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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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沒有接皇帝安排給他的處理世家與內宦之間的矛盾,當晚,皇帝就寫了一封書,將言尚大罵一通。 皇帝氣急敗壞,說言尚不將他放在眼中,剛愎自用,目中無君…… 當夜公主府上,暮晚搖已經讓言尚去睡了,她自己拆開這封書,將皇帝的痛罵從頭掃一眼,不禁冷笑。暮晚搖輕描淡寫地將信紙折好,吩咐自己的人,說讓宮中自己送去的美人,多在皇帝面前吹些耳旁風。 暮晚搖回過身,便見到梧桐樹影下,廊頭空寂,言尚披衣而站。 他向她伸手,目光看著她手中的信紙。 暮晚搖面無表情,將信紙往身后一藏。 言尚不禁失笑:“這有什么好藏的?” 暮晚搖:“是罵你的話,我不想你看到?!?/br> 言尚:“我又不是沒有被陛下罵過,你放心,我不至于承受不了。我只是想看看書中有沒有其他囑咐,被錯過?!?/br> 暮晚搖盯著他兩瞬,看他態度堅決,只好讓步。她與言尚一同坐在廊下的臺階上看信,她手抱著他的手臂,觀察他的神情。見他看完書后,目色有些黯淡,暮晚搖咬唇。 暮晚搖:“你不要理他,他巴不得你能替他辦了所有事。他巴不得我們幫他把該做的事都做了,他只用當皇帝享樂就好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她毛茸茸的頭往他頸間拱,人往他懷里埋,嬌聲又霸道:“言二哥哥,我冷了,抱抱我!” 言尚莞爾,他虛摟著她,低聲說自己沒有傷心,她不必如此。二人這般鬧著時,前堂來了人,陛下新的書信又送來了—— 信中勉勵言尚好好做事,說皇帝依然信任他?;实圻€要言尚夫妻明日進宮用午膳,說許久沒和他們夫妻一起吃過飯。 言尚和暮晚搖望著前后兩封態度相反的信,都有些無言。 十月中,下了初雪。 朝中爭斗愈發厲害時,趙御史家中那位正在與洛陽韋氏家中商議婚事的小女兒,趙靈妃出了府門。 趙靈妃在一酒肆中見到了早已等著自己的貴客,她彈掉身上的雪花,掩飾自己一身的不羈,作出小女兒的態度,恭敬地向對面的青年行禮。 對面青年面容和善,眼神有些冷,眉眼間和韋七郎韋樹有五六分相似。正是韋樹的大哥,韋楷。 如今韋樹已是禮部郎中,為從五品上的官職。而當年韋樹進長安時就已經是從五品官職的韋家大郎韋楷,如今還是秘書丞,竟和自己昔日瞧不上的七弟同樣官階。 韋楷對趙靈妃點頭,讓人坐下,寒暄兩句后,說起正事:“自巨源出使歸來,家中看出他的本事,便極力栽培他。我這般年紀,熬了十年熬到從五品,巨源卻剛剛弱冠,便是從五品的大官。他當日更是狀元郎……是我們家一直小看了巨源啊。 “如今栽培他,希望也為時不晚?!?/br> 趙靈妃面露笑容,讓她故意裝出的乖巧消失幾分,露出她本來的活潑樣子來。 她忍著快活道:“巨源哥就是很厲害的?!?/br> 韋楷頷首。 韋楷望著她年輕嬌美的臉蛋,緩緩說:“巨源哪里都好,只有婚事不妥。身為世家出身的優秀子弟,受家族栽培,受士人期望,若是和內宦一方的人聯姻,你想世人會如何看待巨源?” 趙靈妃微怔。她眼眸縮一些,有些躲閃地看向外面的飛雪。 韋楷卻緊盯她不放:“你們趙家早早投靠劉文吉,成為內宦走狗。劉文吉一心要與世家聯姻,世家中已有人松動,但是無論是誰松動,這個松動的人,都不應當是巨源。巨源前途大好,年輕有為,他二十及冠就是禮部郎中,世人有幾個在他這般年紀能做到這一步? “他當成為世家領袖,士人領袖。他不應當和趙家聯姻,和內宦勢力結親!士人是一定和內宦兩立的,即使現在雙方合作,日后也一定會鬧翻……你讓巨源何去何從?” 趙靈妃怔怔看著他。 韋楷緩和語氣:“我知道出使那幾年,你與巨源性命相托,已然生情。巨源要求娶你,我本不該多說什么。他是我家庶子,他地位越高,反而越不利于我。但同是一族人,又是長兄,我不得不為家中弟弟的前途考慮。 “就算今日歡喜,日后也是為敵。巨源若仍是當日的巨源,韋家犧牲他的婚姻,自是無所謂??伤讶徊皇钱斎站拊?,他的婚姻,也不能再淪為家族的犧牲品。 “趙女郎……你年紀輕輕,父親如今投靠內宦,權傾朝野。你不愁嫁,不愁婚,你就放過我們韋家,放過巨源吧! “言盡于此,還望你念在你與巨源的情意上,給他前程,莫誤了他!” 韋楷說完,起身便要走。 趙靈妃站起來,聲音抬高:“韋家大哥,你與我說這些,不怕巨源哥知道了,生氣么?” 韋楷抬眸,回首。他淡聲:“我是韋家大郎,一族弟弟,我都要庇護,都要管。韋家興盛不在我,但衰亡必有我的緣故。我雖不喜他,但畢竟是他長兄。我已做了我該做的事,你們若執意在一起,你若執意毀他前程……我也無法。 “趙女郎自己看著辦吧?!?/br> 趙靈妃顫聲:“可是我阿父如何行事,難道我能管得了么?可是我阿父投靠誰,就代表我投靠誰么?我阿父只是投靠內宦,他也不是什么大jian臣,為禍一方……” 韋楷:“你身為趙御史的女兒,你們天然立場捆綁。難道你要和自己的父親決裂么?決裂了你又何去何從,哪有歸處?趙娘子,我等世家子弟,本就身不由己。情與愛都很好,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愛情我亦很感動,但是回到現實……對不起,我仍想拆散你們。 “若是情能自禁,那就請女郎你自禁。若是不能自禁,那就做好準備——毀巨源前程吧。 “隨你選擇?!?/br> 趙靈妃呆呆地看著韋家大哥撐了傘下樓,她伏在窗口,看著出了樓的青年坐上馬車,馬車的車輪子陷入雪地中,又花了車夫很多功夫,車馬才催動。韋楷掀開車簾,嘆息地抬頭看趙靈妃一眼。 趙靈妃趴在窗口,雙目迷離。她看到韋楷,就好像看到了韋樹一般。那般清冷的、干凈的……冰心玉湖一樣的郎君。 但是她捂臉而泣,開始恨許多人。如果他們還在出使就好了,如果他們沒有回來長安就好了……當日塞外孤胡國中,正使開玩笑地說為二人做媒時,如果那時候能點頭,就太好了。 她開始討厭長安。 開始想念塞外融融月色,想念那一望無盡的沙漠,想念那些整日奔波、生死無望、卻性命相依的日子。 她想念那時候的韋樹。 十一月,趙靈妃以死相逼,拒了韋家的婚。 趙御史破口大罵,韋樹來找她談話,她卻閉門不見。然韋樹堵了幾次門,趙靈妃顯然也躲不了幾日。 而言尚尋到機會,又歇了幾日。只是這一次歇息的時候,有一家新建的園林要人題字,對方便拜托找來了言尚。言尚自愧,說自己學問不好,字也不好,就不用題字浪費了。 然而同平章事的題字,對方堅持其珍貴,整日送禮,來公主府求,讓言尚題字。 言尚推脫不得,又有暮晚搖覺得好玩,慫恿他去題字,他就答應了。 但是言尚題字后的第三日,海氏一族的一位海三郎,就也被這家主人請題字。海三郎要參加明年的科考,年方十六,有神童之稱。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人家要他題字,他就滿心傲氣地題了。 海三郎才華橫溢,一筆字龍飛鳳舞,使人觀之驚艷。 主人見才心喜,當即將海三郎的字擺在了園林入口的第一道門,將原來言尚題的字往入門的第二道墻壁處移后。 于是長安便津津樂道,人人都說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壓了同平章事一籌。說十六歲的海三郎,和當年的韋巨源一般有神童之才,當是“韋樹第二”。 韋樹當年就有壓了言尚一頭,到頭來……言尚才華始終淺顯,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他始終無才不能,比不上那些年少的、恃才傲物的神童們。 暮晚搖聽到這個傳聞,當即火冒三丈,提刀就要去海家算賬,恨他們自己要出名,何以要踩著旁人上位。言尚攔住她,說那也沒什么。當夜韋樹上門,安撫暮晚搖,說自己從未瞧不起言二哥。 韋樹也惱海氏上位、拿自己當墊腳石,他如今又深陷與內宦的官司、與趙靈妃的婚事波折,也是心煩意亂。 到頭來,反而是言尚要安慰自己那氣不順的妻子,情緒低落、對前路茫然的韋樹。 次日,海氏押著不服氣的海三郎登門,向言尚道歉。言尚性情寬厚,不以為意。言尚認為自己才學確實淺,本就不想給人題字,如今鬧得幾方人都不高興,倒是怪他當日被人一吹捧,就太過自滿。 言尚自?。骸啊蘸螽斣俨粸槿祟}字了?!?/br> 暮晚搖仍壓著火,面無表情,也不接言尚的話。 次一年的三月,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科考。言尚為吏部考功郎,自是主持這一年的科考。 海氏怕言尚記恨去年海三郎對言尚造成的羞辱,多次忐忑地去公主府投卷。這一年的科考結果出后,海三郎排名第一,為這一年的狀元。消息傳入后宮,海三郎那位在宮里當妃子的jiejie也為弟弟高興。 海氏又放下心,原來言尚真如世人所說的那般君子,不曾暗中報復。 杏園為這一年的中舉才子們舉辦大宴,皇帝前去赴宴,而海氏女在宮中為弟弟的狀元而設宴,請了所有妃子們一起來。暮晚搖折中一下,沒有去杏林宴,而是來宮里參加后妃們的宴席。 席上,許久沒見過的春華,有些糾結地望著公主送進宮的那位姓霍的美人,和海氏女話里話外地斗嘴,針鋒相對。那位霍美人容顏出色,一身骨頭如水,時不時和暮晚搖對望兩眼,各自含笑。 一來一往,她們眉目間有著旁人看不懂的暗示。 春華望著暮晚搖含笑的面容、徐徐搖扇的模樣,再望望公主送進宮的霍美人那嬌柔嫵媚的模樣…… 春華心中迷惘,有些難受。她突兀地覺得自己和公主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公主寧可往宮中送新的美人給皇帝,公主也不用自己。陛下說,劉文吉和言二郎在朝中斗得很厲害。是否是因為這個原因,公主將自己視為敵人?可是,春華一個內宅女子,她對他們那些事,從來說不上話,也不懂。 公主本應知道。 然是否因為自己這樣無用,才淪為了公主的棄子……明明自己貴為嫻妃,卻除了一個兒子,一無所有。 春華怔怔地看著暮晚搖的眉眼,想尋機會與公主說話,想問公主是不是不要自己了……卻見兩個宮女各自匆匆地來到席間,一個直奔海氏女,一個直奔暮晚搖。 緊接著暮晚搖和海氏女都臉色微變,看向對方。 暮晚搖刷地站起,冷著臉離席。 席間頓時竊竊私語,過了半個時辰,她們這些后妃才知道丹陽長公主突然離席是何緣故——杏園宴上,海三郎向主考官言尚挑釁,出題讓言尚對詩。 每一年的考生都應當視主考官為座師,海三郎如此瞧不上主考官,當著皇帝的面給言尚難堪……暮晚搖捏著鞭騎上馬,出皇城,一路直奔樊川,前往曲江池,奔赴杏園。 她目中發紅,隱有恨意。她咬牙切齒:“海氏一族!我要殺了你們……竟這樣、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你!” 杏園宴上,暮晚搖下馬匆匆趕至。她不顧所有人阻攔,一路往探花宴上闖。她手中提鞭,身后跟著自己公主府的衛士們。她分明已經暴怒,分明要今日發火。 言尚立在閣樓二樓樓梯旁,剛答完了海三郎出的題,勉強過關。他剛擺脫那些考生們,他的小廝神情慌張地在他耳邊說幾個字,說公主向這邊殺過來了。 言尚怔一下,他站到窗口,推開窗,向濛濛夜色看去。他看到暮晚搖一襲紅袍,金翠琳瑯。她提鞭大步走得飛快,到要進樓的時候,大約是聽到方桐在她耳邊說的話,暮晚搖驀地抬頭,向樓上看來。 與言尚垂下的目光對上。 一上一下,隔著窗,隔著夜,言尚和暮晚搖對視。 他看到她眼圈通紅,看到她眼中的恨,看到她提著鞭子顫抖的手。 她眼中如同流著水霧一般,她堅硬冷漠,看著他的眼神又很疼痛—— 羞辱。 一次又一次的羞辱。 言尚不在意,可是暮晚搖感同身受。他覺得海三郎只是一個少年,少年人恃才傲物,沒什么值得在意;可是暮晚搖聽到流言蜚語,看到他被人指點才不配位,看到海氏想踩著他上位……暮晚搖就痛苦,就難受。 言尚怔怔看她。 對他的羞辱,對她來說如火焚一般難以忍受。忽有一瞬,他理解了暮晚搖的在意,理解了她對他的維護。 言尚站在樓前,緩緩開口:“海三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