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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民怨引起的瘟疫啊,怨念不止,疫情不止,即便譚昭自問有這個醫術可以治愈疫癥,也化解不了這份沖天的民怨。 術業有專攻,這還真得他便宜外甥來。 只是這么大范圍的民怨,未長成的圣僧……恐怕有點懸。 譚昭意識到,他或許還要做些事情安撫一下百姓,至少能少死一人,便是一人。 此次從長安出來的賑災隊伍,一共分為三部分,一類是由太醫和僧侶組成治療小隊,其中有一位太醫院院正和一位佛門大德,玄奘就在這一隊中;第二隊是協助太醫賑災,處理安置善后和一些藥材糧食供給事務的后勤小隊;而這最后,才是以他為首查訪災情和處理懈怠官員的監察小組。 大理寺可是實權衙門,他來之前又得了便宜行事的圣命,自然不會跟這些社會蛀蟲們客氣。 這頭歷城知州剛收到朝廷要派人來的消息,他就準備帶著一家老小逃走,這還沒出城門呢,就被譚昭堵在了城門口。 如今的歷城,就像一座絕望的孤島一樣,這位知州也沒想到,朝廷的欽差居然來得這么快,還這么不怕死不要命。 但他眼見只有欽差一人前來,又覺得此人過于年輕,眼底就浮現輕視,但很快,他就迎來了社會人的毒打。 以一人之力包圍所有貪官什么的,譚某人做起來臉不紅心不跳的。 因為災情的嚴重,城中的律法已經名存實亡,在他到來之前,剛下了大獄的知州采取的是武力鎮壓的方式,而如今,已經快壓不住了。 譚昭忍不住有些頭疼,他現在也出不了歷城,只能用紙鶴傳信的方式聯絡外界,一邊整頓內部,安排疫情防治工作,一邊跟外頭要糧要藥,他不吃不喝死不了,城里的人卻不行。 即便他開倉放糧,也抵不過幾日了。 “母親,小僧要去歷城?!?/br> 殷溫嬌眼底懸著淚,卻明白她無論說什么,都勸不?。骸叭グ?,阿娘在城外等你?!彼羰窃倌贻p個十來歲,必定是要跟進去的。 但她已經成長了,明白自己進去不過只是拖后腿,她所能做的,是聯絡商界,采買糧食和藥材,好讓這場災劫快點過去。 除此之外,她只要相信她的親人,就足夠了。 大部隊是在十天之后到的金城,這已經是馬不停蹄的最快速度了,一路上殷溫嬌也有些疲倦,但她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即便是知道曾經發誓不納妾的相公納妾有了身孕,也沒影響她的狀態。 相比她,陳光蕊的態度倒是更窘迫一些,也多想了一些。不過在聽聞兒子要去歷城后,他就將那點兒多想拋在了腦后。 雖然吳娘子已懷了他的孩子,但陳祎卻是他的嫡長子,他自然不想看到兒子去送死:“你如果還當我是你父親,就不要去歷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玄奘輕輕點頭,又輕輕搖了搖頭:“紅塵枯骨,身體不過一具皮囊,小僧不懂?!?/br> 至于是不想懂,還是不需要懂,兩人都心知肚明。 “你……好自為之吧?!标惞馊锓餍涠?,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了一個父親應做的事情。 玄奘目送著親生父親氣急敗壞地離開,許久閉上了眼睛,又睜開,輕聲道:“阿彌陀佛?!?/br> 從長安而來的大德就帶著玄奘在內的六個和尚往歷城去了。 不過這個時候的歷城,其實情況并沒有外界想的餓殍滿地、惡臭盈野這般情況發生,也沒有滿城人十不存一,剩下的也感染瘟疫茍延度日的場景。 這主要歸結于譚昭的凌厲手段和到位的開倉放糧,但也因為如此,糧倉快告罄了。 譚昭第六百零八次數落起腦滿肥腸知州的辣雞舉動,他也真是頭一回看到將糧倉里的糧偷偷拿出去賣錢的官,長見識了。 就在歷城要彈盡糧絕之時,外頭的物資終于送了進來。 闊別十多日,譚昭再度見到了便宜外甥。 “什么?竟有這等事?” 譚昭點頭:“難得見你怒容,但事情已經拖到不能再拖了,民怨四起已非空話,此事我幫不上忙,還需你們來渡?!?/br> “舅舅放心,小僧懂得?!?/br> 玄奘匆匆而退,想來是去找大德告知災情了。 這事情一脫手,譚昭難免也有些疲憊,他剛要伸手揉揉眉心瞇一會兒,案前就多了一個身影。 “殷元,你過界了?!?/br> 譚昭抬頭,逆著夏日末尾依舊灼熱的陽光,依稀能看到二郎真君冰凍的眉眼,他也沒狡辯:“嗯,我知道?!币郧?,也不是沒發生過。 “為什么要救他們?”楊戩的眉頭,大概能夾死一只蒼蠅了。 “圣命難違啊,既是應下了,斷沒有敷衍了事的?!?/br> “我不想聽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br> 好吧,譚昭順遂地換了個理由:“想救就救了,楊兄,你不要忘記,我是個凡人?!?/br> 第254章 一個正經人(三十五) “我看你是個膽大包天的凡人!”他在天上呆了才多久啊,這就生出了事端, “你是忘記你自己的身份了嗎?” 譚昭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沒忘沒忘?!彪m然說偷渡客要有偷渡客的亞子, 但人難免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嘛。 “沒忘你還敢踩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