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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到大鵝這么親近一個陌生人。 “你服不服散,與我何干?”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敢這么狂,有小馬甲就是讓人快樂,“忠言逆耳,倘若公子聽不得,那便不聽?!?/br> 擱從前,王大公子什么人啊,早就不與此等俗人一般見識了??善丝?,他在意得緊,既是在意,那就必定要論個是非。 否則一直卡在心頭,如鯁在喉,夜里都難以入睡。 這種事,上趕著就沒意思了,譚昭摸著毛茸茸的鵝腦袋,抬頭道:“其實不管我說什么,公子都不會信,不是嗎?倒不如公子自行去查,這世上士族興服散,由來也算已久,倘若公子想知道,不如去查一查這些人最后都如何了?!?/br> 這對于王家來說,實在不難,王徽之第二日就拿到了這份挺簡陋的調查報告。 這份報告的名字也可以叫做——《論山陰地區士族服散者的后續追蹤報告》,坦白來說,王徽之非常沉迷服散時那種飄然若仙、超脫世外的感覺,但看完這份報告,卻陡然將他拉回了人間。 這個人間,沒有飄渺的仙人,沒有香氣縈繞的仙山,甚至并不美好,權力與欲望,生老病死,讓人無力又厭惡。 絕大部分的人,不到四十就死了,排除意外、戰亂死去的,活到五十以上的,也是形銷骨立,病痛纏身,因五石散能陣痛,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服散不當而亡的。 已經二十多歲,覺得自己可以主張人生大事的王徽之陷入迷惘,來到了病倒父親的塌前。 “父親?!?/br> 借著月光,王羲之看到了兒子迷茫的眼神。 “子敬最近認識了一位非常有趣的小朋友,就那個互贈衣服題字的朋友,你可還記得?”王羲之忽然開口,提起了另一件事。 王徽之點了點頭:“記得?!?/br> “為夫已經老了,老得都走不動路了,但看到他的字,心里卻很歡喜,你知道為什么嗎?”說起這個,書圣爸爸終于有了點文人輕狂。 大書法家教兒子,都用書法來類比,但……什么叫做有趣的小朋友? 譚某人半夜睡不著家準備出去逛逛,還沒跑出去呢,就聽到了王家父子的壁腳,王獻之,你到底對他的鬼畫符做了什么?! 只聽得王羲之并不算好聽的聲音悠然地說著:“是生機,形尚存,神便在,那股勃勃的生機,透紙而來,當真是令人歡喜?!崩先思易詈筮€有些調皮,“倘若不是子敬甚是喜愛,為父必得討過來多瞧一會兒?!?/br>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公開處刑?! 自閉了。 系統:哈哈哈哈,天道好輪回,誰讓你欺負人家兒子。 [并沒有,謝謝:)。] 自閉的功夫,書圣教子已經進入了尾聲,知道了服散的不良后果,是及時止損,面對并不美好的世界,還是繼續服散,沉迷虛幻的美好? 顯然書圣爸爸并不強求兒子去面對人生的苦痛,剝離開五石散的副作用,或許許多人服散到最后都明白它的危害,卻依然離不開它。 在看不到前路的時候,許多人選擇擁有短暫的美好,五石散才會備受推崇。 譚昭找了一處山林,又找了其中最高的一棵樹,他飛到頂端,整個山陰一覽無余,萬家燈火已經沉寂,他卻難得有些頹然。 欲戒五石散,必先救人心,可這個人心……未免也太難救了吧。 令人頭禿。 系統:宿主,你不是有另外一個取巧的法子,不考慮? [……坦白來說,非常心動:)。] 所謂取巧的法子,就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簡單來說,就是一刀切。什么一刀切,五石散這東西總要有原料制作的,萬變不離其宗就那么幾樣,鐘乳石、紫石英、硫磺之類都是必不可少的,其中紫石英這東西最為微妙。 這種礦產并不大,以他的能力,直接從源頭上掐斷五石散的產生也不是做不到。 系統:那你為什么不做?這個方法從源頭入手,是可行的。 可行當然可行,但……并不是個好法子。 驟然搞這么一出,恐怕許多人會觸底反彈,這個年代的人說實在話實在挺瘋狂的,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沒有了五石散,說不定會有人發明六石散,七石散。 也不過是短暫的治標而已。 系統:宿主,你真的太非了,這個任務幾乎不可能完成。沮喪嗎?要不要來一發系統出品的五石散,保證無副作用,飄渺若仙人→_→? [統統,你的小廣告真是無孔不入啊。] 系統:謝謝夸獎:)。 [不用,我很清醒,謝謝。] 人一旦陷入惰性,要再起來,那就是千難萬難了,這就跟溫水煮青蛙一個道理,青蛙當真跳不出來嗎?不盡其然,只是熟悉了,覺得沒必要走,才最終陷入絕境。 系統: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你不會又要玩火吧? 譚昭望著茫茫夜色,找了個枝椏坐下,沒回答系統的問題,反而是將小青贈送給他的青劍拿了出來,魚妖的鱗鍛造,浸潤了他的靈力,即便是夜間也閃著靈光。 忽然,幽谷中傳來了一陣激蕩的琴音,滿滿在山林里暈蕩開來,譚昭摸著劍,忽然騰空而起,手中靈劍飛快變換著,似游龍戲鳳一般。 或許祝英玄也沒想到,自己隨便一個死前的“小愿望”,居然這么難實現,他跟風服散,圖的不過是好玩,以為只要告訴別人危害,就能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