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
書迷正在閱讀:傳統型婚姻abo、身懷詭胎 完結+番外、你大堂兄來了、我在現代的農場主生活 完結+番外、明鏡臺[gl] 完結+番外、[綜英美]寶石商人 完結+番外、穿書后魔尊要殺我 完結+番外、仙途遺禍、硬核快穿、狙在你心上
小天子第一次上朝,格外順利。 他乖覺無比,在昨晚誰都沒反應過來時,就最先叫了一聲“言相”。 而今日早朝,小皇帝借成安的手,拿出了祖父留在宗廟的圣旨。他的父皇對言尚忽遠忽近,忽信任忽猜疑,老皇帝明明留下圣旨,他父皇卻故意鉆空子,只給言尚一個“同平章事”。 而今,小皇帝借祖父的圣旨,將言尚推上了相公之位。 這是他母后教他的。 如今朝堂上以言尚馬首是瞻,若是再不封言尚為宰相,小皇帝難道能指揮得動這些大人物么?他尚聽不懂這些大臣們在說什么。 韋樹升官為了禮部右侍郎。 之后大臣們開始討論將劉文吉的事情昭告天下,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內宦勢力依附于皇權,一旦皇帝真心想收,內宦勢力是最容易收回的。中樞對內宦們定罪,一樁樁一件件,判人生死。 再是戰事已經結束,大魏要殺阿勒王,祭奠死去的軍士;同時,他們要從活著的南蠻俘虜們選一個人為南蠻王,和大魏談判。 和談之事,自然要相公來,禮部官員也在其中。 同時,為了避免南蠻因為窮困,走投無路不得不對外征戰,大魏決定接管南蠻的經濟。大魏早已決定對南蠻實行羈縻政策,從文化、經濟、宗教、軍隊等數方面對南蠻管制。 實則大魏早有這種想法,但那時想法不成熟,又趕上皇位風波,與帝王猜忌。如今言尚為相,自然要推行自己多年以來想了無數遍的政策。 小皇帝在硬邦邦的皇位上伸長脖子,努力地聆聽下方大臣們的討論。他看出那些老伯伯、叔叔們都圍著言尚,言尚年輕善談,風采極佳。小皇帝聽得半懂不懂,只覺得姑父好厲害。 這般能說。 這般風采翩翩。 這就是書上說的君子之風吧? 太后在竹簾屏風后見小皇帝都快跳出皇座了,委婉咳嗽一聲提醒。 言尚回頭,見到小皇帝瞪圓眼睛盯著下方臣子的樣子。小皇帝對上他的眼睛,連忙往后一靠乖乖坐好,努力做出一副成熟君王的模樣。但是他不過六七歲,再扮成熟,也不過是個小孩子。 言尚莞爾。 他思索一陣,說:“該給陛下找太傅,好好讀書了?!?/br> 小皇帝生怕姑父覺得自己不堪教化,登時:“我……朕四歲開蒙,一直好好讀書的!” 言尚溫聲:“不是那種書。是教陛下怎么做好一個皇帝?!?/br> 他頓一下:“另外,從今日起,陛下和太后就得分宮了,陛下不能再回到太后的寢宮睡了。臣今日會與幾位相公討論陛下讀書之事,明日給陛下重新安排伴讀。陛下覺得如何?” 小皇帝尚是懵懂,聽到自己不能再和母親一起睡了,有點失落,但是聽到言尚要給他找新朋友,他又雀躍起來,遲疑一下:“我可以讓阿岳哥哥和我一起讀書么?” 言尚微笑:“陛下與自己的兄弟情深,有什么不好呢?” 小皇帝喜歡他這般好脾氣,又纏著問了許多自己日后的生活。他漸漸滿意,輕易地為自己這位姑父的風采折腰。等退朝后,私下里他已經開始叫言尚“姑父”,不管言尚如何制止。 太后有些不高興。 言尚此舉,是斷絕內宮干政,這么早就讓小皇帝離開她,是在堵內戚之路。言尚還不讓小皇帝長在后宮婦人手下,要從前朝開始教小皇帝。如此下來,小皇帝長大,和太后恐怕并不會很親。 何況言尚那般人物,太后隱隱覺得小皇帝好似完全被言尚折服,格外喜歡言尚,這讓她更加產生危機。 她不覺小動作頻頻,想將自己的兒子領回自己身邊。但這事并沒有做成,因為如今已經是大長公主的暮晚搖進了宮,與太后深談了一夜。 次日后,太后便開始閉宮,吃齋念佛,不再干預小皇子的教育問題了。 一個不再長在深宮婦人內宦之手、由前朝大臣們一起教育大的皇帝,未來會成為什么樣子,所有人都很期待。 之后,大魏在與南蠻談和。 趙公在八月底被斬首示眾。 趙靈妃在人群中混亂的罵聲中,看到自己父親身死。她看完后,悄然離開。韋樹得到消息想去找她時,她已經離開長安,行蹤不定,未曾給他人留下一言半語,只告訴韋樹,她要去河西了。 她想清楚了她這一生要做什么,要成為什么樣的人。 楊嗣的死讓她一夜成熟長大,趙公的死又讓她一夜心灰意冷。她想成為游俠,想幫助所有需要她的人。她又無顏面對故人,沒有臉面去過平常人的生活。便只能離開長安,遠走荒漠。 她信中說對不起韋樹……韋樹不必再等她了。 她輕聲:“希望巨源哥娶妻生子,一生平安,得到幸福。雖然我與巨源哥不在一起,但我們都在大魏。即便再也不見,只要知道對方活著,已然很好了?!?/br> 九月,大魏選出了自己滿意的新南蠻王。 身在河西的言三郎給二哥去信,說自己要回嶺南看家人了,又給言尚送來了許多新奇的西域貨物;言尚百忙之中去信劍南和嶺南,問起言曉舟如何了。若是meimei仍沒有走出心結,言尚想讓言曉舟來長安,跟他和暮晚搖住上幾年。 嶺南來信,說言曉舟回來過一趟,之后和言父夜談一次后,在韓束行的保護下,去遼東了。 言尚看到信上內容,心中頓時發酸。 遼東,是楊嗣家人被發配的地方。 他的小meimei看著平靜,看著沒有掉一滴淚,可是言曉舟并無法放下楊嗣。她始終記得,始終念著。 言尚便寫信給已經識了些字的韓束行,讓他不要管meimei做什么,只要好好跟著保護meimei平安便是。言尚對言曉舟無法再cao心更多,因為他分身乏術。暮晚搖近日身體不太舒服,一直養??;言尚要忙朝堂上大魏和南蠻談和的事,還要日日被暮晚搖逼著灌藥喝。 他對親人的關心,也只能到這個程度了。 重陽之日,在暮晚搖的逼迫下,言尚好不容易抽出空休息一日。這一日他說好與暮晚搖一同去祭奠英烈,祭奠他的老師劉相公。 劉家在城郊南山下給劉相公立了衣冠冢,言尚是定要去拜的。 然暮晚搖本和言尚說好了,清晨起來的時候,她卻又覺得不舒服,便不去了,讓言尚自己一人去。 言尚坐于榻上看她奄奄一息、臉色蒼白的模樣,不覺心疼,道:“你還說如今身體不好的人是我,但我回到長安后并沒有生過病,反倒你一直精神不振。讓御醫來一趟吧?!?/br> 暮晚搖手搭在額上,哼道:“不用了!我都是老毛病,估計是水土不服吧。等我睡一睡就好了?!?/br> 言尚稀奇:“你從小在長安長大,還會水土不服?” 暮晚搖見他坐于榻邊溫聲細語,分明是要與她天長地久說下去的架勢。她早習慣了他的套路,覺得他好煩,便嘀嘀咕咕地伸手推他的腰,讓他趕緊走—— “知道了知道了!你整日就是念念念,念個不停,好啰嗦。你快去祭拜你老師吧,等你回來時我肯定就好了。我自己的身體,難道自己不清楚么?” 言尚無奈。知道她不想就醫,無非是多年喝藥喝得惡心,輕易小病她都不想吃藥了。 他心中琢磨著等回來再看暮晚搖,她要是還這樣整日躺床上,他就算逼迫也得請御醫來府中一趟。再叮囑了秋思等侍女如何照顧公主,言尚這才拖拖拉拉地走了。 秋雨綿綿。 言尚在劉相公的墓碑前佇立。他端正無比地祭自己的老師,沉默安靜。給老師上了三炷香,他才低聲說起朝堂這幾個月發生的事,說自己的師兄們在朝上如何關照自己。 說到痛處,勉強忍下,只說高興的事,報喜不報憂。 身后傳來女聲:“言二哥?!?/br> 言尚回頭,發帶拂過青袍,睫毛上沾著山雨。他清潤明澈的氣質,讓登山而來的劉若竹與她夫君林道都微微一怔。 劉若竹看到他的樣子,怔了一下,有些恍神,一瞬間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言尚的模樣。 劉若竹目中微熱,微笑:“不管過多少年,我還是能在爺爺跟前見到言二哥呀?!?/br> 言尚與林道互相行禮,問他們夫妻:“你們剛回長安么?” 林道說:“我與夫人昨天才回來,回來只是為了祭一下爺爺。休息兩日,我們便還是回河西?!?/br> 言尚:“想回長安為官么?” 林道冷淡的面上浮起一絲笑,說:“不勞言相費心了。在外挺好的……我能和若竹多去收集一些古書,保護一些古物……” 言尚沉默。 半晌他輕聲:“你與若竹燒書的事,我知道了……全都燒盡了,沒有一本保存下來么?辛苦你二人了?!?/br> 林道搖頭。他說:“數年心血付之一炬,看似辛苦;但這是為了救黎民,我和若竹都很高興。再好的、再珍貴的東西,都不如人命重要?!?/br> 劉若竹一直靜靜聽著自己丈夫和言尚的話,她望著墓碑,腦子里想的都是昔日爺爺的音容笑貌。 她眼中又開始發酸,但她并不愿落淚。劉若竹轉頭,借笑容掩去自己眼角的淚光,對言尚笑道:“言二哥,你知道么,昔日我爺爺和眾相公們,還因為你打過一個賭。如今看來,他們都輸了。你快下山,找他們要獎勵!” 言尚便順著劉若竹的話:“什么°?” 劉若竹笑盈盈:“張相公他們賭你三十歲時能當上中書舍人,我爺爺賭你三十歲時能當上宰相。但是你今年二十七,就已經是宰相了。 “如今,可不是他們都輸了,只有你是贏家么?” 言尚一怔,轉眸看向沉默的墓碑。 墓碑沐浴在風雨下,沉靜安然,一如劉相公的肅冷。 言尚輕聲:“這種賭,我贏了又有什么意思?!?/br> 劉若竹臉上的笑淡下,也沉默下來。 隔了一會兒,她又輕聲:“贏了是有有意思的。大魏需要言二哥,我們都需要言二哥……我爺爺在天之靈,會為言二哥高興。他的學生這么厲害,黃泉之下,爺爺一定要拉著其他幾位相公痛飲,得意他叫出的好學生了?!?/br> 她眼中眨著淚花,笑道:“爺爺雖然看著古板,但他私下很活潑的?!?/br> 她說著自己爺爺的許多往事,林道撐傘陪她而站,言尚身后仆從撐傘。他們半身都被雨水淋濕,但沒有人打斷劉若竹。 青山永駐,逝者不回,新人成才。 也許這就是意義。 當晚,暮晚搖睡醒后,得知駙馬已經回來了。侍女說言尚進來看了她一下救走了,讓暮晚搖目色微暗。她睡了一天,身體已經不如何難受了,便下床梳洗,打算去看一看言尚。 他今日見了他老師,又在老師墓前遇到了劉若竹夫妻。他必然心里不是很好受。 暮晚搖在家中后院一長廊后的空亭找到言尚。他還是出去時那身竹葉青袍,發絲卻已有些亂,從發帶間落下,披散在肩上。他獨自坐在一張方案間,雙目微闔,給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倒酒。 風吹楓紅,肆意風流。秀色可餐。 言尚正喝酒間,手中的酒樽被奪走。他側頭,暮晚搖已經挨著他坐下,嬌聲斥他:“你真是學壞了,如今也會學別的男人一樣喝悶酒了。臭烘烘的,你這樣晚上就不要上床睡了!” 言尚眼角因飲酒而微紅,膚色白凈,微張的唇也紅妍無比。 言尚脾氣倒是好,任由暮晚搖不高興地奪走他的酒樽,他撐著額,低笑:“我沒有喝多少,也不會喝悶酒。我只是喝一點兒,不會讓自己醉的?!?/br> 暮晚搖:“聽你騙我!” 言尚笑:“我騙你做什么?你來聞聞,我身上酒味重么?我真的只是喝一點兒,喝夠五杯我就不喝了?!?/br> 暮晚搖一怔,她聳鼻子去聞他脖頸,他微仰頸后退,看她小貓一樣地拱過來,不禁一笑,將她抱在了懷里。暮晚搖霎時聞到沖鼻的酒味,她頓時覺得惡心,連忙屏息,忍了下去。 那股子難受緩下去后,暮晚搖推言尚:“臭死了,別抱我!你喝了幾杯了?” 言尚很聽話:“只喝了三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