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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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便散開去打掃,只是仍然不盡心,江云愈發氣得渾身哆嗦,心中只道是江苒要給自己難堪,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能捏著鼻子忍下。 等得許久,終于殷姨娘那頭有人來,說老爺今兒在姨娘院子里擺晚飯,叫江云過去一道。 江云自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紅著眼就去了。那頭江威和殷氏還在說話,見江云忍著眼淚在下頭行禮,不由奇道:“云兒這是怎么了?” 江云只是輕輕拭著眼淚,并不回話。 她一貫體弱,瞧著柔弱蒼白,江威對她便有幾分憐惜愧疚,見狀便問,“可是家中有什么不稱心的?” 殷氏也故意在一側勸道:“云兒也別哭了,你家里是你jiejie說了算,縱有刁奴,使人去你jiejie那頭回一聲,那起子小人便不敢了!” 江云這才嚶嚶哭道:“原是我沒用,并不怪jiejie,jiejie借了人給我使,只是我并不能服眾……爹爹莫怪jiejie?!?/br> 這兩母女輪流把臟水往江苒身上潑,明里暗里說她指使下人欺壓庶妹,江威聽得皺起眉,道:“她這做jiejie的,竟是不照顧你收拾院子?”說罷側頭同小廝說,“去叫四娘子來,我有話要問她!” 可話音剛落,江苒卻帶著左右不少仆婢進屋了,屋內眾人一時都看過去。只見她才一會兒功夫,竟是換了身衣裳,雨過天青色的儒裙,連花紋都是雅致的梅花,愈發顯得娉娉婷婷,姣美秀麗。 她一進門,便聽見江威之語,卻只作不明白,“爹尋我作甚?” 江威見她裝傻,愈發氣不打一處來,只冷冷說,“你身為長姐,怎能縱容惡仆欺壓幼妹!先頭我見你事事妥當,還當你知事了,難道都是在惺惺作態不成!” 江苒心中暗嘆。 上輩子她就知道江威心眼兒是偏的,便去怪罪殷氏江云……可如今瞧瞧,他若真心喜歡自己這個女兒,又怎么會動輒拿她是問呢。 江云那頭難以服眾,她早有預料,可說句難聽的,那些人并非是她指使的,如今江云新來乍到,當要自己立威。她自個兒鎮不住下人,是她沒用,如何能怪到旁人頭上。 江苒心下惻然,面上只不動聲色,略福了一福,全了禮數,這才道:“女兒不知錯在何處,還望爹爹指名?!?/br> 江威手指往下一撇,怒道:“你meimei在下頭哭你可看見了!她那院子里的人是你挑的,也是你所要領她去新住所,怎的就當了甩手掌柜?!打量著我不在,便要欺負她,是也不是!” 江苒忙惶恐道:“女兒冤枉!女兒原是聽meimei夸了一句我的簪子,想起來meimei遠道而來,身邊這些首飾衣裳難免欠缺,便忙去翻出些往日不曾使過的,送過來給meimei挑呢!” 說罷讓開了身,將身側幾個侍女手中所捧之物展露出來。 江云先頭和殷氏在一塊兒,雖有江威時不時寄來的銀子,但日子卻也并不寬裕,頭面首飾反反復復不過那幾樣,都是素得不能再素,可這江苒,竟是隨便一出手,鴿子蛋大的藍寶,鮮紅如血的瑪瑙,還有水頭足足的翡翠,琳瑯滿目地擺了一匣子,珠光寶氣,險些晃花了她的眼。 便是連城府深沉的殷氏,都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江苒拭淚,嘆道:“原也是我疏忽了,不知府中奴仆竟惡劣至此,連五meimei都敢欺負,這是我這做jiejie的失職?!?/br> 江云眼見她扳回一局,慌忙道:“謝、謝過jiejie!只是我先頭不懂事,以為jiejie介意我同姨娘的出身……想來,jiejie最是寬容大度的,方才也的確只是疏忽了!父親明鑒,且叫我向jiejie賠禮!” 言罷,便要跪下。 江苒一只手還按在眼角拭著淚水,另一只手卻伸出去,一把托住了江云。她人瞧著瘦弱,力氣卻極大,江云一時吃痛,竟是跪也跪不下去了。 江苒扶著她,注視著她盈滿淚水的眼睛,微笑著說:“咱們姐妹之間,何必總行這樣的大禮,你同姨娘是給我母親敬茶過的,我又怎么會介意什么出身,五meimei如今也是大家閨秀了,若是自個兒持身端正,很不必怕被旁人看不起?!?/br> 江威沉聲問,“哦,你當真不介意?” 江苒微笑道:“母親給我托夢,要我好生待姨娘和meimei,且大家都是一家子了,哪還有什么介不介意的,是meimei說笑了?!?/br> 江威將信將疑,一側的殷氏打圓場道:“四娘子遠道而來,也是辛苦了,不若在我院子里頭一道用飯,也好同你meimei好生培養感情?!?/br> “不必了,”江苒得體地說,“爹爹、姨娘、meimei用飯罷,我來之前才用了點心果腹,如今再去幫meimei料理了那些惡仆,這卻是不能拖延的?!?/br> 她話雖是這么說的,然而神情黯淡,顯然是被方才江司馬說的話傷了心。 江威本想說些什么,可看了看一旁嫻雅溫順的殷姨娘,到底沒張口挽留。 江苒只覺得心里頭愈發發冷,臨出門前,又想起一事,便道:“哦,對了,明兒是花朝節,滱水河畔有祭春之禮,定州城的娘子郎君們俱會前往,meimei若是得空了,便同我一道去罷?!币粫r不等她回話,便打了簾子去了,只留給眾人一道清冷背影。 第4章 夜間,江苒使人搬了藤椅到院子里頭,夜風尚有涼意,蚊蟲卻早已次第喧囂起來。她使人在院子里頭擺了飯菜,愜意地用著晚飯,邊上杜若站著為她打扇,驅趕蚊蟲,見她全然不將白日之事放在眼里,不由有幾分焦心,只道:“姑娘,都這會兒了,咱們還這樣坐著不動,只怕……” 江苒用銀簽字戳了一塊削好的桃rou,才送到嘴邊,聞言抬了抬眼,“怕什么,怕我爹偏心?” 杜若見她眸光清明,不由替她感覺到幾分酸澀,忍不住低聲勸慰說,“姑娘到底還是長女,老爺總還是看重些的……” 江苒輕輕地嘆了口氣。 只要一想到上輩子的事情,她就覺得如今再去爭什么父親的寵愛是十分可笑的事情。 到最后家業凋零、金銀散盡,她連自身都不能保全了,這么區區一點兒父親的歡心,又算什么呢? 她興致缺缺地放下銀簽,只問杜若,“江云都這么大了,你說我爹把這件事情瞞了我多久?瞞了整個定州多久?他年年都是要回京去拜見族里長輩的,為什么偏偏是今年把殷氏帶回來?” 杜若一怔,有些想不明白,卻聽她繼續問道:“江云來時,身邊跟了丫鬟婆子,可見平時吃穿都不缺了她,那殷氏身上用的香膏,是我先頭花了三錢銀子才托人從京中唯一一家浣溪沙里買來的,僅香膏一項便如此,旁的自然不少。更別提在京中置辦宅院,不知要花多少錢。我平時吃穿用度,多是母親遺留的資產,可父親不過五品官員,養這樣一門外室,一年不知所耗幾何,他的俸祿夠用么?” 官員自然會有些灰色收入,江司馬是定州刺史的左膀右臂,自也少不了,可論起這置辦外室來,卻著實有些過了。 杜若在她身邊,自然也學了認字算術,只是粗粗一算,便算得臉色發白。 “我恐家中,近來會生事?!苯壅f,“父親志得意滿,可連你我都能瞧出來的不對勁,旁人又如何會置之不理?” 她從醒來便開始思慮這個問題,見了殷氏之后,便有了計較。官場傾軋之事她雖不了解,卻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江司馬如今享受了超出他品級該有的富貴繁榮,后頭被抄家下獄,便絕非偶然。 更悲哀的是,她發現,她是改不了這事兒的。且不說江司馬會不會聽她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殷氏都養在外頭十幾年了,江司馬貪墨也必然不是一天兩天。 杜若越聽,臉色越白。 江苒仰身躺倒在躺椅之中,望著滿天繁星,一時四下靜寂無聲。杜若跪倒在她身側,囁嚅說,“姑娘,那咱們怎么辦?” “勸,自然是要勸的?!彼]了閉眼,倒像是有些疲憊,半晌復又睜眼,一雙眼里復又清亮起來,“辦法總是會有的?!?/br> 第二日便是江苒說的花朝節,江云一早就起身梳妝打扮,她心里不愿意叫人看輕了去,便選了簇新的衣裳,挽了京城如今流行的高髻,妝點出十分的大家氣象來,這才吩咐人去江苒那頭問說,“jiejie起身了不曾?” 杜若被留下看家,見江云身側丫鬟在門口探頭探腦,心下冷笑,只是問她,“五娘子向來已然妝點好了?” 丫鬟機靈,聽出里頭沒有好意,忙福身回道:“五娘子起得遲了,草草梳洗罷,便忙叫奴來瞧瞧這頭四娘子是不是久等了?!?/br> 這是殷氏吩咐的。江云早早起身梳妝打扮,又故意來問江苒這頭,如今天色尚早,聽說四娘子常常睡到日上三竿,這樣一問,江苒定未起身,做meimei的再虛偽地催一催,她自然草草收拾就得出門,可不是就要被江云給比下去了? 可卻架不住江苒不按套路出牌。 杜若道:“四娘子已經騎馬出門了?!?/br> 丫鬟:“……” 杜若未免江云再有口舌,便說,“咱們定州的女郎,騎馬上街是常態,四娘子乃是念著五娘子適才來這頭不會騎馬,這邊特特吩咐門房套了馬車,你只管叫五娘子坐車去就是?!?/br> 其實真相是,江苒不耐煩同江云白費口舌,自個兒起了個大早,換了身男裝便出去溜達。 春日美景,大難臨頭之前,自然是能多看一天是一天,大好春光若用來與江云一道坐著相看兩厭,那可真是辜負了。 且不說這頭江云算盤落空氣得絞碎了一方帕子,那頭江苒卻是極為悠哉悠閑。 所謂“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萬紫千紅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到了花朝節,滱水河畔,衣香鬢影,全州縣的娘子郎君熙熙攘攘,俱匯于此。 心靈手巧的娘子們領了侍女,剪了五色彩箋,取了紅繩,把彩箋結在花樹上,此謂之賞紅。 河畔一處空地上,高高地搭起了一座臺子,妝點得繁花似錦,獻官、贊者主禮,祭奠花神后,才是一年一度的“爭春”。 所謂“爭春”,便是各家的娘子們上臺展示才藝,時人風氣開放,追捧才子佳人,這樣好的露面機會,定州遠遠近近但凡有些名聲在外的小娘子們俱都來了,齊聚一堂,譬如那夭桃秾李爭春,人比花嬌,乃是一等一的美景。 江苒特特換了男裝,如今站在郎君群里,自個兒落得悠閑自在。她拿了把折扇抵著下頷,漫不經心地聽眾人說話。 郎君們平日瞧著斯文,這會兒卻很有些話能說道,一下竊竊說聽說名動定州的王家女郎要獻曲,一會兒又說才情艷艷的徐娘子才學了京城來的羽衣舞,還有仰慕才女的又念著藍氏的那位娘子,說不知道她會不會當眾作詩。 猝不及防的,便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一郎君道:“我聽諸君話里話外,說的都是定州最出色的女郎,只是我聽聞定州最出色的乃是定州司馬江家的嫡長女,說是生得瀲滟若朝霞,一顧有國色,怎的諸君反而不提了?” 旁人便同他解釋道:“郎君謬矣。那江氏女郎美則美矣,只是性子不羈且輕狂,莫說這樣的日子了,縱是刺史設宴,她想推也總推了去,聽說倒有人在寫茶館酒樓見過她倩影,只她從來目無下塵。這等女郎,再是美貌,無甚才德,如何能得我輩推崇?” 江苒折扇下的嘴唇微微一勾,便是冷笑了一聲。 她自是知道自個兒的名聲不好聽的,只是上輩子不在意,如今也不會在意。 不時,卻又聽見了風言風語。 郎君們道:“不過聽說江家昨兒才從外頭接了個女兒回來,聽說養在外頭數年,也不知是何佳色?!?/br> 江苒略略抬眼,便瞧見不遠處有人匆匆而來。 江云挽了一個螺髻,發間華勝步搖樣樣都是配好了的,極襯她那一身雪色衣裙,遙遙而來,譬如白蓮浮水,很是輕盈美麗。 郎君們見此佳人,忙不迭地上前攀談,江云忍著羞意報了家門,眾人便紛紛道:“江家四娘子那樣盛氣凌人,五娘子卻清新溫柔,倒不像姐妹?!?/br> 江云拿了團扇,恰恰遮住半分面龐,聞言羞得垂了頭,只是道:“諸君莫要如此,四jiejie最是明艷端方,我如何比得過她?!?/br> 郎君們為討美人歡心,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了江家四娘子的不好。甚么目中無人吶,揮霍無度啦,繡花枕頭啦,云云,江苒在一頭聽得無奈,倒不想如今上前去露臉,只是“唰”得一聲展開了折扇,略遮了遮臉,轉身便要走。 只是沒成想,身后站了人,她一時不查撞到了那人,鼻尖只嗅見一陣冷淡馨香。她忙后退了兩步,作揖賠禮道:“某未曾瞧路,唐突了郎君,郎君勿怪?!?/br> 如今站得遠了,心里頭卻暗暗驚訝,心說這位郎君生得好頎長的身形。她在女子里頭便算是高挑了,卻不過堪堪比對方的肩膀略高一些。 這人鶴立雞群,見她賠罪,便悠悠然投過清淡的視線,忽然將視線定在她眉宇間,半晌才溫然道:“不必多禮?!?/br> 聲若玉石,泠泠清微。 江苒抬頭去看,才發覺這郎君戴了帷帽,穿了白衣,清瘦高挑,雖未露臉,卻是十足的清貴俊秀。定州數得出的美男子她都略有耳聞,一時竟是想不到這位是何人。 她正思索間,對方卻又開口問,“旁人趨美色而去,郎君為何反其道而行之?” 江苒見他并不像剛才那些人一樣上趕著去認識美人,下意識便心生好感,信口胡謅說,“紅粉佳人皆骷髏,傾國傾城化白骨,旁人膚淺,我卻知道容貌之物生來便在,死帶不走,有什么好貪戀的?” 要說一寶相莊嚴的菩薩佛陀說這話,倒是的確有點化之意,可她頂著一張便是扮了男裝,依舊漂亮得過分的臉再來說這話,便有幾分荒唐了。 對方像是有些啞然,半晌只悠然道:“郎君好口才?!?/br> 江苒一笑,見那頭江云同自己離得夠遠,便也不再走遠。臺上爭春不時便漸近尾聲,郎君們心心念念的女郎們俱都翩翩然若神女降臨,十分的叫人眼花繚亂。 那頭江云面上微笑著瞧著臺子,心下卻暗暗生恨。 若論起詩詞歌賦,琴棋詩畫,她樣樣都精通,并不覺得自個兒比臺上的那些花架子差,可恨如今頂著庶女的出身,做起什么來都覺得自個兒比旁人差一頭。 江苒特地帶她來花朝節,只怕便是為了讓自己羞愧罷! 可江苒她就算是頂著嫡女的名號又如何!臺上不照樣沒有她的位置么?! 江云在人群中搜尋了半天,愣是沒有瞧見江苒,心下說不出是惱火還是松了口氣——她那嫡姐若是來了,自然會搶盡風頭,如今不來正合她意。 江苒在遠處將她面色看得一清二楚,嘴角漸有笑意,同一側那沉默寡言的白衣郎君道:“郎君想必不是定州人氏?這花朝節也是頭一回來罷?” 對方不意她還會再主動搭話,然而卻風度極佳,聞言便略略頷首,“您所言不差?!?/br> “郎君來的時候正對了,”江苒聽見他剛來,倒有些談興,笑說,“滱水河養活了不少花農,再往南數里,便是定州城偏門,花農遂花為業。城門外花農賣花擔,每辰千百,入春而梅、而山茶、而水仙、而探春。中春而桃李、而海棠。春老而牡丹、而芍藥、而孿枝……。如今桃李未老,而牡丹已開,正是定州最美的時候?!?/br> 裴云起并不愛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