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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該是件極簡單的事情,做起來卻實在并不簡單。 當譚昭用劍的時候,他的心會非常安定,劍就像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樣,他可以隨心意,不會有任何的掣肘,這種感覺非常美妙。 以至于,也能影響旁人。 琴音最后落下,譚昭的劍也隨之收起,靈光閃過,歸于無寂。 稍稍活躍的山林,再度陷入了沉睡。 “疏之?” 譚昭轉身就走,連一個停留都沒有,他現在不想見到王子敬,至少是現在! 少年,說好的珍惜呢!譚某人記憶回籠,出離悲憤了。 不等等,剛剛王子敬叫他什么來著?譚昭摸了摸自己的臉,小馬甲還在啊,沒道理啊,肯定是聽錯了。 溜了溜了。 “疏之!” 譚昭:……求求你,別喊了,要臉。 第122章 玄不改非(十九) 然而獻之少年并沒有接收到這段腦電波,他以為是兩人離得遠對方沒聽到, 抱著琴跑了兩步又喊了一聲:“疏之!” 譚昭只能無奈轉頭, 摸著鼻子道:“子敬怎么認出我的?” 王獻之一楞, 心道疏之你從未掩飾過啊,如此無雙的劍法加上這雙明亮的眼睛, 世上再無第二人了。思及此,他又下意識地望向對方的眼睛。 譚昭就懂了,吸取教訓, 下一次搞小馬甲, 他應該裝瞎:)。 系統:我覺得不行:)。 [不, 我一定可以的。] “方才的琴音,可是子敬所奏?” 少年長身玉立, 兩手抱著琴, 月下走來, 如此風姿, 難怪能引得皇家公主芳心暗許,等走得近了, 譚昭才聽到對方的回答:“是, 隨手之音, 可是擾到了疏之?” 譚昭一笑, 干脆把臉上的易容取消了:“沒有, 子敬內心曠達,疏之佩服?!?/br> ……大半夜看到人變臉,子敬少年摸了摸小心臟, 默默將琴放在了旁邊的大石上:“沒有,我……有些睡不著,心中煩亂,這才出來亂彈琴?!?/br> 少年,你是否對亂彈琴有什么誤解? 系統:對,你可以當場給人表演一個亂彈琴,人家就懂了:)。 譚昭當然不會自取其辱,像互相題字他卻鬼畫符這種錯誤,他是絕對不會犯第二次的,絕對不會。 “我真羨慕疏之?!?/br> 王獻之仰望夜空,聲音輕得仿佛要飄散在夜空中,但譚昭還是聽到了。 “羨慕我什么?” 羨慕什么?王獻之回頭,粲然一笑:“疏之,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活得有多么瀟灑?!被畛闪舜蟛糠秩怂蟮哪?,堅定自我,不慕榮華。 “窮開心罷了?!弊T昭仰面躺在地上,“子敬,人想得太多,未免是好事,凡事都要求個甚解,這樣活著不累嗎?” “累?!蓖醌I之絲毫不猶豫。 可時代造就人的面貌,這問題拿出去問任何人,大部分都覺得活得太累,既要思慮天下,還要完善己身,誰都想做圣人,可誰也沒做成圣人。 “我以前也服過散?!弊T昭輕描淡寫地拋下一個大炸彈。 獻之少年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你方才說什么?” 譚昭失笑,他也沒說什么大事?。骸拔艺f,我也服過散,和賀子會他們一起,那時候圖好玩,年少輕狂,什么都想試試,反正我也不差錢,我們幾個小紈绔就隨便跟風組了個‘清溪七賢’,浪蕩度日,自比往日圣賢,好生快活?!?/br> ……簡直讓人難以想象,端方的少年訝異極了。 “怎么了?是不是覺得挺難以置信的?”一股看好戲的語氣,怎么聽怎么不正經,“誰不輕狂枉少年啊,子敬,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王獻之這會兒真的震驚了,他下意識問了一個問題:“你戒了?怎么做到的?” “人只要想做,總會做到的?!弊T昭清朗的聲音在夜風中響起,不啻梵音,“沒有試過,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 王獻之覺得祝疏之整個人都在發光,疏之疏之,這字取得實在太合適了。 說實話,譚昭也有點兒迷惘,他經歷過許多世界,從沒遇到過這般精神面貌的:“其實我不太明白?!?/br> “不明白什么?” “既然明白這個社會需要進步,也想作出改變,為什么不去做?”更讓譚昭難以費解的是,有人站出來去努力,還被人嘲諷?批判?甚至唾罵? 這都是什么saocao作?! 來到這個世界,譚某人常常因為自己不夠茍而格格不入。 沉默許久,王獻之終于開口:“因為與生俱來的地位,他們并不想舍棄?!?/br> 士族與寒門,有如云泥之別,士族經受著頂尖的精英世家教育,很多人從一懂事,就明白自己的行為代表的是整個家族,一旦行將踏錯,整個家族都會被帶累。 很多人不是不想作出改變,而是沒有這個魄力去做。自己一死簡單,倘若連累家族被貶,那么就是千古罪人。 世家當道,豪族霸世,皇權的力量不夠強大,權力過于分散,相互掣肘,反而不利于大一統。頂尖的一小撮人不愿意付出努力,大家默契地維持著脆弱的體面。 而底層的百姓,因為過于等級化的統治,獲得的社會資源太少,不足以推翻當下的統治。 兩方僵持,許多覺醒的士族覺得難以突破,自甘放蕩,而寒門過得清苦,卻苦于沒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