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無臉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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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心翼翼地提出疑問:“特戰隊員沖進那間木屋,你們也跟著沖進去……段蒙生,為什么沒有在屋子里人最多的時候,下命令引爆炸彈?那樣,不是……可以炸死炸傷更多的中國警察嗎?” “蟈蟈”深吸一口氣:“我也反復想過這個問題。后來我明白了,那是因為我們的動作很快,特戰隊員和我們沖進屋子里的時候,段蒙生和他的手下很可能還在地道里邊。如果那時候引爆炸彈,弄不好連地道一起炸塌,把段蒙生自己給活埋了……所以,他們一定是鉆出地道,去到境外之后,這才下令引爆炸彈。段蒙生這只老狐貍,他對我們的工作方式實在是太熟悉了。他知道,占領木屋后,盡管沒有發現毒販,我們依然會對屋子進行仔細搜查,不會馬上離開屋子……而這些搜查人員中間,一定會有我……他要的,就是我的命!” 伴隨著“蟈蟈”的回憶,我的腦海中,漸漸勾勒出段蒙生報復殺害“蟈蟈”的完整脈絡: 派遣趙五回到境內,以販賣“零包”的輕罪,故意被警方抓獲;說出彭衛國的姓名和單位,從而讓趙五落到彭衛國的手里;利用彭衛國抓捕段蒙生心切的沖動,透露國境線上有一個段蒙生的冰 毒加工廠,而且段蒙生會不時到那里“視察”的重要情報;提前建好所謂的冰工廠,挖好通往境外的地道,段蒙生親自現身,引誘“蟈蟈”進入木屋對其進行抓捕;此時,段蒙生等人經由地道潛出境外;中國警察進入木屋,立即遙控引爆屋里的集束手榴 彈…… “我命大!” 對我詳述“717戰斗”之后數日,“蟈蟈”的情緒稍事平復,能夠對案件進行“總結”時,這是他一開口,就對我說出的3個字。 “段蒙生一門心思要我的命,弄死了我三個戰友。他搞不死我……” “蟈蟈”抬手指天,我知道,他想說的是:“冥冥之中,總有正義力量……”他永遠不會這樣說,因為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 “上天要留我一條命,讓我搞死他!” “蟈蟈”指天之手垂落,捂在胸口,像是對冥冥之中的正義力量發誓。 9月的第一天,星期四,午后,袁姐來到邊防醫院,徑直走進我們的病房。那天,她穿的是黑色緊身皮褲,黑色短皮夾克,干煉如影視劇里的女特工。她直截了當地說:“黎妮,你回避一下。案子上的事,我有話要跟衛國說?!?/br> 我沖她微微頜首,走出病房,站到窗前,看藍天,看白云。離開病房之前,我注意到“蟈蟈”的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急切。 袁姐離去之后,我坐在“蟈蟈”的床前,握住他的右手。 我想,“蟈蟈”完全能夠明白我的心思:“能說嗎?” “蟈蟈”微笑著:“好消息?!?/br> 袁姐給“蟈蟈”帶來的消息是:段蒙生斷然否認“717”襲擊中國警察事件與他有關,并且公開表示,愿意配合中緬兩國警方追捕“717”襲擊中國警察的犯罪人員。緬甸警方向他出示了7月17日當天,他曾經出現在槍擊、爆炸現場的照片。那些照片,是“蟈蟈”安排偵察員,在抓捕行動開始之前,用長焦鏡頭拍攝的。手持那些照片,段蒙生坦承:7月17日,他的確到過現場,原因是,“特區”情報機構發現那里有一個冰 毒加工廠,于是他率領衛士,全副武裝前去查看……段蒙生面對緬甸警察信誓旦旦:在我的轄區,1989年以后,眾所周知,對毒品犯罪,絕對是“零容忍”…… 段蒙生說:到達現場后,他注意到那處建筑位于中國境內,基于對中國主權的尊重,他立即退回到緬方境內。至于后來的槍戰、爆炸,段蒙生反咬一口,他說,那恰恰是他政治上的對手軍事上的敵人想要搞掉他而設計的圈套。那些人本來要襲擊的正是他段主席,沒想到段主席全身而退,緊接著到達現場的中國警察就沒那么幸運了。 段蒙生強硬表態,對敢于襲擊中國警察的犯罪分子,不管是中國人還是緬甸人,堅決打擊,毫不手軟!段主席一聲令下,“特區”情報機構很快向中緬兩國警方提交了一份名單,這份名單上有7個人,是緬北另一個“特區”黃主席手下的“民兵”。段蒙生的特區情報機構宣稱:正是這些人,7月17日向中國警察開槍并向中國警察投擲手 榴彈。段蒙生回避了在冰工廠中預伏集束手榴 彈的事實,聲稱是境外毒販向中國警察扔手 榴彈。段蒙生調集特區軍隊,對那些“民兵”實施抓捕和追殺。那些“民兵”紛紛如驚弓之鳥,逃至深山老林,案發后一個多月無衣無食,所有涉嫌襲擊中國警察的“民兵”,要么在山上餓死,要么被段主席的軍隊擊斃,已經無一生還! 段蒙生命人把那些餓死的、被擊斃的“民兵”尸體都拍了照片,發送給中緬兩國警方。 袁姐造訪“蟈蟈”,就是讓“蟈蟈”辨認那些照片上的尸體,有沒有趙五? “蟈蟈”斷然搖頭。 “那些照片上的死尸,不僅沒有趙五,而且我懷疑,那些朝我們開槍、引爆集束手 榴彈的販毒分子,一個都沒有。段蒙生,怎么可能殺了為他立下大功的手下?” “蟈蟈”的嘴角,浮起一絲嘲諷的微笑。 “那么,你為什么要說,這是好消息?”我輕聲發問。 “我不是說過嗎?段蒙生歷來喜歡一箭雙雕甚至一石三鳥,這次,他不僅設下圈套殺傷中國警察,為他的兒子報仇,而且借口‘黃主席’的販毒武裝襲擊中國警察,殺死或逼死‘黃主席’的骨干力量。不管怎么說,毒販火拼,對我們這些緝毒的人來說,總歸是好消息吧?” 話雖然這樣說,“蟈蟈”的微笑后面,隱藏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我知道,不抓住趙五,不將那些伏擊他們的毒販送上西天,“蟈蟈”終究寢食難安。 從那天開始,“蟈蟈”讓我給他找來紙筆,開始伏在病床桌上,寫一份報告。他寫得很慢,寫得很痛苦,寫了撕,撕了寫,不時嘆息,甚至流淚。他不讓我看,但是我可以猜到:他正在寫的,應該是對“717”戰斗的回顧和總結。在這份報告中,“蟈蟈”應該充滿了自責。我想,他一定會請求上級給他處分,同時一定會要求重返戰場繼續戰斗,一定會對如何抓捕趙五和其他殺害中國警察的販毒分子提出建議。 第三天,“蟈蟈”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把寫好的報告謄寫得整整齊齊。他把所有的草稿和廢稿撕成碎片,讓我拿進衛生間,扔進馬桶,放水沖得干干凈凈。他把謄好的報告裝進一個牛皮紙信封,封口之后,在信封正面工整地寫下: 此呈:保山公安邊防支隊黨委。 隨后,他撥通了高政委的電話,說明自己將向支隊黨委提交一份報告,懇請支隊派出專人前來接收。 第四天,保山支隊的劉副參謀長、支隊政治處組織科的丁科長專程來到昆明,他們抱著一束鮮花、拎著一袋水果出現在“蟈蟈”的病房里。 劉副參謀長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們代表支隊黨委來看望你?!?/br> “蟈蟈”已經能夠走動,他笑著對兩位戰友說:“我恢復得很好。請向支隊黨委報告,我請求出院,請求立即回到工作崗位……”他遲疑了一下,后來我才知道,他在報告中請求上級對自己隱情不報進行處分,首先就是撤銷他的偵察隊長職務,至于其它行政和黨紀處分,他愿意無條件地接受。所以他說的是:“讓我以一名偵察員的身份,參與追捕趙五和其他殺害警察的兇手?!?/br> 說罷,“蟈蟈”鄭重地將那份封了口的報告遞交給劉副參謀長。 老戰友之間,說話沒什么顧忌。劉副參謀長接過報告,交給丁科長收好之后,笑著說:“出院的事,我們說了不算,得醫生說了算;追捕趙五,我是百分百地贊成你回來辦案,但是你也知道,這事,我說了不算,恐怕支隊黨委說了也不算,得總隊統一安排……畢竟,這個案子,現在是總隊的案子,總隊長親自擔任專案組長,總隊參謀長是專案組的常務副組長,這段時間,一直在邊境一線,親自指揮作戰?!?/br> “蟈蟈”沉沉點頭。 劉副參謀長說:“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你的身體,還有上級的意圖……” “蟈蟈”沒有讓劉副參謀長繼續說下去,他說:“我隨時等候命令!” 劉副參謀長和丁科長沒有在“蟈蟈”的病房里停留太長的時間,他們還要趕傍晚的飛機飛回保山。他們告訴“蟈蟈”:支隊黨委和高政委對“蟈蟈”的這份報告很重視,很可能連夜召開黨委會,研究“蟈蟈”的這份報告。 “蟈蟈”的兩位戰友告辭之后,我不知深淺地問他:“既然是總隊的案子,你為什么不直接向總隊長報告?” “蟈蟈”啞然失笑:“我是保山邊防支隊的人,怎么能越級向總隊長報告呢?” 我只得“喔”了一聲。 盡管劉副參謀長強調支隊黨委和高政委都非常重視“蟈蟈”的報告,但是他們離去數日,卻沒有任何消息反饋給我親愛的“蟈蟈”。 我看得出他非常焦急,可他竭力保持鎮定,我呢,甚至比他還要著急。 我的焦急是雙重的。一方面,我擔心“蟈蟈”被困在醫院、困在病房,擔心他不能重返戰場,擔心他強烈的戰斗愿望像一團火,把他本來已經非常脆弱的內臟燒出洞燒成灰,擔心那團火在他的心中燃燒得太久太烈,終于會憋不住,化成一口鮮血,猝然從他的口鼻之中狂噴而出;另一方面,我又擔心我親愛的“蟈蟈”接到命令,轉眼之間,如同過往的那些日日夜夜,他將從我所有的通信工具上消失,拖著這一具殘軀,我親愛的“蟈蟈”這一去,是生還是死?是來去自由還是被毒販囚禁?是繼續在刀尖上舞蹈還是在太陽升起時含笑凱旋?那樣的日子,那樣的煎熬,我又將如何承受? 一切都和以往不同了?,F在,我已經是他的妻子,我們不僅擁有了一紙婚書,而且在我的新郎彌留之際,就在icu的床前,舉行過正式的婚禮……然而,我們的蜜月在醫院度過,我們的愛巢是醫院的特護病房,我們……甚至還來不及肌膚相親! 9月10日,星期六,午后,袁姐又一次出現在“蟈蟈”的病房里,和上次一模一樣的衣著:黑色緊身皮褲,黑色短皮夾克;和上次一模一樣的程式:她要求我回避……我短暫地產生了某種錯覺:這是一個早已編好的、固定的、循環的程序,看不見的主機把程序回拔到了10天之前。 袁姐離去之后,我坐在“蟈蟈”的床前,握住他的右手。 我想,“蟈蟈”完全能夠明白我的心思:“能說嗎?” 接下來,按照編制好的程序,“蟈蟈”應該微笑著說:“好消息?!?/br> 程序改變了?!跋X蟈”沒有說“好消息”,他的表情焦灼不安,他說:“他想要結案抽身了?!?/br> 我很快就明白,“蟈蟈”說的“他”指的正是段蒙生。 在中緬兩國警方的高壓之下,段蒙生不得不假裝全力追捕“717”事件的始作俑者趙五。一天前,段蒙生向緬甸警方聲稱,“特區”軍隊已經發現了趙五的蹤跡,并且將趙五圍堵在境外的一片甘蔗地里。茂密的甘蔗給“特區”軍隊的圍捕行動造成了很大的困難,最終,“特區”軍隊選擇了“火攻”,他們放火焚毀了那片甘蔗地,將趙五活活燒死。 “特區”軍隊提供給緬甸警方的照片上,“趙五”的尸體已經被燒成一具焦炭,別說面部識別,甚至連臉都沒有了!袁姐帶來給“蟈蟈”辨認的,就是這張照片。 “他想用這樣一個連臉都沒有的無名尸體來糊弄我們!” “蟈蟈”咬牙切齒:“這樣,包括趙五在內,所有參與襲擊中國警察的罪犯,都被他段蒙生殺光了。這就算是他段蒙生、段主席對中國警方,對全世界禁毒機構最后的交代了!不行,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