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好在懷瑜的父母并沒有卷進去,而是在把懷瑜送過來避開狐王的鋒芒之后,二人就躲了起來,也因此才能給懷瑜傳了一封信。 小家伙那段時間徹夜難安,青徽守了一夜又一夜,好在有了父母的信,他才漸漸安下心來。 這次,是又怎么了? 淵止抬頭看到了青徽,露出一個求幫忙的可憐兮兮的表情。青徽就是很擔心懷瑜,此時也被淵止弄得一笑,她走了過去,在懷瑜頭上摸了一把,問道:“懷瑜寶貝,你怎么又哭了???” 懷瑜又羞又怒又驚詫地抬頭瞪著青徽,哼哼唧唧地抬起衣袖把臉上的淚水鼻涕全都擦了干凈,看著青徽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嘴硬:“我才不是想爹娘了呢?!?/br> 要是你不東張西望眨眼睛,我可能還會信。青徽在心里說道。 只是小家伙不愿意暴露出來,她也就笑笑,順著他的意思把這一茬給糊弄了過去,又撿起他掉在地上的書,試探地問道:“我給你們讀書吧?說故事好不好?” 懷瑜轉泣為笑,頭點得和撥浪鼓一樣,又從地上爬了起來,咚咚咚地往書架那邊跑,踮著腳在選故事書。 青徽順手摸了摸淵止的頭,低頭看他道:“你怕嗎?” 淵止臉上的表情堅毅極了,他淡淡道:“不怕?!?/br> 青徽仔仔細細得看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看出任何一絲懼怕的意思,甚至主動迎上來和她對視,眼睛像是泡在水銀里面的黑寶石一樣,水汪汪的,卻滿是堅定與勇氣。 青徽忍不住又拍他的頭,夸贊道:“好孩子?!?/br> 懷瑜又和一陣風一樣,拿著故事書跑了回來,擠到淵止和她間,翻開讓她讀書。 青徽溫柔鎮定的聲音,在書房里蕩啊蕩。 孩子們沉醉在故事里,好像還是那么靜謐而美好。 只是,此時的后院,已經悄悄爬了一個魔兵進來了。 第51章 鳳凰 那里正好是院墻一個缺口, 又正好前面種著一棵繁茂的大樹,把缺口處擋得嚴實極了,不僅青徽她們不知道, 那些派過來的侍衛也沒有想到, 誰知道就有這么一個魔兵誤打誤撞鉆了進來。 他伏在樹杈上,慢慢地窺伺著時機, 努力把自己的氣息壓到最隱匿的頻率,緩緩地吐納著, 在做一個合格的狩獵者。 卻沒想到, 沒過一會兒, 守株待兔就有了結果,有人蠢蠢地撞了上來,魔兵看著離得越來越近的穿著紅衣服的男童, 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嘖,又嫩又肥美, 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蹲在樹上, 虎視眈眈地盯著下面那個孩子。 紅衣服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了,好像一團火一樣, 就快燒到他的瞳仁里去了。 他不禁張開獠牙,臉上眉飛色舞起來。 這里有法力高深的人, 魔兵盡力潛藏著自己的身形, 只在樹葉掩蓋枝椏籠罩下, 露出一雙綠幽幽的眼睛。 淵止渾然不覺, 不知道危險正在逼近著他,他只是沿著自己走慣了的路往竹林里面鉆。 他在這片林子里躲過,最艱難被孔雀一族排擠到無家可歸無處能去的時候,完全靠著它活下來,從此之后他就對這竹林滿是依賴,有時候心情不好或者自怨自艾的時候,就鉆進去,聞著熟悉的竹葉清香,聽著風穿竹林的聲音,也就漸漸平靜下來。 他心里并沒有和青徽說話時候的勇氣與自信,反而很是惴惴不安。 困在這里面,雖然有人把守著,好像是圍成鐵桶,大家的安全很有保障,可是在侍衛們偶爾露出來的三言兩語里,他知道如今的戰局并沒有想象的那么明朗。 其實也不奇怪,天界自從那場大戰之后就沾沾自喜飄了起來,和魔界爭鋒相對時尚且有些活力,這么多年過去反而更是浮躁垂暮。 更何況當年能夠戰勝魔界的原因,也是辭昭殿下橫空出世,如今他陷入沉睡,天界卻又沒有來得及培養出下、也不可能培養出同他一樣的戰神。 這樣下去,怎么可能是多年隱忍蟄伏的魔軍的對手? 淵止越想越是煩躁不已,恨不得使勁捶捶頭才好。 可是這種煩躁他又沒辦法和人說,大家都對外面充滿了希望,總覺得沒幾天魔界的人就能被打得屁滾尿流,葉長安天天抱著刀還在吹噓自己多厲害多厲害,偶爾又不合時宜地發出“生不逢時”的感慨,淵止只能嘴角一抽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現在,真的好頭疼! 要是他沒這么聰明細心敏感,得過且過該有多好! 小家伙又是苦惱又是驕傲地挺起了胸脯,沿著被踩出來的小路往前走。 眼前卻突然一黑。 突然有個什么東西捂住了他的臉,毛毛的,味道卻臭極了,他被熏得差點上了天。 魔兵輕輕松松地拽著這小不點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松開了捂著他臉的手,卻還是牢牢地蓋在他的嘴上,生怕這家伙弄出什么聲響來。 這樣一來,他更能清楚地看到小家伙脖頸上白皙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那么單薄那么弱小,一口下去,他怕就是沒有命了。 淵止眼前的黑暗散去,他自然地抬頭,與那魔狡詐陰暗的眼神剛好對上,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怎么又有魔? 這是他的第一個想法,他沒想到出了潛進來的從若,竟然還有第二人能夠進來,還能在抓住葉長安之后,抓住他? 剛剛還夸自己聰敏的小家伙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那揪著他衣領的惡魔,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那魔兵也有些納悶,把他拎起來仔細打量了片刻,嘟囔道:“難不成是個傻子?” 氣得淵止一下子回了神,兩條腿在半空使勁蹬著,竭力想掙扎出那雙大手的挾制。 然而并沒有結果。 魔兵看著他蹬腿的樣子,要不是顧忌著會把人引來,他恨不得哈哈大笑。 被屠宰的豬羊,在臨死之前也要這么掙扎一下,可是最終不還是被殺了? 在魔兵眼里,這家伙也不過和待死的豬羊一個樣子。 他有趣地看了一會兒,又把自己的臉湊近了淵止的脖頸處,使勁嗅了嗅,露出滿足的模樣,打量著自己要從哪里下嘴才好。 淵止看著他的臉突然變大了,在自己的眼睛里放大,他臉上的胡須和汗臭味撲面而來,他癟著嘴差點吐了出來。 又在他靠近自己的脖子時,淵止直覺地察覺到了自己的危險處境,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蹬著腿掙扎的力度更大了。 冷不丁地,他一腳踹到了魔兵的腰下,狠狠的一腳讓魔兵一下子疼得“嘶”出聲來,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腰下,看著淵止的眼神沒有了逗弄,反而滿是惱怒和被這小家伙給弄傷了的羞辱。 可是他并沒有注意到,他捂著自己痛極了的地方的手,剛剛還捂著淵止的臉。 趁著這機會,淵止還沒來得及大口呼吸這沒有汗臭味和魔族身上sao味的空氣,忙不迭地大喊:“快來人啊,這里有——唔?!?/br> 淵止第一聲發出來,魔兵尚且有些猝不及防,等他反應過來再次捂住淵止的嘴唇的時候,時間已經晚了。 他弄出來的動靜,已經足夠那些離得并不遠的侍衛們發現了。 魔兵的眼睛一下子就被氣紅了,憤怒像是一把火,把他從頭到尾都燃燒起來。 他知道驚到了那些侍衛,自己怕是討不到好了,只不過,他要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過來。 于是,在匆匆過來的那群侍衛眼里,他們眼睜睜看著那紅眼的魔族一掌下去,猛然生出來的銳利指甲一下子劃開淵止的衣服,刺破他細嫩的肌膚。 血,一滴一滴沿著淵止的腹部往下落。 滴到地下的血,很快匯聚起來,又沿著土壤的空隙往下滲透,在陽光下,仿佛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 青徽和絹翕擔心得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家伙。 淵止受傷很重,據說要不是剛剛沖過去的侍衛跑得快,那魔族下得狠手就差點要致淵止于死地了。 青徽更是擔心得不得了。 可是自己又幫不上什么忙,只能走出去在檐下轉來轉去,像只無頭蒼蠅一樣,思緒也發散出去。 真不知道她這小小的地方是怎么得罪了各路魔族,長安也是,淵止也是,難不成就看著這些可愛的幼崽們好欺負?還是看她太沒有用了,隨隨便便就能闖進來? 青徽越想越氣,眼看著就要氣成一只河豚了,卻在看到躲在墻角偷偷露出頭的一群小家伙時,滿腔的怒火一下子松懈了下去,接著的是滿滿的擔憂。 她走過去,看著一個接一個站著的孩子,又看了看跟在后面寸步不離的白虎族的侍衛,松了口氣。 葉長安看著青徽,眼里的淚水好像下一刻就要淌出來,結果被他隨手擦干凈,被淚水洗過一遍的眼睛更是干凈透徹,他問道:“淵止還好嗎?” 青徽搖搖頭,只道:“不知道,得看大夫怎么說?!?/br> 葉長安的臉又一下子板了起來,學著剛剛青徽的樣子,在屋檐下走來走去,慌得青徽白遂懷瑜眼都花了勸又勸不住,只能隨他去了。 還沒有等到房門打開,大夫出來,青徽他們幾個的心好像在火上燒烤著一樣,彼此都擔憂極了。 就連腳下突然一晃,他們都以為是自己太過擔心淵止的錯覺。 直到那些守在兩邊的侍衛眼神凝重,走過來提醒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那不是錯覺,而是真的大地在搖晃。 青徽不免抱怨;“這又是怎么了?” 外面還在和魔族打仗,他們自然以為是戰場那邊的動靜,也不知道怎么會搞成這樣,對視著,眼慌亂清晰可見。 侍衛甲道:“這么大的動靜,倒像是什么大能現世一樣?!?/br> 侍衛乙壓低嗓子說:“是不是天門那邊打得更厲害了?” 侍衛丙插/進來,臉色凝重:“要是這樣,也不知道是哪一族的大能,要是魔族的,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他這句話一出,別說剛剛和他講話的兩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就連站在一邊聽到了他們竊竊私語的青徽等人,都不免埋怨地看他。 侍衛丙摸摸鼻子有些迥然地退了回去,站在剛剛的位置眼觀鼻鼻觀心,努力把自己裝成一截木頭樁子。 只不過這么一來,他們也不禁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好像連自己的悲慘生活、被魔族奴隸的痛苦日子,就在眼前。 他們不禁一齊搖了搖頭,把這不吉利的幻想給壓了下去,第無數次虔誠地希望,這場來勢洶洶的大戰,最好還是和幾千年前一樣,仙界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就在他們彼此想著這些心思的時候,天地之淵,蜿蜒不絕盤旋而去的群山之,有一雙明亮銳利的雙眼,突然在一片黑暗睜開了。 雖然是在久睡突然被喚醒,但是他的眼眸睜開時卻清醒而鋒芒畢露,這種凌厲壓迫感,在他緩緩地闔上雙眼再次睜開后,變成了如水般的包容溫潤。 只是這瑩潤的眼眸,在這次睜開后,好像突然愣住了一下,盯著遠處的天界重山良久,他猛然地劈開一邊封住洞府的石門,振翅高飛。 漂亮鮮艷的尾羽,在曦光下閃爍著變換著光彩奪人的色澤。 他嘹亮的嗓音,好像在這界齊聲想起,清脆悠遠,仿佛含著屬于神獸的遠古玄妙氣息。 他飛過山海,直沖仙界而去。 尾羽,在天際劃出一道璀璨耀眼的煙霞。 赫然是,鳳凰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