈,離2:30還差叁分鐘。 大廈內暖氣足,唐綿一進去就脫下了大衣。 她看向鏡子里的自己,一字翻領露出她細致的鎖骨,加上她肩膀樣子好,在米白色的溫婉色調中,穩重又不失小性感,下面的闊腿褲更襯得她身材格外修長。 她理了理剛剛做的頭發,深吸一口氣,踩著高跟鞋跟上同事踏出電梯。 宏盛會議室是高隔間的模式,人還沒到會議室門口,就能透過玻璃隔斷看清里面的情況。 會議已經開始了。 助理Leo正等在門口,看到海達一行人立刻迎上來。 他余光瞥見唐綿,覺得眼熟,卻沒時間多問,只對劉律道:“剛開始,沒什么大問題,進去吧?!?/br> 劉律道了謝,帶著唐綿和他的助理進了會議室。 安靜的會議室里只有宏盛工作人員作開場白的聲音,盡管他們動靜很輕,還是有不少人往口瞅過來。 唐綿走在最后面,她一眼便看到黎靖煒坐在會議桌的最前端。 男人一身西裝革履,身體后傾靠著椅子,兩手支成塔狀,胳臂肘搭在椅子扶手上。 他正側頭跟旁邊的外國佬耳語,臉上是頗為專注嚴肅的神色。 這是唐綿第一次正兒八經和黎靖煒在工作場合碰見。 話也不能這樣說,她見過黎靖煒的工作狀態,但他應該是沒有,唐綿在心里補充。 她想到自己之前的失誤,捏了捏手中公文包的袋子,手有些冒汗。 容納了幾十個人的會議室并不小,Terrence坐在前端,一行叁人只得穿過人群坐到他離他不遠的空位。 唐綿一路走來,猶如芒刺在背,盡管她目不斜視,也察覺到很多視線黏在自己身上。 作為女人,她知道那是男性被驚艷到的反應。 那邊的黎靖煒,不知何時已經望過來。 他還保持著跟外國佬講話的姿勢,眼睛卻定格在了她的臉上。 那種眼神非常直接,眼神中的情緒也很直白。 而且是唐綿懂并且熟悉的那種直白。 唐綿別開跟他撞上的目光,掩住那些羞澀,低頭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知是否因為黎靖煒要出差,整個會議的安排非常緊湊,部門與部門之間的講話沒有間隙,唐綿腦袋轉得飛快,努力跟上節奏。 中途,她好幾次不由自主地轉動指尖的筆,這是她思考遇到瓶頸時的習慣性動作。 最后,還有好幾個設計公司展示了關于酒店和相關商業體的設計圖。 五點左右,會議接近尾聲,按照流程法務部和投資部要做個總結性陳述。 坐在黎靖煒身邊的Terrence突然對著唐綿開口:“Cecilia,我很期待你的發言?!?/br> 一口流利的英倫腔,唐綿聽得懂,在場大多數人也聽懂了。 劉律準備接話筒的手一頓,和唐綿對視一眼,很是不解。 唐綿也是一臉懵,放下手中的簽字筆,環視了一圈會議室,最后將目光定格在黎靖煒身上。 他正在翻眼前的文件,沒有抬頭,似乎對Terrence點她的名毫不驚訝。 唐綿深吸一口氣,有些誤會,不能解釋,只能將錯就錯。 她拿著文件夾跟劉律遞過來的話筒站起身。 唐綿給自己暗暗打氣,在一眾注視下,她邁上演講臺。 “此次項目選址在蓉城近兩年新起的國際商務中心恒心湖,總占地面積15萬平方米,是集大型奢侈品商業精品酒店、甲級寫字樓和購物中心,以及跨境電商平臺于一體的高端城市綜合體項目,目前宏盛控股集團擬打算和臺灣一家投資公司合作參與競標?!?/br> 這些是唐綿之前在文件上看到的資料。 整個會議室內,兩邊的百葉窗盡數拉上,只有投影屏幕上透出亮光來。 唐綿纖瘦的身影倒映在屏幕一角,她盡量不讓自己去在意那些打量的目光,演講臺上裝著擴音器,所以她拿起激光筆退到邊上,將整個屏幕展現在與會人員面前。 裊裊清音回蕩在會議室里,有那么一瞬,唐綿覺得聲帶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但隨即,她就慢慢冷靜下來。 這是她的工作,她是專業的,不是嗎? 唐綿的視線下意識看向會議桌的那端,那人坐在大班椅上,半個身子隱在晦暗的光線里,看不清他臉上此刻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也和其他人一樣正看著投影屏幕。 或者是,在看她。 深吸了口氣,唐綿開始專心發言。 她掠過開頭部分的幻燈片,一邊解釋:“關于這個項目的基本信息,之前已經反復提及,節約時間,我在這里不再做重復陳述……” 說這話時,她的心跳略快,怕有人中途提出異議。 關于這個項目的詳細資料,唐綿了解得不透徹,經不起推敲。 所幸,全程沒人打斷她。 當屏幕出現這次投資的政府文件資料pdf時,唐綿眉頭皺了皺,望著屏幕想了幾秒,出口的話就成了:“按照傳統的投資模式,宏盛作為港資,聯合臺資企業來開發這種大項目,省政府一定會有顧慮。很多外資為了規避風險,很多時候會選擇和內地大企業合作,但是這個項目到今天為止,并沒有 聽說和宏盛體量相當的國內企業有意向來競標,這意味著整個項目外資占比過大……” 這番話落下,會議室內的氣氛有了細微變化。 她沒有去看人,怕被分散心神,自顧自地說:“政府內部文件已經指出,整個項目的總投資是220億人民幣,其中產業投資是100億,體量巨大。而對外資的要求也相當的高,例如要求直接投資額不得低于10億美元,并對前期資金投入比例做了具體規定。但是,對項目建成后的股權配比,卻沒有任何文件來做詳細規定,這也使得整個投資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這是其一。其二,今年中央有關外商的投資保護法剛剛出臺,運行非常不成熟,看似利好外資,但很多細節性問題都沒有配套規定,想用這部法律實際保護自身,不太現實,現在宏盛聯合其他外資來同政府做生意,我個人覺得實在冒險。再者,內地針對港資和臺資的法律救濟保護方式,存在較大差異,宏盛選擇同臺灣企業合作,這同兩家之前在吉隆坡一起修機場不一樣,大量文件需要根據內地法律重新修改,合作方式也需要調整,這些都需要成本……” 唐綿一口氣說了幾點看法,不著痕跡地換了口氣,順勢往男人那邊望了一眼。 見沒人反對,她接著說道,語氣也變得不那么緊繃。 “宏盛不是慈善機構,根據財報顯示,公司的資金已經大量流向軟件園,而軟件園本身就還在啟動階段,公司目前是否拿得出那么多資金?誠然,這個項目可能很有前景,但是不適合現在的宏盛?!?/br> 唐綿剛講完‘宏盛’兩個字,清脆的掌聲啪啪響起,緊接著是更多附和的鼓掌。 那個外國佬已經起身,由衷地稱贊:“very good!” 他擋住了黎靖煒,唐綿不知道此時那個男人是什么表情。 她報以禮貌微笑,自然也沒注意到Terrence將筆甩向桌子,摸了摸下巴的動作。 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劉律碰碰她的手肘,在桌下豎了一個大拇指。 唐綿耳邊仿佛還有如雷的掌聲余音,她看著手提電腦屏幕上的文檔,已經記不全自己剛剛的發言。 那些話,純粹是她個人在看了目前資料的淺顯看法,她就像是在做課堂發言,將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表達出來而已。 臺上應該是投資部的一個團隊負責人在講話,唐綿聽不進去,悄悄離開了會議室。 唐綿低頭,往臉上撲了冷水,凌亂的心神才漸漸歸位。 從洗手間出來,唐綿不想回會議室,剛好口渴,見茶水間無人,進去倒了杯咖啡。 溫熱的奶香咖啡咽入喉嚨,才覺得整個人緩過勁來。 她身體靠著吧臺,單手握著杯子把柄,櫻桃紅的指甲映著深褐色的瓷杯,新買的高跟鞋硌腳,她彎下腰去脫了一只鞋用腳尖虛踩,巧克力色的柔順直發從肩頭滑過,側臉輪廓在燈光下越發柔和。 外面有打電話的聲音傳來,男人嗓音低沉,唐綿連忙把鞋寫好,身體本能地往角落側了側。 黎靖煒握著經過茶水間,余光卻注意到里面閃過的倩影。 “具體情況,到了臺北那邊再說?!?/br> 掛了電話,他把手機收進褲袋,兩手插袋在門口站了會兒,轉身走進茶水間。 這里是宏盛,唐綿知道男人瞧見自己,但她沒料到黎靖煒會進來。 看到他挺拔的身型,很自然地記起那晚在學生宿舍的事,她的耳根有些發熱。 一直躲在角落,倒是顯得自己矯情,她走到水槽前把杯子里的咖啡倒掉,身后卻傳來他很隨意的聲音:“不是在做課題?什么時候海達還讓你跟項目了?” 回過頭,看到他正站在咖啡機,拿著杯子倒咖啡。 有員工過來倒水,發現大老板在,還沒到門口就已轉身離開。 唐綿沒第一時間回話,因為聽不懂男人這句話的意思。 黎靖煒抿了口咖啡,凸起的喉結滑動了下,他單手抄袋背倚吧臺,氣定神閑地打量著唐綿:“怎么,現在不怕我了?連老板的話都可以直接無視?” “上個星期我就到宏盛整理過軟件園的資料,你當時在新加坡?!?/br> 她輕聲回答,眼睛沒往他身上去,停頓一下,接著解釋:“這個項目,今天快到中午我才接到?!?/br> “接手不到幾個小時,你就敢在這么多人面前定調子?” 唐綿擰眉,不喜歡他的說話語氣,很沖。 有點像是某些上司質疑下屬有了新奇觀點時的那種諷刺口氣。 黎靖煒見她不搭話,深邃視線還停留在她的身上,像是不經意地掃過她白皙圓滑的肩膀。 他又喝了口咖啡,會議還沒結束,唐綿看出他沒有要走的意思,怕等會有人進來茶水間,她提出先離開。 “你想回去看Terrence的黑臉?”他不緊不慢地道。 唐綿停下腳步,扭頭看著男人,面露不解。 “什么意思?” 黎靖煒看她一眼,轉身往咖啡里加了一塊放糖。 唐綿察覺到自己可能惹出了麻煩,卻不確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樣,心里焦急,走到黎靖煒身邊,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當時我沒有多想什么,也是被趕鴨子上架,整個會議我聽下來就覺得風向不對,我不明白大家為何一味叫好,我個人感覺這個項目確實很有問題,所以才會——” 黎靖煒打斷她:“這個項目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籌備,各個部門的企劃至少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著手,你看出來的問題,海達不知道?宏盛難道沒有發現?” 唐綿語塞。 海達那么多經驗豐富的律師,不會看不出來。 見她想不明白,黎靖煒開口提點:“今天的會誰通知你來的?” “章律說是Terrence點名讓我來的?!?/br> 唐綿心里沒底。 “Terrence為什么會叫你?就是看在你資歷淺,又沒了解過這個項目的具體情況,一定會保守地跟著大家的說法來,不會太冒進,不敢亂說話。他點名叫你,沒想到你直接拂了他的面子。會上大家都在打太極,不表態,就只有你膽子大。槍打出頭鳥,唐綿?!?/br> 男人沒看唐綿,攪咖啡的動作也很緩慢。 唐綿的臉色已經不好,她無疑就是黎靖煒口中的那只冒進鳥兒。 “我知道你是好心,你的意思我也都明白??赡愠蚜诉@口舌之快,也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br> 黎靖煒說:“你回到座位上,是不是都沒去注意Terrence同他旁邊幾個高管的臉色?” 唐綿的確沒注意。 當時她從演講臺下來,整個人被掌聲震的暈乎乎的,坐到位置上也只顧著走神。 “整個會議,你都只顧著記錄和思考專業問題,是不是沒在意誰的態度是什么樣的?這種會,和你學校里面的研討會,以及律所內部的專業分析會有本質區別。不能你心里有什么就說什么?!?/br> “我當時只是想把我的觀點表達出來,我的目的很單純,就是為了宏盛好。完全沒有針對誰的意思?!?/br> 唐綿說到底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姑娘,以往在工作中她更多的是坐在辦公室做案上工作,社交不多,極少有這種在大家面前發言的時候,社交經驗都談不上豐富,更別說城府深不深了。 “我明白你的心,可別人不一定?!?/br> 見唐綿有眼紅趨勢,男人語氣變得緩和。 女孩不開腔接話,淚水就要憋不住。 “你是成為一些普通員工心中的英雄,敢說敢做。但是,同樣也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br> 男人放下小勺子,有種想要安慰卻不知道怎么開口,別別扭扭地又繼續在擺事實講道理的感覺。 唐綿的手心有了濕汗,她道:“我沒想到會這樣?!?/br> “下次再參加這種會,說什么前,先冷靜思考。盡量少說,多看?!?/br> 黎靖煒往杯子里倒了包奶精。 唐綿無言以對。 想到上次沖動釀成的文件事件還沒有后文,自己又惹了這么個麻煩。 “那現在該怎么辦?”唐綿本能地問道。 黎靖煒沒再說話,他的面色平靜,兀自拿著勺子攪拌咖啡。 唐綿愈加緊張:“不會對你有什么影響吧?” 她下意識上前,輕輕拉了拉男人的衣袖。 兩人靠得很近。 Terrence背后的人是誰,她很清楚。 唐綿越想越心涼,這次的項目立項被她搞砸,她不明白中間的派系斗爭,她也摸不透黎靖煒對這個項目的具體態度,但她完全能夠察覺到這種微妙關系。 她怕自己被當了槍使,槍口還是對準了黎靖煒。 男人聞言扭頭,沒接話,只是自然伸手將唐綿垂在身后的頭發撥到前方。 長發遮住了鎖骨。 觸碰到肌膚,有些扎人。 唐綿尷尬,習慣性地想伸手撩頭發。 抬手卻被黎靖煒握住。 “跟你說這些沒別的意思?!?/br> 唐綿感覺到他的拇指在摩擦自己的虎口,癢癢的。 “只是怕你之后也這么沖動?!?/br> 黎靖煒笑了笑,接著說:“工作上注意,其他方面可以像今天這樣,膽子大些?!?/br> 唐綿抬眼看他,自然明白男人話中的意思。 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男人湊近,在她耳邊喃喃低語兩句。 她的臉瞬間紅了,害羞地想要掙脫男人的手。 黎靖煒放開她,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腦勺,手隔著她的秀發在她脖子上捏了捏。 他的手很大,很暖。 她的身體被他帶的不自覺向他靠攏。 “進去吧,我抽根煙?!?/br> 回到會議室,主持人已經在做最后程序性發言,Terrence的座位也沒有人影。 唐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沖劉律低聲道:“師兄,對不起,我貌似把事情搞砸了?!?/br> 劉律扭頭:“來之前我不是提到我們這兩天都在和臺灣那邊對接了嘛,工作都進行好久了,我以為今天的會只是走個過場,有沒有問題,有什么問題,他們高層曉得解決,我們可以在文件中列出來讓他們參考,已經基本決定的事,沒必要在這么多人在的場合公開反對?!?/br> 見唐綿被他說來眼角紅紅的,又緊接著安慰道:“不過,我倒是佩服你的直接,真的很有律師的職業態度。我也覺得這個項目風險挺大,讓我發言,我一定也會提出來。真的,不騙你,不信回去給你看我準備的發言稿!所以沒什么,我們是做這一行的,不把毛病指出來,人家公司花錢請我們干什么呢?” 走出會議室,一行人朝電梯口去。 經過茶水間,唐綿聽到里面傳來員工的吐槽聲。 “你們誰把泡好的咖啡放在這里了?放這么多方糖和奶精,也不怕喝了膩得慌?!?/br> 唐綿往那邊瞧了一眼,已然沒有了那男人的身影,她跟著劉律快速走開,有種心虛感覺。 宏盛集團大廈門口。 唐綿沒有上車,她對副駕駛室里的劉律道:“師兄,我等會兒有點事,就不回所上了?!?/br> 目送著轎車離開,唐綿又轉身進了宏盛大廈。 她上次給引子送資料,她記得黎靖煒辦公室在哪里。 站在外面,唐綿手指緊了緊手里的包,猶豫會兒還是抬手敲,還沒碰到,有人打開走出來。 Leo抬頭看見唐綿,有些驚訝。 唐綿也沒想到出來的是他,她往辦公室里瞅了一眼,問:“黎總在嗎?” “黎總開完會直接去了機場,他到臺北出差,大概一個禮拜后回來?!?/br> Leo一句話,交代清楚了黎靖煒的行蹤,他又看著唐綿:“是海達的唐小姐吧?你有事找黎總?” “沒事,只是有些小事請教黎總?!碧凭d沖他微笑。 再從宏盛出來,唐綿沒有立即離開,坐在附近街心公園的木椅上,蓉城一連下了兩天雪,今天氣溫有回暖趨勢,白天還出了些毛毛太陽。 她拿出手機隨意翻了翻通話記錄,又打開短信界面。 心里在遲疑不決,腦海里飄過很多思緒。 要不要撥這通電話?撥了以后要說什么? 頭幾天她一直感覺那一晚是一個夢,一直到今天,再次看到黎靖煒,她才發覺,這一切都是真的。 天已經黑透了,公園健身步道旁可愛的小路燈陸續放出光彩。 唐綿白皙的雙腳踩在高跟鞋上面,她的腳偏小,趾頭漂亮秀氣。 她仰頭眺望不遠處的星星燈放空自己。 良久,正打算穿鞋離開,手機在包里嗡嗡震動。 看到來電顯示,唐綿的心臟明顯加快跳動,一時不知道接了該說些什么。 電話接連不斷地響了兩次,良久,她忍著如鼓的心跳摁了接聽鍵。 “黎總?!?/br> 男人磁性的聲音從那邊傳來:“Leo說你去了辦公室找我,有事?” “沒事……” 唐綿有些無話可說,只覺得尷尬在蔓延。 她捏著手機,感覺掌心有些黏,想要尋個理由說些什么,黎靖煒的聲音又響起:“回海達了嗎?” “沒有,我今天直接下班?!?/br> 那邊也沒再說話。 唐綿開口:“黎總——” “怎么了?” 唐綿聽到他接的這句‘怎么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他的聲音里有不可以用語言描述的曖昧因子,稍作思量,她鼓足勇氣開口:“今天……謝謝黎生教我,我以后不會再這么沖動行事?!?/br> “那不算教吧?”男人反問,語氣平和深厚,但又有淡淡的打趣意味。 唐綿在這頭面紅到脖子,握著手機,兩廂無言。 黎靖煒的聲音突然傳來:“你別想那么多,小事?!?/br> 唐綿在這頭,摸著自己新做的指甲,很是光滑,可有些話卻是哽在喉嚨,說不出口。 見她不搭話,黎靖煒頓了一頓,說:“回海達別人問起,含糊兩句就行了,不用詳細談?!?/br> 唐綿低聲說“好的?!?/br> 不知為何,聽他那么說她只覺得安心、踏實,心里的石頭像是悄然落地。 “你在去機場路上嗎?”她有話沒話地扯了一句。 “如果我在路上,你打算來送我?”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她感覺出來他在笑。 唐綿臉紅,不知道該怎么接才合適,她突然就想到在蓉城第一次遇見他時的場景,機場大廳他那顆袖口所帶來的小小光芒她仍然記憶猶新。 思緒飄遠,那邊的人已經自行接話:“時間不早了,回去吧,女孩子不要在外面逗留太晚?!?/br> 直到掛了電話,唐綿還有點不相信,最后那句叮囑是從黎靖煒嘴里說出來的。 在她的固有印象里,黎靖煒惜字如金。 可她現在回憶同他的獨處時光,他雖然話不多,但對自己處處關照,曖昧的話更是說來就來。 這幾個月她所接觸的黎靖煒,完全不同于自己以往想象中的那個男人。 他在茶水間對自己說的“我知道”、“我明白”還回蕩在耳邊。 剛剛的那個當下沒有心情體會,現在一個人坐在這里,回憶自己和他在茶水間的對話,胸口有甜蜜感覺在滋長。 手機震動,短信進來—— 【等我回來】 看著發件人那里的手機號,唐綿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比任何一次都要快。 她將手機握在掌心,站起來向公路邊走去想要招一輛出租車。 一路上,有父母帶著小朋友在玩滑梯,笑聲傳來,像鈴鐺一般悅耳。 還有小情侶手牽手從自己面前經過,甜甜蜜蜜。 公園的小路燈將周圍的氣氛烘托得恰到好處的溫暖。 她的心,仿佛也是這樣。 首?發:?о18s??c?m(ω??1⒏ νi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