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天確實是個好天氣。 蓄勢待發好一段時間的太陽終于沖破那灰蒙蒙的天空。 這個季節的陽光,對蓉城人民來講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 如果今天不是工作日,曬著太陽喝茶打麻將,這似乎是蓉城人最愛的巴適生活。 盡管大多數人為了生活不得不奔波,但唐綿在路上還是看到大家都笑意盎然。 步伐都輕快不少。 包括她自己。 開了會,辦公桌上的iPad還放著昨晚葉引報社找金融專家做的直播回放,黎靖煒的照片被放在一頁PPT中,專家拿著電子筆正在說些什么,唐綿也沒聽進去。 她坐在辦公室里出神看著不遠處的室內盆栽,綠色葉面上都被百葉窗阻擋的陽光晃得有點點陰影。 她不由得想起了昨晚黎靖煒同她講話時,她包包上的那串小珠珠被路燈照到地面,也是這樣。 昨天還沒走到小區門口,唐綿就遠遠瞧見之前那輛攬勝。 她開始低頭在心中醞釀著道別的話語。 她從小和男生接觸就很少,性格也不是討人愛的那種,學生時代堪稱木訥。 到了英國,和李爾談戀愛,一個在倫敦,一個伯明翰,一學期就見一兩次,談不上什么相處,也就沒累計什么經驗。 如今單獨面對一個充滿神秘感,自己一直以來又偷偷關注想要了解的成熟男人。 更加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像是那種自己遠遠看著、一直仰望的一個人毫無征兆地走到自己面前,那種茫然無措感。 她感到這個夜晚都不夠真實。 沒想到黎靖煒的聲音從她旁邊傳來:“感冒了?” 他的速度慢了下來,走到她的左邊。 隔了一尺的距離,不算遠。 唐綿的感冒越來越嚴重,喉嚨難受,嗓子自然也受到影響,她在席間說得話很少,沒想到黎靖煒會有所留意。 不知道該怎么搭腔,像是被他突然的這一句話嚇到沒反應過來,也或許是沉溺于這樣的氣氛還未抽身,她低頭含糊地“嗯”了一下。 回家路上,看著路兩邊的黃了葉子的銀杏樹,唐綿握著方向盤的手心逐漸黏濕,她打開四面窗戶透氣。 她想停車抽煙,卻沒找到緊急停車帶,隨隨便便停,怕遇上交警被開罰單,情節嚴重的,車也會拖走。 只得耐著性子往家里開去,一進門先去了洗手間。 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眉眼間盡是恍惚。 用冷水洗了好幾次的臉,情緒才慢慢的緩過來。 腦海里黎靖煒在小區門口那句—— 好久不見,Cecilia。 一直縈繞心頭。 他在車前點了根新煙,像是說得漫不經心。 黎靖煒今天從蓉城飛馬尼拉參加一個金融峰會,六個小時的行程他一直在補眠,連軸轉讓他的精神不算太好,起飛時他看到地平線那端的層層光芒,拉下遮光板,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xue。 昨晚他到家時,玄關還亮著一盞壁燈。 那是蓉城牧馬山的一處別墅。 黎靖煒脫掉皮鞋上去,從廚房拿了瓶冰水,邊喝邊走到客廳,沒有開燈,在黑暗里往沙發上一坐。 樓梯間傳來腳步聲。 黎靖煒剛抬頭,整個一樓已經陷入了明亮之中。 “你去見季叔了?還帶了個女人?要不是我到蓉城,你打算做什么?帶回來?到酒店?我看你們剛剛笑得很開心嘛!” 黎婧燦徑直坐在黎靖煒對面的單人沙發上,熟練地翹起二郎腿,或許是因為在深夜,不復平日里的張揚性格。 但那咄咄逼人的狂妄驕縱樣倒是絲毫沒變。 她細白的手指間夾了根女士煙,那姿態,像極海報里二叁十年代的上海女郎。 見黎靖煒不作聲,她又問:“那女的是做什么的?” 語氣來得很陡。 黎靖煒正在喝水,聞言,動作一頓,淡淡道:“學生?!?/br> “……”黎婧燦聽到弟弟這么說,皺眉。 他們從小被李家收養,因為幼年經歷坎坷,二人幾乎可以談得上在顛沛流離中相依為命,所以感情比一般兄妹都來得親厚。 剛才黎婧燦坐在車里,再加上老小區門口燈光昏暗,沒把那女的具體模樣看特別清楚,但她分明看見對方眼神里的光,根本藏不住。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愛意,但情感應該不算薄。 她寧愿對方是個女藝人或模特,那樣事后還好打發。 如果是那種愛情至上的尋常老百姓,她真擔心對方以后要死要活地纏上黎靖煒。 那可不好收拾。 “昨天鄧太在叁亞辦party,我也去了。她有意無意地給我提到Tracy下個禮拜六要從LA返港,我聽她的意思是希望女兒的婚事盡快定下來。她問我們怎么想,我說當然是好,Lester都在挑鉆戒了?!?/br> 黎靖煒沒說話。 黎婧燦看出弟弟有些不高興,卻依舊提醒他:“李瑾年回來了。人心這東西,你看得應該比我清楚,如果出什么意外,董事會上鄧家的支持不能少?!?/br> “還有,你到蓉城的事我始終沒明白,當初怎么勸你都不聽。我希望你早上的發布會只是說說而已。香港還有個大攤子要收拾,你不管?跑到蓉城來躲清閑?去燈下與小姑娘談情?有感情是一回事,做事情是另一回事。我們最忌諱的就是感情用事,不是嗎?” 黎婧燦附身彈彈煙灰,又一連來了幾個反問?!斑€有,少和季叔接觸?!?/br> “我的事,我會處理好?!?/br> 黎婧燦張了張嘴,看著坐在那的黎靖煒。 因為長年身居高位,身上自有一股說一不二的氣魄。 她了解黎靖煒的性格,這樣說,已經是讓她別多管的意思。 “好自為之吧?!崩桄籂N丟下這句話,轉身上樓。 那晚,牧馬山別墅客廳的煙灰缸擠滿了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