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單雯的筆名并不是胡亂撿倆字應付，其中有著來頭，大約是取自《論衡》中一句文人之筆，勸善懲惡也rdquo;。

    趙馨認真將文章從頭到尾覽一遍，帶著心知肚明馬甲背后是誰的目光去讀后，很輕易讓她看出名為凰rdquo;的姑娘原型是哪一位。

    原來如此hellip;hellip;rdquo;趙馨垂眸，倒比我有勇氣。rdquo;

    沈琴清與單雯，前者自焚抗議，后者改頭換面遠走他鄉，趙馨覺得，誰都比她mdash;mdash;一個忍下悲痛壓抑心氣的婦人強。

    她卷起報紙，點燃火折子燒成灰，用右手執起筆，沒寫幾筆手腕便是鉆心的疼，額頭上冒出細汗。

    啪mdash;mdash;rdquo;

    筆桿倒在紙上，筆尖在紙上滑出無力的墨弧。

    *

    《凰》的潤筆費本來給的是乙等千字三圓價錢，看到反響后報社那邊當機立斷，給她提到甲等千字五圓，由于是短篇小說，單雯寫時不到兩千字，報社依舊是按兩千給她算。包著十圓大洋，單雯心跳加速，忍不住請紅藍去下館子慶賀mdash;mdash;紅藍跟她說她不需要吃東西，單雯就自己過去。

    點上一份冷葷拼盤，裝有熏魚、醬rou、香腸和松花蛋，一只白煮整雞，一碗四喜丸子，一大海碗玉竹煲沙參湯，反正統共才八毛五分錢。

    在找工作這幾天，沒有收入單雯可是一點rou味不敢碰，買一擔米放家里，青菜豆腐豆芽換著餐用水煮一大盆，因為它們通通是一銅元一斤，比較便宜，秋天天氣涼爽，剩菜能多放一餐。單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堅持下來沒有灰溜溜跑回家里去的。

    飯館轉角從她進來前已經躺著個小乞丐，等她吃完飯原路返回依舊在那里，單雯往那邊望一眼，發現他兩條腿軟趴趴的，似乎是沒力氣支撐起身體?？此砹?，應是不超過十歲的小孩子。

    單雯突起惻隱之心。

    領小乞丐回家，梳洗干凈后發現，原來不是他，是她。

    我們約法三章，我可以養你，但是在你身上的每一筆花費我會記在賬本上，打欠條印手印，你以后需要還給我，你愿意嗎？rdquo;

    女學課本上，《謀生》一課說：蠶吐絲，蜂釀蜜，雞犬尚知自覓食。女子猶是人，人可不如物？rdquo;單雯深以為然。

    mdash;mdash;既然你心甘情愿由男人養著，好意思說兩人間是平等的？

    哦，其中不包括男主外女主內的分工合作，先生教導過她，歧視家庭主婦不是正確的觀念，該看不起的是好吃懶做的人。

    小乞兒認真在約法三章的尾部按下紅手印。

    不管怎樣，總比做乞丐好。

    謝謝jiejie，您心腸真好，菩薩將保佑jiejie萬事順利。rdquo;

    聽到她聲音，單雯恍惚一瞬，問：你可有大名？或是其他稱呼？rdquo;

    過去家里就叫我丫頭，但是我流浪的時候，一個乞丐窩里喊聲丫頭，能應好幾聲，我不想叫這名字了。rdquo;

    那你想叫什么？rdquo;

    小乞丐擰眉思考，然而小腦袋瓜子怎么也想不出來一個自己喜歡的名字，于是說：我可以麻煩jiejie你給我起名字嗎？我想的都不好聽。rdquo;

    單雯問了她的姓，只片刻就想出一個名字來：我聽你聲音猶如林籟泉韻，悅耳動聽，恰你姓林。本想以籟為名，可又擔心不識詩書之人以為是無賴之賴，便給你取個lsquo;悅rsquo;字，叫你林悅可好？rdquo;

    林悅歡歡喜喜道謝。

    當晚，單雯不點燈，不寫文章，僅把窗戶打開，呼呼風嘯飛舞窗簾，今晚無星無月，好在附近住戶多，稱不上萬家燈火，卻也不至于讓寒涼的夜晚再添黑暗。

    單雯爬到窗臺上，使雙腿垂到外面去，雙手捧著一頭小白象蠟像，對著光線，一行小小的刻字篆在小白象側身，落月屋梁，暮云春樹rdquo;，她手上白象本是一對，另一頭身上刻的是傾蓋白頭，非子而誰rdquo;，是她與沈琴清吩咐塑蠟像的人特意刻好的，可惜另外一頭不知在哪里。

    那么大場火，大概與它主人一起，融化在烈火中。

    善善，我想學唱戲，我為什么不能去學戲？rdquo;

    單雯呆坐許久，一動不動。

    到第二天，與林悅吃早餐時，鬼使神差的，單雯開口就是：林悅，你要不要學唱戲？rdquo;

    馬上發覺提議不合適，改口道：不好，大眾對戲子的感官不好，學其他手藝吧，刺繡如何？rdquo;

    哪知，林悅抬頭與單雯對視，思維清晰：jiejie是覺得我聲音好聽，唱戲方面更有天賦嗎？rdquo;

    唔，的確有部分原因是因為你的天賦。我上一次聽到這般好聽的聲音是hellip;hellip;幾天前，但是他的聲音打磨有整整十年，你卻是一塊璞玉。而唱戲，我私以為，比起身段，讓人身臨其境的唱調更重要。rdquo;

    而林悅的聲音是她聽過最好聽的，宛若青鸞，盡管由于年齡尚處于稚嫩童音，但單雯相信，假以時日，肯定是天上地下獨一份。

    那我可以學唱戲hellip;hellip;rdquo;

    方才我是思慮不周，一時間忘記戲子在他人眼里是下九流行業，世人給職業分等級，言說士農工商，可你縱使去經商，也比做戲子來得好。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