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她抬起頭,透過薄如蟬翼的床紗,看外面的月色。 月亮溫柔而清冷,在海棠樹的懷抱里睡著了,如水的月色卻依舊鋪滿了大地。 雖然青徽聽習慣了嫦娥奔月的傳說,甚至真的在剛剛來天界的時候滿是好奇,想一探究竟,只不過到了最后,她還是失望了。 天界的轄區還沒有到地球外。 也就是說,那些嫦娥奔月吳剛伐桂的故事,也都僅僅是個神話而已。 她看著窗外的月色,思緒漸漸走遠。 她想到了上過的古詩宋詞,想起了“明月幾時有,把酒望青天”,想起了“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也想起了“今月曾照古時人,古人不見今時月”。 怪不得古人拿月亮來寄托離愁與思念呢,可能人會變,但是月亮永遠就只有那么一輪,永遠在夜晚漫上天際,將如水的月色傾灑。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或許是夜色扯了一道保護色,讓她敢回憶起自己的家。 普通的家庭,供養出其實也很普通的她,就和無數個平凡的孩子不一樣。 怎么這穿越的金手指,萬里挑一地落在她頭上了呢? 夜色里,處處都是極致的寂靜。 此時開門的吱呀聲,便顯得有些吵鬧了。 青徽一下子坐了起來,雙手撐在腰后,一臉警惕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接著是走路聲,木制的鞋底在地上摩擦出一陣陣吱呀的擠壓聲音。 最后,她的屋子被敲響了,扣扣的聲音清脆,落在耳朵里卻那么大聲。 青徽在腳步聲響起的時候,就已經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只是比敲門聲的響起還是慢了一步。 她順手開了門,與帶著慣勁的龍霸天一下子撞了個滿懷。 帶著嬰兒肥的臉rou嘟嘟的,一下子撞到青徽腹部,她抽了一口氣,手急忙把他推了出去,有些沒好氣地問:“你干嘛???這么晚來嚇人嗎?” 第33章 噩夢 龍霸天黏黏糊糊蹭過來, 又抱住了青徽的腰, 好像一塊橡皮糖一樣扔不出去了。 她無奈地扶額,只能打開門拖著大型玩偶掛件一起進了屋子。 等進了房間, 龍霸天才依依不舍放開她, 一下子又鉆到她被褥里, 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來。 青徽還沒反應過來, 就被他掙脫了,然后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行云流水的動作,表情瞬間僵住。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問道:“請問, 你在干嘛?” 龍霸天在她的被窩里左蹭蹭右蹭蹭, 鼻翼里滿是熟悉的香味,一下子驅散了他所有的擔心和緊張, 那陣活力也回來了點。 他懶懶地把頭伸出來, 鼻音重重的, 像是還沒睡清醒一樣懶懶道:“我睡覺啊?!?/br> “那你為什么要到我的房間來睡覺???”青徽扶額, 滿是不滿。 “因為我做了噩夢?!饼埌蕴鞇鄞鸩焕?,很是振振有詞地回答, 又轉了個身,在青徽的枕頭上蹭了蹭, 閉上了眼睛。 青徽只感覺自己的太陽xue被氣得一炸一炸, 差點享年十八。 她算是知道熊孩子有多恐怖了。 等緩了緩, 她走上前一下子把被子掀開, 氣狠狠道:“你給我滾回自己那邊去睡,別躺在我床上?!?/br> 龍霸天從側身睡覺又轉成平躺在床上的姿勢,睡眼朦朧,手指揉了揉眼睛,然后扒拉開自己的上眼瞼,不耐煩道:“你、干嘛???” 他懵懂地眨著眼睛,大大的眼睛里滿是疑惑,水晶一般干凈澄澈。 要是青徽第一次看見,她可能會被這盛世美顏給迷倒,然后醉倒美人膝下,他說什么自己都肯愿意。 但是,看慣了他的模樣,也見識多了他的那些“惡劣”行徑,青徽壓根不慣他,一把把他從床上抄起,一屈膝手下稍微用勁,就把他從床上扔了下去。 被扔到在地上的龍霸天一臉懵逼地揉著眼睛,又因為自己屁/股上傳來的冰冷感覺而徹底清醒。 他一下子氣極了,一個翻滾爬起來,張牙舞爪跳到青徽身邊,像只兇猛的大萌獸:“你竟然敢把我扔下來!” 青徽盤腿坐在床邊,一臉蔑視地看他:“要不然呢?我還沒說你為什么大半夜跑過來發神經呢?” 說到這個,她一巴掌糊到了快要逼近她的龍霸天的大臉,這個距離可以透過自己食指指的間隙,看到他那么長那么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 臉上的rou還是軟彈彈的,摸上去滑膩溫潤,像極了羊脂美玉的手感。 她的手指忍不住在他的臉上左按右按,摁下一個坑又被彈起來填滿,倒是頗為樂此不疲。 “你玩夠了嗎?”被捂住臉的龍霸天動彈不得,只能任由青徽在他臉上胡作非為,直到青徽終于放松對他的摧殘,才悶悶道,聲音憤懣,只可惜因為青徽捏著他的兩邊臉頰,話說的都模糊不清,頗有幾分可愛。 “還挺好玩的?!鼻嗷拯c頭,肯定道。 “你?。?!”龍霸天要氣炸,差點沒給青徽表演一個當場噴火。 這么一鬧,剛剛青徽的那陣氣憤終于散了去,這才慢悠悠問他:“你怎么了?為什么今晚這么不對勁?” 相處這么多天,青徽也算勉勉強強了解這家伙的性格,除了調皮搗蛋還貪吃,其余時間很好養,只要有個地方睡覺就行了,而且平日里也不見得他對睡覺地方有多挑剔啊。 所以大概剛剛做了個噩夢,來找自己撒嬌來了? 其實青徽想的前半句話是真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龍霸天,其實說到底還是個怕噩夢的那個筷子龍。 他明明已經很長時間不做那個讓他窒息的夢境了,只是今晚不知道為什么,剛剛閉上眼睛,闖入腦海的就是那么一大片血跡。 接著他熟悉而懼怕的一幕幕,又在他腦海里,像是絲毫不疲憊一樣循環播放著。 他看到一個畫面,就清晰地記得下一秒會出現什么。 但是他就只能困在那片血色里,和之前一樣,根本走不出來,只能看著眼前的場景再一次在夢里展示出來,他卻無能為力。 直到他摸到自己枕頭下的絹花,手指尖觸碰到的熟悉觸感,讓他一下子從噩夢驚醒過來。 之后,便就是他急匆匆跑過來敲青徽的門的事情了。 久久沒聽到他的聲音,青徽忍不住轉過頭看同樣盤腿坐在她旁邊的龍霸天:“你怎么不說話?啞巴了?” “沒有,”龍霸天一下子倒在床上,看著淡青色的床帳,眼神呆滯,“就是想起我剛剛做的噩夢了?!?/br> “所以你還真的是做噩夢了?”青徽詫異地看他,驚訝于自己的烏鴉嘴竟然真的說了。 龍霸天點點頭,“嗯”了一聲,稍微翻了個身,一下子抱住了青徽的腰,聲音軟綿綿的,像是棉花糖被融化了一樣黏黏糊糊的,“我又做了一個熟悉的噩夢,真的沒有新意,我都做了一樣的夢這么多年來,它竟然都不知道換個套路?!?/br> 邊說話,邊看著青徽,慢悠悠眨著眼睛,看起來格外乖巧。 青徽聽他撒嬌一樣的聲音就覺得心里軟了一片,又看他臉上的依賴與乖巧,心瞬間就化作了一灘水。 “那是不是沒睡好?”青徽關切地問。 “嗯?!饼埌蕴禳c點頭,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又虛弱極了。 這種孩子真的能讓大人憐惜,就算頂著這么一張臉的惡劣小龍,青徽也根本壓抑不住這人類本性。 她伸出手摸了摸龍霸天頭上烏黑的頭發,又拍了拍,軟下聲音道:“你去里面睡吧?!?/br> 龍霸天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這女人剛剛不還是說要把他給扔出去嗎? 怎么現在就心軟了? 只不過這個結果他很滿意,哼哼唧唧地挪動著,裹著被子滾到了床靠墻的那邊,被被子捂著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地方,眼睛睜大看著青徽,生怕她臉上出現反悔的表情。 青徽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又給他掖了掖被子,道:“你就睡吧,給我把眼睛閉上?!?/br> “哦?!比~長安從唇縫里溢出這樣的聲音,乖乖地闔上眼睛。 長長的睫毛蓋住了下眼瞼,在鼻翼兩側打下一片陰影,如玉的皮膚被襯得更白。 青徽盤腿坐在床邊,仰靠在床頭,眼眸微闔,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件事情最后的走向會是這樣。 龍霸天的睡覺速度還是很快的,沒一會兒呼吸就變得平穩均勻了,讓青徽忍不住咬牙懷疑,剛剛是不是被他給誆了。 只是這個時候,這么大一只都睡著了,她也無計所施了。 她輕手輕腳下了床,打開衣柜搬出一床被子,準備就躺在窗下的榻上隨便躺著瞇一晚上。 也不知道為什么,她睡得并不算太踏實,被子被她煩躁地扔到一邊,又顧忌著睡得仰倒的龍霸天,連翻個身都怕聲音太大吵醒了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要是稍微弄出一點摩擦聲又突然頓住,等了一小會兒又沒什么動靜之后,才繼續吭吭嘰嘰挪動。 青徽:我上高躲在被子里玩手機,一邊聽著門外聲音生怕我媽逮個正著都沒有這么艱辛過。 我真的太難了。 她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再醒來的時候,就是被床上的細瑣聲音吵醒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又做噩夢了嗎? 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起身走過去看一看他。 龍霸天在被子下的身軀縮成一團,頭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鉆進了被子里,像是烏龜裹在自己厚厚的殼里,好像這樣就能擋住外面的所有風浪。 眼見著被子傳出的抖動越來越大,不停地顫栗著。 青徽心里長嘆一聲,走過去坐在床邊,先是給他把捂住臉的被子拉下去,重新給他蓋好,又一下一下拍著被子。 可能是熟悉的氣味讓他安穩了些,也不那么抖了,翻了個身面對著青徽。 微弱的光芒下,青徽可以看見他團成一團的五官,還有緊緊皺起的眉頭,額角的鬢發還有汗珠沁出來,她伸手一摸,是被冷汗打濕了。 真是個小可憐。 她干脆施了個訣把自己的被子弄了過來,蓋住了自己,側著身手繼續拍著龍霸天的被子,不知不覺自己哼起了歌。 是她記憶里小時候mama唱的催眠曲: “月亮彎彎,像是小船——” “…………” 她的聲音像是當年mama唱得那么溫柔,像是如水的月色都被碾碎混在了這聲色里。 歌聲里的月亮,也照進了龍霸天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