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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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在梅關古道的大雨中見到暮晚搖時,那個傲慢的、搖扇而坐的女郎,誰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丹陽公主呢? 之后兩人認識得越來越久,之間牽絆好像總是跟雨有關,就如籠著一層濛濛霧氣一般…… 言尚想到這里,嘴角不禁帶上了一層細微的笑。但他很快回神,又出神想到了其他的事。 他想到,自從入了五月份,他就沒見過暮晚搖了。 有時候去請安,公主府的人都說公主不在。不知道她為什么不見他……是他做錯什么事了么? 言尚回想兩人最后一次見面時,他仔細篩選,也沒覺得那天發生過什么異常的事。 難道是他問她“你真的沒有親過么”那句話?可是,她不是那種會因為一句話記仇這么久的人……她明明是一個記仇多、忘仇快的小公主。 雨水中,言尚心緒亂飄時,忽聽到馬車粼粼聲。 他瞇眸,看向黃昏暮雨下,一輛華蓋馬車悠悠駛來??吹竭@般裝飾華麗的車,言尚心口不禁跳了一下,生出了些古怪的心思。 想難道、難道是……暮晚搖? 她知道他被困在弘文館,過來接他嗎? 這種不該有的期待讓人心臟砰砰跳,讓人多了些無措的心思。言尚怔怔立在原地,心中說服自己一定是想多了,怎么可能是她。 然而他腦中另一個聲音說,怎么不可能呢?她就是這般嘴硬心軟的人啊。她就是會莫名其妙做出這種事啊。 馬車停在了弘文館面前。 言尚站得愈發僵硬,他眼睜睜看著這馬車停下,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該如何面對好久沒見的暮晚搖……直到一把女聲從車中響起:“言郎怎么還在這里?” 這不是暮晚搖的聲音。 言尚瞬間冷靜。 他看去,將馬車辨認一番,趕車的車夫,是他沒見過的。車簾掀開,是一張蘊著少婦風情的美人臉。 不是暮晚搖。 壓抑下心里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言尚拱手而拜:“原是長公主殿下?!?/br> 廬陵長公主靠在車窗,看著那站在雨下的少年郎,看到他修身如竹,大袖被雨水淋濕。長公主目色一黯,含笑道:“言郎,何必這般客氣?你被困在雨里了么,不妨上車,我送言郎一程?!?/br> 言尚溫和道:“不敢勞煩殿下。臣在弘文館再等一會兒……” 長公主:“言郎,雨這么大,你要等到猴年馬月?上車來吧,正好我有些話,想問你?!?/br> 言尚微頓。 想到了馮獻遇曾說,讓自己小心廬陵長公主。言尚認為,自己和長公主若真有結仇的可能,那也是當日探花郎名次頂替一事……言尚不愿得罪長公主,若是有機會說清楚此事,也可。 言尚便撩袍上馬車,溫聲:“臣恭敬不如從命?!?/br> 長公主輕笑:“言郎,我便愛你這樣溫柔體貼的人?!?/br> 她懶洋洋的,將車中爐中一味香薰了起來,招手輕輕揮了揮,讓香散透整個車內。 這日傍晚,雨水連城。言尚上長公主馬車的同時,暮晚搖的馬車,正悠悠駛入巷子,向著公主府行去。 她剛剛從太子那里回來,此時坐在車中,沉思著最近朝上的事。暮晚搖方才得知,太子所管的戶部又缺錢了……如今這事,逼得大家寸步難行。 然而太子在做什么?哪里需要那么多的錢? 自己若是能幫太子解決此事,是不是自己的地位就會升高? 想著這些時,侍衛在外翹了下窗:“殿下,前面還有馬車停著?!?/br> 暮晚搖本能覺得是言尚。 因為一條巷子,除了公主府,就是他的府邸。 只是言尚一個窮鬼,他居然有錢買馬車了? 暮晚搖不想見言尚,正要吩咐自己的馬車先后退、給言尚的讓路,外面就有少年聲音清冷傳來:“殿下?!?/br> 是韋樹的聲音。 暮晚搖掀開車簾,看到仆從撐著傘,清寒似雪的韋樹立在雨中,向她拱手而拜。 前面那輛馬車,顯然是韋樹的,而不是言尚的。 暮晚搖懊惱自己猜錯,她也許久未見韋樹了,眼睛不禁一亮。翩翩美少年,容與風流,誰不喜歡呢? 暮晚搖笑吟吟:“巨源有事來見我么?留府上一起用晚膳吧?!?/br> 韋樹怔了一下。 然后道:“我是來找言二哥的。言二哥搬了新家,我第一次來,沒想到是在殿下公主府對面?!?/br> 暮晚搖:“……哦?!?/br> 站在雨中的韋樹,和坐在車中的暮晚搖面面相覷。 韋樹疑惑地仰頭看著公主。 他不是一個會來事的人,也不知公主此時的尷尬。公主不說話,他便只是沉默而望,不能如言尚那樣替公主解圍…… 沒有人解圍,暮晚搖窘迫無比,恨得一下子放下了簾子,不再理韋樹了。 言二哥。 叫得好親切……叫得未免太親切。 第40章 春雨繁密,細落如沙。 馬車前懸掛的兩只燈籠, 照得霧與夜雨一樣永長。 廬陵長公主的馬車在宮門關閉之前, 出了皇城。 車中, 長公主親自為言尚倒一杯茶,言尚禮貌道謝。 靠著車壁而坐, 言尚手捧茶盞, 聞著車內靡靡暖香, 打量了對面的廬陵長公主一番。 其實他從未細看過這位長公主。 在曲江夜宴那晚,廬陵長公主必然是與眾皇親坐在一起的。然而那時言尚的注意力在皇帝的賜婚上,在暮晚搖倔強不服輸的表態上。 皇親那般多,連坐在暮晚搖旁邊的玉陽公主, 言尚都沒有細看;更何況這位坐得更遠的廬陵長公主呢? 言尚對這位長公主的認知,也只是來自馮獻遇和暮晚搖的只言片語。暮晚搖說她姑姑喜養美少年,馮獻遇被長公主看中。言尚心中慨嘆之時,并沒有和這位長公主結交的打算。 只是既然馮獻遇說長公主似乎對他有些誤會, 按照言尚平日那左右逢源的作風,他勢必是要消除這誤會的。 于是,在長公主的凝視下, 言尚只是非常禮貌地輕抿了一下茶盞, 就將茶盞放下,擺出一副要與她相談的架勢來。 長公主似笑非笑。 言尚拱手致意:“殿下說有些話想詢問臣,不知是什么意思?” 長公主只是隨意找了個借口,哪里是真的有話問? 她便盯著那案上的香爐,盯著那爐中飄逸的縷縷香煙, 隨口問言尚:“聽聞你與馮獻遇是好友?馮獻遇常在我面前夸你?!?/br> 言尚心中一頓,暗自琢磨長公主這話,到底知不知道馮獻遇將名額改回去的事,是他和暮晚搖逼迫的。 如今,只能一點點試探…… 大約是車中空間狹窄,長公主身上的香氣又太香,言尚略有些不適應,頭有些暈。 但他這人素來不在明面上露出端倪,便仍是繼續:“實在慚愧,當日探花郎雖是臣,但對臣來說,馮兄更有探花的才氣……” 廬陵長公主“嗯嗯”兩聲。 她還真不知道馮獻遇將名額改回去是言尚的本事。 她現在只焦慮言尚為什么還能撐住。 長公主道:“當日馮郎本求過我一事,那事對你不太好,但他之后大約慚愧,又重新推舉你。你可知其中緣故?” 言尚試探出了長公主并不知道實情。 他微微一笑,恰當地疑惑問:“不知是何事?臣當向馮兄親自道謝才是。馮兄為人熱忱,私下幫臣,臣卻沒有察覺……” 他不動聲色的,將當日發生的事補充前因后果,一點點植入長公主的記憶中。只是他這般做時,感覺心跳驀地有些加快,心中一陣煩躁,頗有些口渴。細瑣的變化,讓他倍感焦慮。 長公主一目不錯地盯著言尚。 言尚俯眼,溫溫和和地向她說著什么,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雨夜依稀的光薄薄一層,照在少年郎君臉上。 睫毛覆在眼上,他眉目清晰,唇鼻分明。本生得一張好皮色,然而他的氣質反而將皮相都壓住了。 他談吐不俗,說話時神態沉靜,曠古悠遠。見此人第一眼,不會覺得他太好看,反而會先覺得言尚氣質澹泊,儒雅文靜。而在這好氣質之后,才會去注意他那清雋溫雅的相貌…… 言尚心跳更快,后背開始滲汗。 他語速不變,心中卻開始警惕了。因他這人自省慣了,一言一行都是深思熟慮后才動,如此刻這般心慌意亂的樣子,于他并不常見……言尚簡單結束了對話,讓馬車停下。 長公主詫異:“言郎怎么了?” 言尚溫和道:“臨時想起要去見一位友人……煩勞殿下停車?!?/br> 長公主看他坐姿筆直,面色微微有些紅。他依然端正,但端正得有點僵硬了……識盡男色的她心中了然,知道這人中招了。長公主微微傾身向他,言尚向后靠車壁。 長公主詫異道:“言郎,你怎么出汗了?” 言尚語氣微急促:“請殿下停車……” 長公主從懷中掏出帕子,憐惜地為他擦汗。那絲絲縷縷的香氣再次縈繞鼻端,言尚竟有些難忍……平日暮晚搖也經常離他這般近,但他從未覺得女子身上的脂粉香,竟這般惡心過。 他更加煩躁,頭更加暈。 電光火石間,言尚一把握住長公主拂在他臉上的手,抬起臉來,目如電一般刺去。他捏她手腕的力道極緊,長公主叫一聲,覺得骨頭都要被捏斷了。 而他冷目看來,長公主被看得竟然心虛,但才一愣,言尚握著她手腕的手就一松。 “咚”! 言尚閉上目,后腦勺撞上車壁。他沒有抵抗住那香爐中藏著的藥力,暈了過去。 長公主拍拍胸脯,俯眼看那面容漲紅、昏迷中也呼吸沉重的美少年。她輕輕一笑,用腳尖踢了踢暈在車中的言尚,目光瞥向少年腰腹以下的部位??措[隱有些痕跡變化了,長公主目露貪色,自己的呼吸都開始隨著沉重了。