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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棲青雀臺[重生]在線閱讀 - 第23節

第23節

    云棲上輩子被訓練成暗探時,是往容貌和才藝上加的,她的武藝實在拿不出手,除了力氣大一點外就會一點花拳繡腿,李崇音為了加強她的自保能力,就鍛煉了她如何利用光影,將自己身形藏匿。

    過了好一會,確定里面沒有別人,才有所行動。

    昏暗的屋子里只有桌上一盞燭臺搖曳著光,隨著她開門搖晃,光影瞬息變化,明明暗暗間,里面像匍匐著一只猛獸一般。

    屋里散著一股淡淡的霉味,仿佛里面住著的是個病入膏肓的人。

    隱約可見床上躺著一個人,從露出的衣服能看出,很久沒人為他打理過了,好像除了迎接李昶一家來京,姚氏吩咐特意裝扮過一番過,而后就再也沒管過李嘉玉,前幾天又因為一件小事,就罰李嘉玉禁閉,他就像被李家遺忘的存在。

    云棲是到前世和離后才再次遇到李嘉玉,偶然得知此人的救命之恩。

    算一算,兩世都沒怎么和這人接觸過。

    她悄悄走進,床上人依舊一動不動,屋內很暗,怕是蠟燭也是仆人忘了吹熄的。

    哪怕她完全走到了這人面前,也沒什么反應。

    云棲呼出一口氣,抬手摸了摸李嘉玉臉上溫度,果然有些高,比自己略高些,還好她選擇的草藥效果比較猛一點。

    她拍了拍那人瘦削的肩,喊了幾聲:“二公子,二公子?”

    沒醒就好。

    現在都燒成這樣了,就是醒了大概也認不出她是誰。

    這么冷的天,還穿著單薄的衣物,身上蓋的這床被子還有些潮味。

    云棲本來打算喂了藥直接離開,看著人未免太慘了些,動了些惻隱之心。將懷里溫著的湯藥放在桌子上,打開一旁的柜子,里面疊的都是些雜物,衣物也沒幾件,被子是在一堆雜物中找出來的。

    有總比沒有強,云棲拉開來撣了撣里面的灰,蓋在李嘉玉身上。

    看到兩床被子疊在一起,她恍惚了一下,記得那天在懋南院主屋里醒來,也是這樣。

    難不成是二夫人或者二老爺給她蓋的,應當不會吧。那兩位最講規矩,現在她身份都沒大白,哪有主子對丫鬟這么盡心的,這不是亂了章程嗎。

    云棲不再幻想些有的沒的,她見桌面上的碗用過了都沒洗,沒有容器也不能喂藥。

    帶著碗出去,卻見隔壁屋子里的小廝慢悠悠地走了出來,云棲立刻藏身在陰影里,幸好她穿得是深色的衣服,在陰影里幾乎看不見她。

    那小廝只是半夜起身,甚至看都沒看里面病的厲害的李嘉玉,上了一趟茅房又回到自己屋里,沒多久就打起了呼嚕。

    云棲等小廝走了后,才到井水邊堯了點水,將碗沖刷干凈,把自己帶來的藥草倒進去。

    她一路用軟墊包著保住溫度,這會兒還帶著溫。

    她也不嫌那床臟坐了上去,翻過李嘉玉生死不知的身體,之前都背對著也沒注意,這時候了還戴著面具,面具做的精致,上方還雕著些紋路,大概是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了。

    但面具連嘴都是蓋著的,這要怎么喂。

    云棲糾結地看看碗,又看看面具,低聲道:“得罪了?!?/br>
    她毅然將面具掀開,雖然光線昏暗,依然能看到臉上坑坑洼洼,還布著像蛛網一樣的深紫色痕跡,確實可怖,難怪能嚇壞婢女,不過上輩子她看習慣自己被燙傷的地方,不比這個好看多少,她早就免疫了。

    只看了一眼那張恐怖的臉,便淡定地移開目光,準備將昏迷的人扶起來。

    云棲當初能擋住胡蘇的挑釁不是偶然,就像她自己說的,她一個在鄉下干慣農活的,就是比別人力氣大很多。

    這會兒扶起一個病弱的男人她以為挺容易,沒想到居然很沉。

    想了想,還是放棄搬運他了,直接掰著李嘉玉的下頷,將湯勺湊近喂,那人怎么都不張開嘴。

    眼看藥就要涼了,云棲干脆一把捏住李嘉玉的鼻子,男人悶哼一聲,不過沒睜開眼,大約是燒迷糊了,只被迫張開了嘴。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勺勺喂好藥,再擦拭掉唇邊多余的藥,給他蓋好被子。

    云棲洗掉了碗里的藥漬,細細將自己來過的痕跡去除掉,把自己藏好的如意糕放在他枕頭下面,才悄悄關上門離開。

    云棲不打算讓李嘉玉知道自己,就像他當年做的,有些事她覺得回報了就行,當事人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她以為李嘉玉一直昏迷著,肯定不清楚這屋子里誰來過。

    但她不知道在她靠近院子的時候,里面的人就察覺到了。

    一刻鐘后,確定云棲不會返回,床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

    他先是看了看兩床被子,坐起了身,空中似乎還縈繞著淡淡的清香,是那個女孩兒的味道。

    他緩緩拿下了面具,目光在那只洗凈的瓷碗上停駐了一會,慢慢站了起來,他步履從容,看起來完全不像病入膏肓。

    他來到房間唯一的銅鏡前,看著里面丑陋又恐怖的男人,緩緩笑了起來,在陰暗的屋子里這樣一個男人在笑,格外詭譎。

    “那丫鬟瘋了嗎,對著這張臉居然沒吐?”

    聲線清冷,透著一絲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糅合魅力。

    如果云棲還在這里,一定會認出,那是九皇子魏司承的聲音。

    魏司承摸著臉上的人皮面具看了又看,這面具有多惡心他是最清楚的,因為是他親自做的。別說李府里吃穿不愁的丫鬟,怕是外頭的乞丐都不愿靠近。

    魏司承常年待在皇宮內院,與他而言太過麻煩,皇宮的掣肘太多,他需要更多的身份來為自己的布置打掩護。這些身份要不起眼,就算被替代了也沒人能發現,還要有一定地位,李嘉玉的身份是他找的適合的人選之一。

    他很少用到這個身份,誰能想到今天遇到了一個……意外?

    第021章

    真正的李嘉玉早在三年前被姚氏挫磨死了, 這樣三天兩頭餓一餓,動不動就懲罰, 上一次傷還沒好,又很快添了新傷。加上母胎出生就帶毒, 能活下來都是奇跡。

    李嘉玉生命力頑強, 算是魏司承生平僅見。

    魏司承有幾位可用人選,其中李嘉玉是支撐最久的,茍延殘喘了好幾年, 這樣一個羸弱男子卻有強悍的生命力,若是能成長起來, 不失為意志強悍之輩, 魏司承對這樣的人是敬重的。

    故而, 三年前, 在李嘉玉彌留之際,魏司承特意見了他一面。李嘉玉早知時日無多, 得知魏司承的來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他,李嘉玉相信一個如此臥薪嘗膽的皇子,未來的慶國興許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臨終前他只有一個請求,希望魏司承在得到了想要的之后, 能夠讓姚氏血債血償,讓毫不作為的李達得到應有報應,還他們母子一個公道,讓自己和母親可以含笑九泉。

    “若我得幸, 自會斟酌?!?/br>
    魏司承幾乎不給任何承諾,這次亦然。古人重諾,尤以皇室為最。

    他若是失敗,不僅他自己,歸屬他的黨羽,連同所有下屬及其家屬都不得善終,枉論給一死人如何如何。

    李嘉玉知道能得魏司承一句已是難得,終是含著不甘而終。

    翌日,這里就換上了魏司承準備的替身乙丑,魏司承接過母親的勢力后,提拔了其中十二人為天干十二支,以十二生肖的干支紀年命名。

    他本人大多時候在皇宮,有需要才會過來。比如近日九皇子魏司承頑劣不堪,皇上下令九皇子在學院念書,學習古之禮。魏司承正好在附近辦事,就順道過來看看。

    不僅僅因為李崇音的大放異彩,還有件事引起他的注意。放在李府的低等探子被個丫鬟間接送去了刑部,一個不會武藝的丫鬟大半夜的躲過滾油,就是成年男子都不一定能做到,他難得起了興致,便親自來李府了解近況。

    剛才正在屋里,聽著乙丑的報告,乙丑用著李嘉玉的身份,可在京城走動,多少也算李家唯二的庶子,有些許地位,辦事也容易。

    乙丑報告了一半,魏司承釋放了內力,便感知外面有個人在靠近褚玉院,不是尋常有奴仆經過的那種,而是特意靠近的。因為來人很謹慎,不是立刻進來,先是觀察了周遭,才慢慢靠近,謹慎的像只感知到危險就會逃跑的小動物。

    魏司承想到自己的形容,便有些想笑,他喜愛小動物,卻從不養,怕自己一個不慎弄死了。

    本來打算自己藏匿,最終反而讓乙丑躲了起來,他想知道來人想做什么。

    這只小動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就膽敢闖進來。

    他以為這個時候,沒人敢冒著得罪姚氏的風險過來,姚氏雖斗不過余氏,但在整個李府權利很大。

    但這小東西行動起來卻那么小心,又膽小又膽大,真是矛盾極了。

    從腳步聲能判斷,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女,應該是丫鬟之類的,府上的小姐可沒哪個會為李嘉玉說話。

    那丫頭靠近了,魏司承沒動。

    她力氣很大,欲將他整個扶了起來,魏司承全身肌rou瞬間緊繃,本能地想將之一擊斃命。但察覺到那丫鬟自身的高熱,終究忍住了沖動。

    他已經很久沒允許讓人這樣靠近了,甚至還被摘了面具。

    這個易容面具,曾嚇死過人,他想讓這個丫鬟知難而退。胡亂發什么善心,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善心,不過是包裹在蜜糖里的砒霜罷了。

    卻沒想到她根本不在乎這張臉如何,不過看一眼就當做沒看到似的,還要喂他藥。

    他自然不會喝任何來歷不明的東西,緊閉著嘴,只是草藥味道還是鉆入鼻子。

    這不是普通風寒藥,居然是結合了李嘉玉身上的病,加了一點以毒攻毒的方子,這是特意熬的,不是巧合,也不是淺薄的善意,而是下了心思的。

    如果是真正的李嘉玉在這里,這份心意甚至是厚重的。

    少女發著熱,普通丫鬟的確拿不到草藥,但如果她自己生病,就容易弄到。

    為了個棄子,有人居然傻的自己生病個,只為半夜偷偷送藥過來?

    甚至這個棄子都不知道她是誰,至少李嘉玉去世前,魏司承從沒聽他提過。

    魏司承活了十五年,第一次出現了個打破常理的例外。

    他想知道,這丫頭圖什么。

    “你認識她嗎?”魏司承只在云棲不注意時,睜過一次眼,但光線過于昏暗,看不清云棲長相。

    替身乙丑從床底下鉆了出來,他用的是自己真正的臉,現在有些腫脹發白,還起了疹子,這是常年戴易容面具的后遺癥。

    他不敢撓臉,怕撓了就把皮rou抓破。剛在床下只看到了婢女的服飾和鞋子,服飾選了深色的,繡鞋卻是能看出來是西苑的。

    他蹲在暗處,細細回想了一遍,這些年來他在李府后院里受著姚氏折磨,從沒哪個人愿意幫個忙,今兒個還是第一遭:“不認識,屬下出了院門,與府上丫鬟都不熟,從她的衣著看應是西苑的丫鬟?!?/br>
    替身乙丑比魏司承感受更深,他是真正受到姚氏虐待的人,在這陰暗潮濕的院子里待了多年,乍然出現一個人愿意平等待他的人,他說不出心中滋味。

    魏司承:“她發了熱,應當很容易查出是誰,看看她以前與李嘉玉有什么接觸,有何目的,三日內,我要知道原委?!?/br>
    其實,李嘉玉全身上下都沒什么值得人惦記的,這院里只有一憊懶的小廝而已。

    但魏司承從來不信,這世上有不為任何目的人。

    這是魏司承堅信的,不允許有任何例外。

    “另外,你上次報告給德寶的消息里,說三號想毀一丫鬟的容貌,卻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是他對李府感興趣的原因之一,正事說的差不多了,順帶問上了一句。

    這是乙丑當趣聞報告上去的:“確有此事,三號急功近利,自食惡果。逃過一劫的丫鬟叫云棲,容貌秀麗,能書會寫,斟茶刺繡都是個中能手,是余氏跟前相當得臉的人,也是李府升職最快的仆役。李三公子也曾向余氏討要過,被余氏以年幼拒絕了?!?/br>
    乙丑雖奇怪這問題,魏司承從不關心這些小事,更不會關心除正事以外的事,但身為屬下,自然不能多問。

    “哈,你說什么,讓他有了興趣就罷了,居然還沒討到?他李崇音的臉往哪里擺?”魏司承幸災樂禍地笑著,難得的愉悅。

    他已在書院與李崇音相處了一些時日,只是李崇音仿佛壁壘,無論用利益還是語言都牢不可破,李崇音深知朝堂形式瞬息萬變,更不會輕易進入皇儲之爭,非尋常辦法不能收服。魏司承得不到這位將才,但卻樂意看對方吃癟。

    “觀察觀察這個云棲,未來興許有用?!边@是李崇音少數露出的破綻,雖女子對李崇音而言,是被棄之如履的,但魏司承不打算放棄任何機會。

    “諾?!?/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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